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他,但也不肯放过他。 郑云帆一拳头捶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声音,吓到了一个路人。 “傅识均是狗吗?早知道他是这种人,当初我肯定要阻止你们。” 宋清淮闻言,自嘲地提起嘴角。 世间哪有早知道。 郑云帆不乐意,还想再劝。 宋清淮心知他的仗义,因此更不能拖累他。 没办法,郑云帆只好掉头。 朱楼碧瓦近在眼前,宋清淮却心生退意。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爱巢,而是一个困住他的牢笼。 秘书就站在门口,看起来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他接替郑云帆接过轮椅。 “有事给我打电话啊,清淮!” 宋清淮笑容灿烂。 等进了花园,宋清淮冷冷地说:“房子里泡坏的东西全部赔一份给他。” 秘书语气恭敬温和,“您可能误会了,这些小事您不需要操心。” 宋清淮闭上嘴。 别墅空荡荡没什么人气,傅识均不在,一个长相凶神恶煞,身高约一米六的男人候在客厅。 “这是您的康复师,请配合康复师为您制定的时间表,祝您早日康复。” 宋清淮没说话,秘书也不在意,说完就退出去了。 康复师姓吴,叫吴报国。 “我媳妇儿很喜欢您,知道我来照顾您,一直嘱托我呢。”吴报国看着凶,笑起来倒是老实憨厚,“我媳妇天天都要重播您在Y国的表演。”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连忙闭了嘴,怕说错话惹得宋清淮伤心。 宋清淮一怔,弯着眉眼:“没关系,我没那么脆弱,谢谢您妻子的支持,我会……会努力的,不辜负他们的喜欢。” “好好好。” 宋清淮心里热乎乎的,原来真的有人那么喜欢他,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他在吴报国的陪护下,练了一个小时。疼得他满头大汗,最难忍的是他的手总不受控制,令他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吴报国回去休息了,宋清淮呆坐在床上,直到沉沉睡去。 三楼书房。 沉香缓缓升起袅袅白烟,微苦的木质香浸没了每一个角落。 “傅总。”吴报国垂首而立,面容刚毅,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憨厚的影子。 傅识均还在处理文件,连头都没有抬,吴报国经过秘书的提点,不用他问就主动一一汇报宋清淮的情况。 “我按照您教我的说法,宋先生没有怀疑,很轻易就相信我了。宋先生的体质比我想象中还要差,可能需要药物调理,最好去医院全身检查一遍。”吴报国想了想又说,“如果您担心他,最好还是亲自去……” 钢笔在纸张上划了重重一道,傅识均抬起头打断他,“你话太多了,秘书培训的时候没教过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吴报国一个激灵,自己扇了两巴掌,嘴角磕破出了血。 “下去吧。” 傅识均扯了张湿巾擦了擦沾上墨迹的掌侧,台灯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在黑夜中很容易吸引趋光性的生物。 傅识均捏了捏鼻梁,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往日简单的数字此刻变成了嗡嗡乱飞的苍蝇,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鼠标轻触,驱散了休眠屏保。 画面中央有一张柔软的大床,暖白色的被子十分温暖舒适,中间拱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宋清淮正在昏睡。 “傅识均!”
第36章 困于梦魇 轻声的呢喃让人恍惚以为幻听了,这套设备的收音和清晰度都特别高,甚至能看到被子无风自动。 不是被子在动,是宋清淮在发抖。 办公椅发出嘭的一声,傅识均路过的风带动角落的绿植都跟着晃了晃。 宋清淮咬着嘴唇,全身抖得像筛子,殷红的血迹顺着他干燥的唇角落下,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脸色苍白像个没有人气的精致布偶。 “淮淮!醒醒。” 宋清淮失去了意识,傅识均果断掐着他的腮帮子强迫他张开嘴,然而目光所及之处没有适合的东西。 他毫不犹豫把手塞进去。 宋清淮一口白牙,咬合力极强,犬齿咬破了掌侧的皮陷入皮肉里,傅识均连眉头都没皱,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擦掉了他额头上的汗。 不知过了多久,傅识均已经没有知觉了,宋清淮才松口。 “识均,痛。” “好痛,好冷。” “你怎么不来啊,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所有人都回家了,只有我没人接。” 口齿不清的呢喃字字落入他的耳朵,但他回答不了。 他的心脏被反复凌迟,难以忍受的疼痛密密麻麻地蔓延。 傅识均弯腰给他脱掉汗湿的睡衣,前一秒还陷在梦魇里的宋清淮却突然睁开眼睛,笑意盈盈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你怎么才回来啊?我都等睡着了。” 傅识均一愣,一股凉意从后脊窜到脖颈,他艰涩地问:“淮淮,我是谁?” “傅识均啊,你吃酒吃傻了?都让你不要参加那么多酒局,每个演员都是从小角色演起的嘛。”宋清淮絮絮叨叨,还记挂着要去热醒酒汤。 大掌按着后脑勺,宋清淮被迫埋在他的胸肌里,“唔呼吸不过来了,嘿嘿你的胸肌是不是又大了。哎呀,别害羞嘛,给小爷摸摸,摸摸可以更大噢。” 傅识均紧紧抱着他,不让他挣脱,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模样。 宋清淮梦回22岁,他们最相爱的时候。 一切好像很美好,又好像很糟糕。 这天晚上的记忆极为混乱,宋清淮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直到天光乍亮,他嘟囔了一句:“我要回去了,黑夜真是太可怕了。又冷又没有人,怎么叫都没有人。” 说完,他真的就睡过去了。 傅识均站在床边,指尖泛着冷意。 那个冬夜困住了宋清淮,他一直没有走出来过,笑靥下藏着日益加深的阴霾。 他把乐观留给他人,自己捂着伤口慢慢溃烂。 宋清淮可真狠啊。 两个小时后。 “宋先生,该起来用餐了。” 宋清淮眼皮很沉,难得赖床,他已经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了,他咂摸了一下嘴,一股子铁腥味,他呸呸呸了几下,结果嘴巴痛得令他忍不住皱起脸。 他独自控制轮椅,没有麻烦吴报国,忍不住寻思着,难不成昨晚没吃饱,所以半夜给自己“加餐”,连嘴巴都咬了吃了。 待会儿他得多吃两个虾饺。 然而餐厅中坐着他不想见的人,瞬间没了胃口。 这是他受伤后两人“第一次”见面,也就是说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傅识均了。 “哟哟哟稀客啊,傅影帝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回家呐?真儿辛苦您了,您老啊保重身体,慢慢儿吃着。” 轮椅左拐,宋清淮蓄势待发,打算一个漂移离开餐厅。 傅识均头也没抬,用纸巾擦了擦嘴,吩咐佣人:“把醋碟撤了,有些人已经够酸了。” 宋清淮不想跟他掰扯,电动轮椅咻的一下把他送到了虾饺前,“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傅识均挖苦了一句,“看来你和你的宝马相处得不错。” 宋清淮忙着干饭,不想理他,跟他吵吵早餐都凉了。 傅识均正大光明地观察他,宋清淮貌似没有了昨晚的记忆,这不知道是好是坏。 虾饺塞得他脸颊肉鼓起来,像一只小仓鼠。 宋清淮也在偷偷看他,傅识均握着杯子的手贴了几张创可贴,他不由得腹诽,看来新欢的脾气不小啊,玩得真花。 嘴里的虾饺突然变了味道,宋清淮放下筷子。 一只晶莹的叉烧包飞进碗里,“不准浪费食物。” 宋清淮磨牙,“我吃不下了。” “我养只鸡仔都比你嗑得多。” 宋清淮怒,傅识均这张嘴凭什么还有人喜欢。 他愤愤地蹂躏了一番叉烧包,然后塞进嘴里。 傅识均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早餐后他就又消失了。 吴报国带了一个新人过来,“这是我的助理,以后会帮我一起照顾您,我照顾不到的地方她能顶上。” 宋清淮有些奇怪,他觉得吴报国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过这些专业人士可能有其他安排,所以他坦然接受了。 吴报国给他按摩了腿部的肌肉,女助理燃了个熏香,宋清淮舒服得昏昏欲睡。 他眼底一小片青色,似乎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等他再醒来,已经在大床上了。 宋清淮什么都没想起来,睡断片了,他茫然地坐在床上,突然开始落泪。 他不知道怎么了,明明没觉得伤心,但就是泪流不止。 在这之后的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女助理偶尔还会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 宋清淮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因此这天他留了个心眼装睡。 一开始很正常,吴报国给他按摩,女助理在一旁施针,给他促进血液循环。 很快宋清淮就有些混沌。 女助理竟然在给他催眠,他们认为他生病了,需要淡化那段记忆,释放负面情绪。 宋清淮忽然睁开眼,吴报国两人都有些惊讶。 “我要见傅识均。” 宋清淮坐在窗边,今天降温了,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 坚定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宋清淮开口:“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对我的记忆动手脚?” “忘掉痛苦不好吗?”傅识均难得穿了一件浅色的毛衣,看起来有了些许人情味。 宋清淮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他身上,“为什么要忘记,苦难把我捏成现在的模样,只有记得我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他冷冷提起嘴角,“你大可转告宋清泽,我没死在那个冬夜是他最大的失误。” 无尽的沉默和怨恨弥漫在两人之间。 傅识均在宋清淮身上看到了自己影子,或者说,他们本就是同类,所以互相吸引。 两人的谈话到此结束,第二天宋清淮就没有再见过那个女助理。 吴报国话少,敬业地陪他复健。 但少了人为干涉,宋清淮再次陷入梦魇。 他在找他的钢琴。 他放在二楼的钢琴已经被傅识均收起来了,他要找的是那架古董钢琴。 “识均,我爸妈送我的钢琴不见了,这么大一架钢琴怎么会丢了?”宋清淮像个小孩一样听不进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经过这段时间的复健,他下半身有了一些力气,在床上折腾险些摔下去。 傅识均牢牢桎梏住他,“钢琴在我家,你忘了吗?” “在你家?为什么?你想学钢琴吗,我可以教你,你把钢琴还我好不好。”宋清淮揪着他的领口,眼泪像荷叶上的雨珠一颗颗滚落,“你还给我吧,我不能没有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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