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警察痛得龇牙咧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不停求饶:“沈支队,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辅警,领导怎么说我怎么做了,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内幕啊!” “行,不知道是吧。”沈祈年顺手抓过这人后腰别着的警棍,熟练挥舞了几下,“我也不强求你干什么,只是你这几天估计得带薪休假了。” 说完就真的扬起警棍,直挺挺要往那人身上招呼去—— “沈祈年!你别太过分!” 突然,推拉门被猛地踢开,另一个和他同行的年纪稍大点的警察举着手机冲进来,镜头对准沈祈年和那个吓得抱住头的辅警。 “我这儿录着呢!你现在的行为是违纪的!” “违纪?”沈祈年嗤笑一声,他松开那辅警,吊儿郎当用警棍指着镜头,一脸轻狂,“你敢保证你们的抓捕行动是合法合章的?我敢让你录像,你敢跟我到省厅去一趟吗?” 他气场实在过于强大,锐利目光直视镜头:“你们未经调查,没有手续就随意带走我的人,导致他突发心脏骤停生命垂危,这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 “……那也不是你对同事动手的理由!” “同事?”沈祈年不屑重复着,轻蔑眼神从上扫视到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一步步逼近那人,警棍虚握在手里,随着手臂摆动的幅度晃动:“只要我愿意,整个嘉南都管不住我,我根本不用遵守你所谓的纪律条令。规矩都是用来约束你们这种人的。” 楼道声控灯熄灭又亮起,沈祈年半张脸藏在昏暗中,摄像头只能捕捉到他张扬的嘴角弧度。 “因为像我这种人,一般是制定规则的人。” 那警察被他逼得无路可退,后背抵上墙壁的瞬间,他便感觉自己手上一松——手机被沈祈年抢走了。 “所以趁我没发火,老实交代。”沈祈年眉眼间都是不耐烦,“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 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出了意外?” 乌云逐渐散去,炙热阳光铺满整个房间,李呈华站在窗前,眉头紧锁打着电话:“人没事吧?” “抢救过来了,现在还在医院。”那边回答道。 “那就好。”李呈华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听不出是担忧还是失望。 电话那头的派出所所长看了眼灰溜溜回来的张朗一行人,斟酌道:“李局,还有个事,我觉得应该告诉您。” 李呈华直觉不好:“说。” 果不其然,只听对面犹豫两秒,说道:“李语琴的案子,省厅的人好像介入了,他们把我们的人从现场赶出来了,连相机都被扣下来了。但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找到了子弹壳,那个东西被带出来了,他们应该不知道。” 见局长一直没有说话,所长更慌了,他握紧手机,上半身微微前倾着:“……李局,现在怎么办?” “我来处理,你们不用管了。”沉默良久,李呈华才重新开口,“该给你们的东西我会一分不少给你们的,就这样吧。” 忽视那头殷勤的保证,李呈华径直挂了电话。 暴雨后的温度更高了一点,广阔大地源源不断散发着闷热浊气,李呈华被滚烫的夏风灌得头晕目眩。抬头远眺,窗前景象竟逐渐模糊,他失焦的双眼透过茂密树叶,看见王寒松漠然的侧脸。 “华叔。” 临下车前,王寒松喊住他,如老友般叙旧:“有时候我真觉得日子过得很快,好像昨天你还是那个到处跑现场的普通警察,諵諷今天就成了满头白发的公安局局长了。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没多久就该退休了?” 他冷不丁这么问了一句,李呈华没敢直视他,只盯着窗外暴雨:“明年年初就正式退休了。” “岁月啊,弹指一挥间。”王寒松移开视线,又缓慢转动着他手上的戒指。“一转眼小和也成为大人了,和他这么几年的相处下来,觉得他怎么样?” 提起宋允和,李呈华目光微动,眼眸里藏着尤为复杂的情绪。王寒松透过车玻璃反光看得一清二楚。 “……他很聪明,也很勤奋。”李呈华缓慢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家庭原因,他会以优异的成绩进入公安部。” 王寒松笑了笑:“不用觉得可惜,优秀的人身边从来都不缺追随者,他在哪里都能做出一番成绩。” “也许是吧。”李呈华没争论什么,依旧看着雨滴发呆,几秒后,他说,“但宋允和是个正直的孩子。” 雷声穿透双重隔音玻璃,在这沉闷窒息的空间里尤其刺耳,王寒松没再转动他的戒指,也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唇边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 “当初我把小和交给你,是为了让你替我培养他,不是让你对他做出评价。”王寒松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别混淆了,替代者。” 他生气了。 李呈华在心里下着判断。他迅速坐直,往王寒松那边微微鞠了一躬:“抱歉,先生。” 王寒松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不在意:“不说这个了,退休后你有什么打算?” “目前还没想法。” 他隐瞒了回归家庭照顾孩子的事情,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告诉他,不能过多暴露自己的私事。 百害无一利。 可他还是低估了王寒松的能力。 “孙女要出生了,不帮着家里人照顾照顾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没什么重量,李呈华却目光一动,心脏瞬间收紧。 女儿自从结婚后就一直在国外,一年也不回来几次,他和方荃都不是爱炫耀的人,只有亲近的家人才知道的事,王寒松竟然轻易掌握。 “别紧张。”似乎看出他的僵硬,王寒松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就随便问问,毕竟到了最后,还是只有家人最重要。” 李呈华还是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王寒松靠回椅背上,带着点审视的意味看着他,“是该好好陪陪方阿姨,她一个人把媛媛带大也不容易。” 媛媛。他女儿的小名。 李呈华确信自己没有在除家以外的场所叫过这个名字。 一切威胁都不言而喻。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一笑,但那弧度实在过于勉强,以至于看起来只是单纯的肌肉抽搐:“先生说笑了,照顾媛媛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李局。”王寒松换了个称呼叫他,语气也严肃起来,“合作这么多年,我自认为很了解你,你是一个靠谱的伙伴,等你退休以后,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像这样聊聊天。”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把手放在李呈华手上,像晚辈亲热长辈那样,“我也是个念旧的人。” 砰砰。 敲门声突兀响起,李呈华从回忆中挣脱,往门口方向望去。 阮林站在门口,手里拿着a4纸大小的快递盒,表情凝重。 · “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贫血,注意情绪起伏不要过大,早点休息少熬夜,回去养几天。” 急诊室内,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了眼宋允和的检查报告,大手一挥表示你们可以走了。 沈祈年还不放心,又抓着医生就贫血的形成原因、具体危害及后续预防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宋允和实在听不下去,丢下一句短促的“不好意思打扰了”,然后挽着胳膊把人架出去了。 夜幕降临,街道路灯早已亮起,昏黄灯光从茂叶的缝隙之中偷溜出来,空气中是盛夏夜晚特有的惬意,一天的混乱终于迎来可以喘息的片刻。 “既然想通了,就不要再玩这种间谍游戏了。”沈祈年晃了晃手里的手机,“你的战友还挺多。”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宋允和心里一软,没去接自己手机,反手握住沈祈年手腕:“其实阮林说得没错。” “什么?” “我们确实应该并肩作战,”暖风吹起他柔顺刘海,宋允和满眼笑意,“缺一不可。” 手上的红肿还没完全消散,鲜红在光晕之下清晰可见。沈祈年指尖微动,似乎想要轻抚他伤口,却又害怕弄疼他,于是开口问道:“你当时在想什么?” 宋允和顺着他视线落下,又望向他埋在阴影中的脸:“我当时在想……还好你不在。” “可是后来看见你,又觉得幸好你来了。” 心底泛出一波又一波涟漪,沈祈年吸了吸鼻子,避开宋允和眼神。 调成静音的手机持续亮着,又瞬间黯淡下去。网络上,时事新闻底下的评论乱成一锅粥,自媒体、短视频不断流出宋允和被带走的各种视角,他的过往生活被曝光在无形密网之中,供众人消遣观看。 可他本人就站在这里,逆着光,静静注视着沈祈年。 他不在乎流言蜚语,他只在意他泛红的眼眶。 “怎么最近老是哭?”他轻声问。 是啊,为什么总是很想流泪呢。 沈祈年背过身子,眼前景色逐渐模糊。 他自认自己不是脆弱的人,肩膀能算担得上责任,也能很好照顾到宋允和情绪。 可重逢后的宋允和总是哭得很少,他似乎越来越坚强了。那个在漫天大雪中孤立无援的孩子已经长大,总是胆怯的眼神被冷静漠然取代。 他成长了,以旁人都无法跟上的速度成长着。 但成长的代价是什么? 是无数个辗转的日夜,是经久不散的梦魇,是独自背负的沉重,是想要以一人之力挡在众人前的责任。 他成熟了,成熟到可以保护所有人,却唯独把自己排除在外。 包括现在。 你怎么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来关心我呢? 此刻这一瞬,沈祈年突然很想自私一把。 “逃跑吧。”他反扣住他手腕,原本模糊的视线在与他对望的瞬间变得清晰,“和我一起跑吧。” 宋允和嘴边笑容很淡:“现在我的风评应该不太好,要是被人拍到,会对你有影响。” 他没问为什么,也没问去哪里,他的第一顺位依旧是沈祈年。 “现在没有人在拍。”沈祈年说,声音又哑了一点。 宋允和视线不在意地扫过周围:“现在没有是因为这里是医院,大家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没心思关心其他人。” 他朝前面扬了扬下巴:“出了这条街就不一定了。” “那就再走远一点。”沈祈年说,“一直走到只有我们的地方。” 宋允和笑道:“哪儿会有这种地方。” “会有的。”沈祈年看着他双眸,“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好。” 风吹起,花草树木纷纷摇曳,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在世间万物的浮动中,唯有他们停留,灯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长到他们融为一体。 宋允和重心往他那边偏了偏,这才问:“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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