谢琰斜睨着看他,一言不发。 算了,昨晚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 林初霁诚心道歉:“不好意思,怎么做你才高兴?我请你们吃早饭好吗?” 谢琰轻描淡写扫了他一眼,高贵且冷漠:“不吃,我去跑步了。” 看起来真生气了。 林初霁有些无措。 “你别放心上,他平时没那么小气。”沈以南打着圆场。 “晚点儿见。”沈以北跟着出门的两人追出去。 林初霁蒙头塞进被子里,反复回忆细节。 也不知道谢琰一脸不爽爱答不理的干什么,不是他先梦游的么,我还大度没算帐呢。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霸道,小气,幼稚,睚眦必报,斤斤计较。 啊啊啊啊怎么还把人家绑起来了。 不行,还是需要道歉。 他从床上爬起来,刚打开厕所门,就见着谢琰匆匆而返。 于是礼貌让开一段距离,轻声道:“你要上厕所吗?” 谢琰瞥了他一眼。 林初霁又说:“我不急,你急你上。” 谢琰:“……” 好,开始对昨晚赤裸裸的嘲讽和羞辱了。 林初霁甚至贴心地补上一句:“要是憋坏了就不好了。” 谢琰幽怨控诉:“你真歹毒。” 林初霁茫然道:“啊?” 这话说完,谢琰两手空空着又转身走了。 出门的时候,门被猛然关上,带上一阵狂风,多少带着点宣泄怒气的意思。 林初霁喃喃自语:“不会吧,生气成这样吗?” - 游轮在中午的时候靠岸了第二个海岛,林初霁骑着自行车环岛逛了一大圈,才在海边又看到了谢琰。 他正跟昨天刚认识的朋友抱着冲浪板在大海里起伏,小腿弯曲,背脊弓起,健康的肤色在阳光下被晒得滚烫,充满了属于少年才有的生命力。 而林初霁拿着两瓶冰过的水,站在旁边发愁。 这会儿示好,最容易一笔勾销。当着这么多人,谢琰肯定不好拒绝。 可问题也是当着这么多人,他没那个胆量也送不出手。 “一会儿您帮我送水给他们,就说是小林同学送的,我就不露面了。”林初霁又绕了回去,跟饮料店老板小声商量。 老板笑着瞧他:“做好事不留名么?是想给哪个姑娘送啊?还这么欲盖弥彰的。” 林初霁耳根微红,解释说:“不是,是惹了室友生气。看见那个男生了吗?一会儿看他喝完就给他续上一瓶,麻烦了。” 以前经过球场的时候,看到也总有同学去送水,总归挑不出毛病。 老板问:“一沙滩都是男的,哪个?” “就……穿得花里胡哨,长得最帅那个。” 凭良心讲,谢琰性子毫无偶像包袱,五官确实是无可挑剔。 林初霁简单直接让人锁定了目标。 他交代完,把头上的鸭舌帽压低,把脸挡去了大半,在旁边找了个遮阳伞躺着围观。 老板送过去的时候,他们刚好玩了一圈回来,站在海滩边上闲聊。 谢琰捏着瓶身,一秒锁定嫌疑人:“林初霁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拿不动。”老板笑眯眯地说。 谢琰狐疑接回来,仰头猛然干了大半瓶。 转过身,和沙滩旁边那鸭舌帽对上,唇角微挑。 林初霁手忙脚乱别过头,把脑袋躲在遮阳伞的阴影里,双手死死扣着帽檐,非常欲盖弥彰。 “笨死。”谢琰把视线收了回来。 老板尽职尽责,一会儿就过去送上一瓶新的。刚运动后的确是口渴,喝完第三瓶水后,谢琰才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他把瓶身捏扁,自顾自朝着游轮上走:“你们先玩,我去上个洗手间。” 谢琰推门进卫生间的那一刻,昨夜的尴尬卷土重来。 这时后知后觉参悟到林初霁拼命送水的含义,在这等着反复鞭尸嘲笑他呢。 原来笨逼是自己。 “操。”谢琰脸色沉沉地拉开拉链,缓了好几秒钟,还是觉得耻辱,“操操操,丢人。” 等重新回到沙滩上,他翻篇的火气又卷土重来,径直朝着遮阳伞的方向走。 人还没走近,躺椅上的少年翻身而起,想跑,根本不给正面交锋的机会。 谢琰眼疾手快抓住他:“你报复我?” 林初霁愣了一秒:“没,我在道歉。” 看不出来吗,都给你送一下午的水了哥。 谢琰把水钱转给他:“这种方式,大可不必,别送了。” 林初霁没收,只是点头:“好的。” 人家不喜欢,那就不做,这点分寸他还是有。 谢琰想到头一晚的情形,有点烦,又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林初霁缓慢眨了下眼。 多大回事,怎么就咬着不放呢。 他原本也不是非要结交朋友,再加上这人晚上还梦游,顺势道:“好,后面几天我们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谢琰被这副清冷样闹得更是不爽。 他一个直男,被折腾了两晚上,好心充当前男友,连声谢谢都不说,没良心。 林初霁见他没动,问:“还有事吗?” 谢琰学他的表情,语气淡淡:“没事,告辞。” - 晚上游轮上有假面派对,大家都各自换了平时的穿衣风格混淆视听。谢琰没什么心情,被林初霁搞得一整天都一口气堵着,不得劲。 沈家兄弟帮他强行换了件衣服,一左一右直接驾着他往里拖,穿着一黑一白戴着中式面具,跟索命的黑白无常似的。 “来都来了。” “大过年的。” “提前八个月拜年,等你爹给你发压岁钱?”谢琰嘲弄。 两人默契摊手:“爹,钱呢?” “滚蛋。”谢琰随手拿了个武士面具戴上,挤过闹腾的人群,视线直直落在正中央的吧台,钉住。 那里围着一圈人,酒吧正牌的调酒师也双手环抱着,目光聚集在正中央的那位正在调酒的客人。 那人戴着硕大的鸦羽面具,华丽浮夸的羽毛把原本就不大的脸遮得严严实实,连性别都变得模糊不清,只露出一点嘴唇的形状,唇珠圆润,偏红,微张,显得勾人。 他站在一大圈人群里,垂着眼,自顾自晃着雪克壶。 抬手的那一瞬,黑色衬衣被拉起,露出了一截劲窄的腰,看得旁边那位花衬衫眼睛都不动了,直愣愣盯着看。 谢琰视线跟着落上去,腰侧有个很浅的月牙形状的疤,他第一晚见过一次,一眼就能认出。 “林初霁?”他叫出那人的名字。 “我靠,挡成这样都能认出来,你眼睛能拍X光的。”沈以南震惊。 沈以北也跟着看过去,琢磨道:“小林同学这风格跟白天有点不一样,之前我觉得挺清冷的,也不爱凑热闹,居然还会调酒,而且感觉这么……这么……” 他一下子找不到形容词,卡在那里。 “又是不值一提的小技能?”谢琰若有所思,上回做饭,这回调酒,会得挺多,独来独往的,自己还能找乐子玩得挺开心。 他和林初霁认识时间不长,但能看出他不喜欢被众人注视,也会因为三言两语而尴尬害羞。 唯一一次和此刻很像的瞬间,是第一晚,他勾着自己的脖颈命令“别动”。 戴上面具会变得大胆吗。 那点想要逗他的心思又浮了起来。 谢琰完全忘了下午还愤愤不平要跟林初霁划清界限这件事,慢悠悠走过去,撑在吧台边,也没说话,跟旁人一样看着他。 林初霁感受到视线,抬眼,跟他对视,对方的目光透过坚硬挺阔的面具透出来,坦然又直接。 明明看不见脸,却因为在众目之下暴露了自己的另一面而心慌,林初霁手抖了下,撒出一点酒。 第一回合就露馅,谢琰低笑:“纸老虎。” 人声嘈杂,林初霁没听清,视线落在桌屉下方亮着的屏幕上,反复默念《拯救社恐指南》的第三步——训练与陌生人对视时,要大胆,坚定,面带微笑。 于是深呼吸,又重新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嘴角僵硬着一点一点扬起来。 很好,别慌,攻略上说戴上面具可以降低紧张果不其然,这不就—— “看什么看,想要我的同款?”对方指尖点了点面具,“那你先摘,我们交换。” 林初霁:“……” 对方的声音有一种少年的清朗,尾音吞字,咬字也特别,林初霁瞬间确定了是谢琰这狗东西。 训练对象选错人了。 忘了他是个社牛,这怎么接。 周遭围了一大圈人,那位从一开始就站在那的花衬衫男人凑过去,套近乎:“你看我吧,我一眼就觉得咱俩有缘,必定是前世五百次擦肩而过才等来今日的相遇。” 好油,林初霁忍着泼他一脸的冲动。 花衬衫锲而不舍,用刻意压低的气泡音出声:“你调的这酒,送我吧,或者我付钱。” “我不是他们这里专业的调酒师,你就不怕我下毒。”林初霁手上的动作没停。 男人笑道:“我不怕,给我喝,美人调酒,喝死也情愿。” 林初霁没说话,只是垂眸看向社恐指南的第四步——放开自己,大胆尝试,用就近的话题打破尴尬的距离,要学会面对丢人的勇气。 再往下滑:例如,在街上遇上一眼心动的crush,社恐的你可以这样做…… 例子不太恰当,但四舍五入可以借用一下话术和技巧。 都戴着面具来调酒了,不就是想学着克服下自己的社交障碍么。 林初霁动作轻缓放上柠檬:“行,我送。” “对嘛,我就知道你是欲拒还迎…” 花衬衫话音未落,就看着这位漂亮的调酒师唇角勾起了一点,纤长的手指抵着高脚杯,推到了刚出声的男生面前,刻意跟自己唱着反调似的。 谢琰看着面前的酒,挑起唇角:“给我?” 林初霁默念着,拒绝也没关系,戴着面具呢,又认不出自己,丢脸就丢脸。 “是啊,看你很久了,其实是特意为你调的。” 他放缓了语气,相较于之前的冷淡,多了柔和的亲昵。 花衬衫手悬在半空,满脸都写着尴尬。 “我不喝酒。”谢琰拒绝。 昨晚耻辱一夜,谁再喝酒谁是狗。 “试试。度数不高,只会让你有一点点微醺的感觉,我花了不少功夫,不喝就浪费了。”林初霁说这话的时候,学着指南上的指导动作,俯身过去,拉近距离。 又十分僵硬补了一句:“名字也很好听,叫炎炎失火。” 谢琰心说,这话怎么像网上那种茶里茶气的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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