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问:“朋友吃什么啊?” 祝青山语塞。 这大娘从哪儿看出来他们是朋友的。 没看到两人之间空气都是大写的“尴尬”! 时西楼朝大娘昂首点头道:“和他的一样。” “不加葱。”祝青山就这么秃噜出来,然后后知后觉才觉得不对劲,他抿了下唇,认命地看向对面补救:“吗?” 时西楼笑出了声,像是被他逗乐了重复一遍:“嗯,不加葱。” 大娘走后。 时西楼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一下:“坐,外面下雨了。” 祝青山下意识想摸烟,后知后觉自己戒了。他撇撇嘴,在时西楼云淡风轻又目光如炬的注视下坐下。 坐就坐。 干嘛要跑,丢不丢人。 不就是年少轻狂表白被拒吗,年纪轻轻有个初恋怎么了!时西楼一年向他表白的人从这得排到巴黎纽约去,他又算什么哪根大葱。 谁还不是成年人了。 人家能从善如流,他还能落荒而逃? 看不起谁呢。 “你经常来?”时西楼环顾了周遭一番。 几平米的小店塞了近十张桌子,靠门口的墙壁经过经年的熏灼,发黑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牛肉河粉和热情大娘是没变。 祝青山正襟危坐,云淡风轻:“很少。” 大娘拿了两个茶叶蛋放在桌上:“来那么多次一直都是一个人,这次终于带朋友了哦。送朋友一个茶叶蛋。” 祝青山:………… 时西楼这会儿倒十分人性化,没有笑。 他把茶鸡蛋剥开放进祝青山面前的茶碗里,侧眸看了眼屋外,熙熙攘攘不少人,“这儿,热闹了很多。” 祝青山:………… 面无表情:“前两年更热闹,很多外地的都来观光打卡。” 时西楼抬眉一问:“因为《彩虹》?” 《彩虹》,祝青山听很多人提起过,他也看过很多遍,时不时上热搜,喜欢这部电影的粉丝依旧在活跃。 有人夸,有人骂。 他听过看过很多。 但是,不知为何,从时西楼口中说出,他还是有些心跳加速。 祝青山答:“嗯。” 作为《彩虹》的拍摄地,这个藏匿于大城市里却落后格格不入的老旧街道,一夜爆红。 时西楼淡笑:“是好事。” 祝青山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是好事吗?” 可能是因为时西楼的回国,因为《365天》,因为又次上了热搜的《彩虹》。 祝青山最近跟撞了什么邪一样,身边人无时无刻提醒他:他曾经演过一部红极一时的电影,和一个云端上的人。 他这个人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好歹。 没想多少,就这么秃噜问了。 时西楼:“推动经济发展,从这一方面而言,是。” 这一方面,那别的方面呢。 一部电影让你染上了卖腐的标签,让你那么完美的演艺生涯中有了个不可名状不便提及的污点。 一次合作让你被一个同性恋表白。 对你而言,《彩虹》的存在是好事吗? 所以,当年一拍完《彩虹》你就连夜出国,是跟传闻一样,为了避嫌,还是为了避那个莫名其妙死缠烂打的同性恋。 祝青山心下百转,一会儿的功夫想出来八百个问题。 可他没有说出口。 他掏了个压烟瘾的口香糖,丢在嘴里,心不在焉:“是吧,隔壁的牛肉面店也是老街火了之后开的。” 随即十分嫌弃道:“不过很难吃。”
第四章 同意 两碗牛肉河粉很快就上了。 捧一踩一的祝青山满意地闻了一大口:“香。” 时西楼从桌上的筷子桶里拿了双筷子,放进一次性杯的花茶里转两圈,调个头递过去:“跟以前一样?” 他这人天生带着上位者气息,简单的动作也带着赏心悦目的气势。 祝青山顶了顶后槽牙,“一样。” 他心说,这人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穿着一栋房坐这儿,嘴边一直挂着从前,又不是在开追悼会。 祝青山第一次吃这家店是三年前。 那时候正在拍《彩虹》,他年纪小,又是新人演员,有一场戏怎么也入不了戏,急得导演就差破口大骂了。 最后是时西楼帮他对戏讲戏才过了。 当时的经纪人也是人精,撺掇他去请时影帝吃饭以表谢意。 祝青山拽着只有两千块钱的卡,硬着头皮往时西楼休息的房车走近。 就听到时西楼跟他的助理吩咐:“将我酒窖里新进的罗曼尼康帝送去给姨父,他有酒会。” 祝青山:………… 他听团里的程铮说过,这什么什么帝六位数的价。 口袋里的卡更烫更无地自容了。 “有事?”时西楼看着不远不近往这边瞧的青年,挑眉问他。 祝青山无可奈何走近:“西楼哥,刚刚谢谢你。” 黄昏近晚,片场的光一道道从时西楼脸上滑过,光影交错,衬得他的脸寥落富含故事感。 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祝青山想。 时西楼颔首:“小事。” 经纪人在后面缩头缩脑的,祝青山开口:“我……我请你吃饭吧。” 时西楼看了眼后面的经纪人,又看了眼初出茅庐的小孩儿。 他喜欢这小孩的戏。 他欣赏的人都能得他两分薄面。 “行,就近。” 最后在祝青山目瞪口呆的神情下,时西楼带着他拐了两个弯来到这家店。 所幸苍蝇小馆味道很好。 三年后。 祝青山看着眼前人。 他从始至终成熟强大,对所有东西都游刃有余,一眼看穿楞头小子的不堪,和底下人的把戏,却不着痕迹体面化解。 时西楼拾筷尝了口面前色相俱全、跳着油花的河粉,“是还一样。” “你……路过?”祝青山吸溜粉条,生硬又不生硬地转了聊从前的话题。 “特意来的。” “……哦。” 看来味道真的好,这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爷都记住了。 又是无言。 时西楼看着埋头苦干的人。 等到一碗河粉很快见底,他开门见山:“你们团队拒绝了《365天》?” 最后一块半肥半瘦炖牛肉在祝青山嘴里硬是嚼不烂,他囫囵吞了下去,舔了舔嘴唇,“是。” 时西楼知道了?那又为什么专门提起。 时西楼似品非品地抿了一口面前的菊花茶,微不可察皱了眉,“是你团队的意思?” 祝青山把筷子放下:“不是,是我的原因。” 时西楼递了张纸巾过去,“没有档期?” 祝青山迅速接过:“不是。” 那是有的意思,时西楼捏住茶杯:“不喜欢剧本?” “没有不喜欢。” “不喜欢导演团队?” “没,陈导很好。”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向来与人主动权都像这手中茶杯一样掌握在他时西楼手中。 可很明显,小孩儿长大了,心思猜不透。 一个个问他不厌烦,可对面的人要紧张得又吞掉嚼不烂的牛肉,实在折腾胃。 铺垫够了,时西楼单刀直入,他手指在桌上轻敲两下:“那是因为我?讨厌我?” “不是。”先前几个问题祝青山还会谨慎犹豫回答。这一个直接就拔高了声音,说完脸上辣了好几道。 要是表白被拒绝就深恶痛绝别人,那样也太没品了。 时西楼轻声笑了。 好像也没那么难猜。 时西楼把没吃两口的牛肉河粉里滋滋冒的牛肉夹到对面碗里。 “这个圈子是摆在台面儿上的名利场,复杂繁华,匆匆忙忙为利来为利往十之八九。好剧本好团队难得,所以,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时西楼循循善诱。对于演戏,继承母亲的衣钵,他向来是认真的。 他是半个商人,云淡风轻指出利益点。 “陈导对你十分青睐,寄予厚望,非常希望你能演。而且,主题曲可以由你制作。” 他灼灼看着祝青山,却适当退一步,找了块名正言顺挡箭牌。 祝青山看着碗里多出的牛肉,手指捏住纸巾蹂躏,慢慢地:“那你呢?你希望我演吗?” 游刃有余惯了的时西楼突然头有些疼。 自己一手造成的后果,三年前他便能预料,可是总有些事情出乎意料之外。 比如祝青山明显毕恭毕敬退避三舍的态度; 比如不知从哪理解出的自己不愿意同他合作。 “青山。”他语气终于有些跳脱平日的云淡风轻,带了些无可奈何,“你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他眉心敛着,“我前面夹叙夹议的一番话不够证明我的希望?” 祝青山沉默。 时西楼神色正经几分,手指将松开的领带紧了紧,“不止陈导,我也希望你演,比陈导的希望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西楼把挡箭牌扔掉。 祝青山手中的纸巾呲啦被扯成两半。 · “走啦?”大爷偷摸打牌去了,店里只剩大娘一个。 “嗯,走了。”祝青山神情复杂火辣辣的脸被口罩遮住 ,他拿起手机准备扫码。 “算了算了,没多少钱。”大娘擦着桌子,“常来啊,带朋友来,别每次都一个人,邻里邻居大娘看了都要给你介绍对象。” …………这话祝青山不知道怎么回。 人家就是凑巧,怎么带。 他直接按照价扫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时西楼开口应:“好,下次我们还来。” 祝青山机械地拉了拉口罩上来,明白这是一句客套话。 类似于有空再聚,得闲饮茶。 走出小店后,两人一路上很安静,没有说话。跟热闹的老街集市截然不同。 三三两两街角的老树树叶绿意盎然,鲜嫩欲滴,充满生机,东风吹水绿参差。 “阿嚏。”祝青山黑色t恤在这突然凉意悠长的初晨显得单薄。 “等我一下?”路口转弯处,时西楼侧后过头,对落了一步的祝青山说。 祝青山吸了吸鼻子:“行。” 前面有个小摊贩摆了一树花枝招展各式花样的风筝,祝青山吸着鼻子瞧。 这风筝大抵都是手工的,一张手绘彩虹俏皮勃然。 祝青山靠在一棵柿子树旁盯着瞧了好久。默不作声边瞧边想。 他以为跟网上流传的消息一样,时西楼要留在好莱坞那边,边打理家族生意边继承时影后的意愿。当时网上传得铺天盖地时西楼要回来的时候,他还觉得是在放屁。 现在,人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时西楼为什么要他演林孽,不觉得膈应吗?还是他根本就没把当年那事儿放心上。也是,这圈子里弯绕直白对他有想法的数不胜数,要是个个放心上,他也不够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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