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了两年,还是没熬过这个冬天。 据说政迟被赶走之前,陈楣菱对他说了好一通狠绝的无情话,其中除了怒骂还有不少诅咒,让人好奇政二到底是做了什么恶事,竟逼得一个母亲诅咒自己的孩子孤独终老不得好死呢。 葬礼当天晴空万里,来的人很多,正装黑衣密密静默于这片草地,棺椁周边铺满了夫人生前喜爱的富山奇蝶,兰花幽香四溢,在冬季开得盛艳,入了夜便融进那一圈烛火中难以分辨。 政迟没见上他母亲最后一面——不如说只有陈楣菱死了政成凌才允许他回来,因为妻子说过,她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在这个恶魔。 政驭见弟弟归来,前去问候,政迟也笑脸相迎,说了些半亲不疏的场面话,他落魄地说,“看来你还是生大哥的气。” “这话就是责怪我。”政迟摇摇头,“那都是我做的恶事,出去蹉跎两年,学乖了,知道一切来之不易,怎么会生大哥的气。” 政驭没想到他出去一圈,性子转变得更加邪惑了,扯了扯嘴,“那都是误会。” “也不是吧。”政迟笑着说,“虽然说有些事儿不是我干的,但我是真想过害你。” 政驭皮笑肉不笑地过了这话题,深叹了口气,还是没忍住,往他后面看,“那小孩是谁呢。” 他指的是政迟从外面带回来的年轻人。 ---- 宝贝们的评论都看到啦!于是今天会一口气放出来8000+ 这章会分成两章发w 本来想着以后都按照这种模式更新,结果讯问了一下编辑才知道入v后是需要一定频率的(躺)所以下周会变成隔日模式,字数根据榜单要求来走 感谢宝贝们的喜爱和包容,靴靴大家的评论!
第43章 腐肉(下) 好像是从美国带回来的,这几天一直跟在身边,引人注目。 那年轻人长得漂亮极了,眉眼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冷峭,个头不高所以看不出年岁大小,要说是个孩子,那双眼半笑不笑地望过来,比成人还淡漠,要说是个大人,看骨骼发育又不太像。 这几天行走起来,像是在政迟面前能拿主意的人,不像是依附于人,要说是交的朋友……政迟回来后并没有正经介绍过他,谁也不知此人底细和背景。 政迟说,“能为我办事的人。” “他?”政驭好奇道,“这才多大。” 政迟还未开口,就见那人几步轻巧地过来,伸出手熟络地挽住胳膊,笑了笑,眼睛弯起来,全然没有对外人那般疏离淡淡。 “阿迟。”他说,“我能不能先回去,这花的味道闻起来不太舒服。” 政驭冷眼旁听着,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他又说,“没事,有什么不放心的。要不,”那双手指了过来,“让你大哥送我回去吧,怎么样?” “阿迟……” “阿迟。” 阿迟。 “你生气了?”越遥放下枪,将殷姚身体转过来,手搭在肩膀上,那把精致漂亮的手枪虚虚勾在指湾,温言道,“怎么这副表情,和当年不一样了。” “放开他。” 越遥解释说,“我没抓着他。瞧?” 他证明似的,往前推了推殷姚,见人像个木偶被人提了线,终于有了点反应。 殷姚迟钝地看过去,阳光刺眼极了,政迟像一座山似的,在另一头。 政迟让他过去,殷姚没动,即便听见那声呵斥里的恼怒早已压制不住,他还是没有往前一步。 越遥的枪重新抵在殷姚的太阳穴上,“砰。” 政迟面色出现一丝扭曲,下意识低吼出声,“殷姚!” “砰……”越遥虽然是吓唬他,却也实实在在地扣了扳机,“开个玩笑,里面只有一颗子弹,想他应该不会那么倒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政迟,颇有些新奇,“你担心他——” 子弹险险擦过越遥的肩,击碎了身后的镜面,玻璃爆裂成针般细碎,哗啦啦倾泻,“越遥,我一点都不介意再杀你一次。”政迟一步步逼近,扔了手中呈空的弹夹替换上新的,脸上带着笑,“这辈子最讨厌被威胁,而你总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越遥拉着殷姚,后退数步,直到踩上玻璃屑才顿住脚,“我想起来了,你说喜欢他来着。” 政迟无视他的抵触,脚步变慢,却依旧在靠近,“喜欢。” 他的眼神隐隐流露出被彻底激怒之后的胁迫感,“记得我还说过别的什么吗?越遥。” [这次不太一样,越遥。] [他和你也不一样。他不会离开我,我也不会允许他离开我,如果白燮临非要和我过不去,那我就杀了他,如果是你要和我过不去,那我就杀了你。] 越遥说,“记得。” “怎么还不开枪?你现在没机会救白燮临的命了。”政迟已经站在越遥的面前,他看了眼殷姚,将他一把扯到身后。“看来你是真觉得我好糊弄。” 越遥抬起头,看着他说,“只是因……呃——!” 政迟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他伸出手狠狠掐着越遥的脖子,将这具身体重重按在那淋挂着玻璃片的碎镜上,不顾人剧痛之下的挣扎,窖沉的声音还带着笑意,一字一句地呵着气,“我希望他落到我手里的时候,能亲手刨烂他的肉。我会让你在旁边仔仔细细地看个清楚,看他是怎么活生生被野狗撕碎吃干净的,让他每一秒都在想,我为什么就是不肯给他个痛快。” 越遥脸上并没有畏惧,而是病态又疲惫地笑着,他被政迟以十足十的力道掐住喉咙,脸已经失血发青,却还是从喉咙中挤出一丝呼吸,断断续续极其艰难地说,“该……死的,并,不是……” 政迟没有兴趣听完,随意地将越遥像块破布似的扔去一旁。 越遥趴在地上,手中握不住的枪已经被踢到远处。他剧烈地咳嗽,因为曾中弹落海,他心肺功能很差,靠着药物保养至今。因此呼吸时尖锐的刺痛比后背的新伤还要难捱,脖子上的烫伤愈合的本就不好,疮口渗血,如针穿刺而过。 政迟面无表情地将枪口对准越遥,忽然听见殷姚在身后喊。 “政迟。” 这羽毛似的一声,像针尖上的一簇火。 “害怕了?”政迟没有回头,声音温和道,“害怕就不要看。” 殷姚问,“你一直都知道越遥还活着,对吗。” 持枪的手一顿,政迟转过身来。 不知道殷姚是什么时候将地上的枪捡了起来,紧紧握在手里,枪口对准地面,手轻轻颤抖,“是这样,对吗。从头到尾,你都知道,你到底是,为什么……” 说出这些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殷姚一直在颤抖,攥着那把精巧的雏鹰。 保险栓在之前就已经被拔掉了,枪口一会儿对准地面,一会儿又偏向自己,看得政迟眉头紧皱,“把枪放下。” 殷姚却想是没听见似的,“你为什么骗我。” “放下枪。” “为什么。” “……殷姚。” “我问你为什么骗我!”殷姚在压抑不住,失去理智地追问,眼角如似泣出血来,歇斯底里道,“你在报复他,还是在报复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不明白。 他不明白。 好像从头到尾自己经受的就是一场冗余的笑话,他央求的爱意,自轻自贱以图求那本就不存在的可能性,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依旧偏执。 还以为是个玩物,却连玩物都算不上,以为只是越遥的替身,却发现,他不过是个工具。 曾经卑微地求过他,假的也可以,说一句爱他就好,别的求不来就不要,他会听话的,会陪着他,只要他高兴。 还想以后如果病入膏肓,他无所谓是被政迟豢养成别人的模样,还是失去兴趣被关进医院痴傻一生,一个人疯疯癫癫地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记得。 只希望自己能记得当时心动过某个人,因为喜欢,太喜欢了,所以摇尾乞怜,在死之前,能回想起他的温度和心跳,在耳边纵溺地喊他的名字。夜里喝醉之后,会像是变了一个人,抱着他纠缠着,求他别走。没关系,殷姚想,反正总有一天会彻底疯掉,他自己可以美化这份记忆,就当一切的温柔都是给他的,就当政迟是在挽留他,就当做他想要的,是自己的回应。 他都已经卑微至此了。 为什么还是不能得偿所愿呢。 政迟心底隐隐有些不安,“姚姚。”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先过来。” 他知道殷姚爱他。 只是从未在殷姚身上图求过任何感情,也不曾要求过他。殷姚总是执着地想要回应,但对于他所言的爱意,政迟其实从未当真过。 一直投注以轻视的视线,这骄纵的小少爷,一生顺遂,那感情如何也算不上深刻,轻易宣之于口的爱,没有任何重量和价值,他甚至分不清是不是只是在赌气,因此政迟总是漫不经心。 想这份轻廉到不能再轻廉的爱,即是空口虚言,又何必去回应。 ——本该是如此的。 但又为什么…… “姚姚。你过来。” 他突然诡异地有些害怕,压低了声音,却没有办法和以前一样胁迫,只是慢慢去接近,多了些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小心,“听话。就算你想杀了我,也得把枪举起来……别乱动,殷姚!” “你在叫谁啊。”殷姚笑着问,“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在叫谁,什么姚姚啊,我从来都不是,我不是越遥。” “是,你不是。”政迟眼睛紧紧盯着殷姚手里的枪,这么近的距离,枪口只要稍微偏一点,就会随时打到他身上,可他没接近一步,殷姚就会发起抖来,“你不是越遥,从来都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政迟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殷姚狼狈地呵笑着,“回答不出来?他说的都是真的,是不是,你想报复他。你喜欢看我痛苦,就像是他在痛苦。” 政迟依旧沉默着。 不是。 可是为什么不是。 其实后来他很少去思考这些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觉得殷姚和越遥长得并不像。 他想否认,可如何说,都像是卑劣的借口,政迟自己也惘然。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似乎要呼之欲出,却又被私欲做浓雾阻隔起来,不愿去想,于是一直搁置着,任由他人戏谑调侃,从不去重视面对。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政迟的态度,让殷姚心中更加绝望,他看着手里的枪,想象子弹穿透肉体时的疼痛,是否像火在烧他,是否能获得解脱,又是否可以结束一切痛苦,能叫他永远不要再醒来。 殷姚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看见他身后的越遥,撑着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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