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佘提起郁琼枝放在一边的书包,自己背了,牵起郁琼枝的手。 郁琼枝乖乖让他牵,郁佘让他走里道,拿自己身子遮住他,一路安全到了外面,他绕到地下拳场后面,把破旧的自行车拉出来。 他把书包扔筐里,单脚跨上单车,郁琼枝自觉地坐在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自行车行将作古,在路上开,“叮咣”响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哪里又出了问题,郁佘打算回去再修一下。 一路“叮咣”到大排档,老板对这两个小孩熟,热情和他们打了招呼,“还和以前一样吗?” “一样。”郁佘喊完,拉着郁琼枝坐到里面的位置上,这时候人还少,老板很快就把烧烤和饮料端上了桌。 郁琼枝喜欢喝甜水,一瓶饮料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老板洒了很多辣粉,郁琼枝一边啃炸熟的白菜叶子,一边吸鼻子。 鼻头红,吐出来的舌头也红,不停吸气。 郁佘没感觉辣,他倒了杯清水,用筷子把菜从签子上撸下来,放清水里泡一会,再喂给郁琼枝。 郁琼枝鼻头红红的,眼巴巴看着郁佘给他泡菜,郁佘觉得可爱,多喂了一点。 回去路上,郁琼枝像往常一样,和他说自己一整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郁佘以为自己把他哄好了。 晚上,郁琼枝趴在窗边的书桌上,做学校里的作业。 郁佘没有作业要做,他蹲在门口收拾了一下自己早上从垃圾场拉回来的东西,再把自行车轮子拆开,重新修理。 他做完一切进门,郁琼枝还低着头写字,小台灯的光把他的脸照得柔柔的。 郁佘站着看了一会,进浴室匆匆洗了个澡躺在了床上。 郁琼枝写完作业,把小台灯关了,一路小跑跳上床,黏黏糊糊地窝进了郁佘的怀里。 郁琼枝人轻,郁佘被压着也没感觉多难受,他就躺在床上,没有动。 “我感觉,我也能打架。”郁琼枝手指在他脖子下动,有一下没一下的,郁佘被他的话惊得翻了个身,面对着郁琼枝。 郁佘眉头皱起,“你打什么架啊,小胳膊小腿的,人家把你一口吞了。” 郁琼枝不服气,他磨磨蹭蹭地翻身,打算不理郁佘。 郁佘手下一用劲,给他翻过来,郁佘眼尾微微吊起,看上去很凶,“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进拳场,我……” 他顿了一下,找不出什么措辞来惩罚郁琼枝,郁琼枝脸一垮,先不高兴了。 郁琼枝头窝在他的肩头,哼哼唧唧的,“你打我吧,我不怕打。” 郁佘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夏天天热,两人睡在一张狭小的床上,屋子里除了头顶上聊胜于无的风扇,也没有其他制冷设备,郁琼枝贴着他,体温很高。 郁琼枝的脚轻轻蹭他的小腿,郁佘没办法,只能开口,“我不打你。” 郁佘好像已经进入了变声期,嗓音变得有点低哑,郁琼枝发育慢,声音还像个小孩子,黏乎乎软绵绵的。 郁佘不爱听郁琼枝说“打”这个字眼,如果不是为了能有钱生活,郁佘不会让郁琼枝看见自己暴力的一面。 他转过身,平躺在床上,算是对郁琼枝小小的不满。 郁琼枝支起身子,听见衣服和被子摩擦的窸窸窣窣声,郁佘闭上眼睛,当没听见。 郁琼枝趴到他身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轻声求饶:“我不说啦,你理理我。” 郁佘不睁眼,郁琼枝就亲他的眼皮,郁琼枝嘴皮子软,体温对于一条小蛇来说也太高了,每一个吻都滚烫,亲得郁佘睫毛乱颤。 他睁开眼,郁琼枝就不亲了,慢慢趴在他胸口,把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听他规律的心跳声。 “钱攒够了,你明年和我一起回去上学,好不好?” 郁佘想说他学不来那些玩意,只要郁琼枝能一直读书就行,但是摸着郁琼枝温热柔软的脸颊,话到嘴边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嗯”字。 至少今晚,他想郁琼枝能有一个甜美的好梦。
第74章 晚风 郁佘把最后一箱东西搬下来,放到餐厅的角落,马不停蹄地掀开后厨的帘子,对背对着他切菜的男人说:“老板,货给你卸完了,我先走了啊。” 后厨闷热,老板被锅里翻炒的辣椒迷了眼睛,用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一下脸,眯着眼也看不清人,回头没有方向地喊:“就到饭点了,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呗。” 没有听见回应,老板放下锅铲走到门口,探头一看,人影已经跑出去好远了,他直纳闷:“之前就他干活最拼命,今天怎么跑那么快?” 餐馆离家不远,郁佘很快就到了家门口,他像往常一样,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准备拧开门锁的时候,动作一滞。 门锁是他最近才换的,本来崭新铮亮的金属面上,出现了好几个凹陷和划痕,上面还有残留的泥土碎屑,明显是被人用石头砸了。 郁佘环顾了一下四周,酷暑的午后闷热难当,整条街都静悄悄的,没有多少人影。 郁佘收起钥匙,走到墙根下,在一堆废品中,挑挑拣拣,找到一根趁手的钢管,拎在手上,绕着房子走了一圈。 房子很小,所以他很快在后门小巷中,看见蹲在暗处的男人。 小巷常年积水,在夏季高温的催发下,散发着熏人的腐败恶臭味。 方威正缩在角落里,不禁轻声骂骂咧咧,抬头看见郁佘的脸,登时噤声了。 左手断指在同一时刻,隐隐作痛起来。 郁佘年纪不大,身高却比同龄人高了一大截,堵在巷子口,把一大半的光都遮住了。 逆着光,方威正看不清他的脸,这让方威正不知从哪得来了勇气,缓慢地扶着墙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方威正伸出手,用食指直直指着巷子口的人。 他虽是郁琼枝的舅舅,但长得尖嘴猴腮,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血缘关系,小人得志的神色安在他脸上真是恶心极了。 郁佘没有说话,拎着钢管往里走,径直走到方威正的身边,骤然发狠,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一棍子狠狠砸在方威正的腹部。 人的腹部是身体上最脆弱的地方,方威正顿时“啊”地撕心裂肺嚎了一嗓子,背部弯得像个虾米,脸部涨得通红。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出现在这里?”郁佘眼神冰冷,扬起胳膊冲着方威正的腿又是一下,方威正这次声都喊不出,重重倒在了污水里。 方威正脸贴着污脏的泥水,那股腐败的臭味直往他鼻腔里钻,他想仰起头来,却被郁佘用手死死摁住脑袋,拽着他头发把他脸往泥水里摩擦。 “你个杂种养的!”方威正目眦欲裂,双眼通红,嘶声乱吼,“你长那么大,花的全他妈是我姐的钱,你还敢打我!” “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郁佘拎起他的衣领,狠力把他往墙上一抡。 方威正也不知道这一个小孩,哪里来那么恐怖的力气,他不受力跌坐在地上,脸上淌着污脏难闻的污水,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你就是个怪物。”方威正恨郁佘恨得咬牙切齿,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气音,“你不得好死。” 他没有钱,在街道上流浪,郁佘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却能住进他姐的房子里,用着他姐的遗产。 郁琼枝宁肯把钱给外人,都不肯给他。 郁佘用力把钢管往地下一掷,正正落在方威正腿间不过一厘米的地方,方威正没有骨气,两股战战,骂声却更加激烈。 “给我滚。”郁佘结结实实往他身上踹了一脚,他俯下身,直视着方威正。 他的眼皮薄,黑眼瞳上翻,眼白面积多,很凶很凉薄的长相,“我不介意再多断你一根指头。” 锥心之痛仿若还在昨日,方威正手在墙上胡乱摸,瞪着郁佘,生怕他再有什么动作,勉强站起来贴着墙跑了。 郁佘确认人已经走远了,重新回到门口,扔下钢管,打开房门。 进入屋子第一眼,就能看见正对门的那堵墙上,从最顶上开始到最底下,贴满了奖状,就差几块空白没有填上。 上面无一例外写着郁琼枝的名字。 郁佘安静地站在墙面前,身体里叫嚣的暴戾因子缓慢地平静了下去,转而变得踏实。 方威正只要没钱了,就会企图来找他们要钱,经常在这一带瞎晃。 好在今天碰到他的是郁佘,要是被堵到的是郁琼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狭小的屋子内部几乎被两个人的东西填满了,郁佘在一堆箱子里找出自己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每天的热水都有固定的量,郁琼枝身体弱,在夏天也会感冒,郁佘一般都把热水留给他洗。 郁佘兜头脱下自己的衣服,镜子中少年的身形偏瘦,腹部一块大面积的淤青。 打黑拳难免会有伤,郁佘尽量不让伤在脸上,身上的伤拿衣服一遮就看不出来,但脸上的伤很容易就会被郁琼枝看见。 郁佘拿冷水冲了个澡,人立马清爽不少,他甩了甩头发,胡乱拿毛巾擦了几下,拿起桌子上的钥匙,又出去了。 路上,郁佘买了一袋冰棒雪糕,拿塑料袋子装了,扔进自行车的筐里。 他到得刚刚好,把车子往路边一停,学校正好放学。 不过几分钟,成群结队的学生穿着校服从学校正门鱼贯而出。 里面跑得最快的一个身影在和郁佘擦肩而过的时候,刹住了脚步。 余向景转回身,满脸惊喜,“郁哥,你咋来了。” 他眼睛一转,就转到郁佘手上拎着的带子上,“哇”了一声,嬉皮笑脸地说:“郁哥你也太客气了,还专门带冰棍给我吃。” 说完他就要伸手去拿,手刚打开袋子,就被郁佘一巴掌拍掉了。 “这不是给你的。”郁佘用肩膀挡开余向景。 余向景脸皮厚惯了,虽然被郁佘挡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在他的胳膊下还在不停地往前伸,死皮赖脸:“给我吃一块咋了,我们之间的情分还不如一根冰棍儿吗?” 郁佘抬手,锁住余向景的头,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是不是你向小枝告状,说我在地下拳场。” 余向景不想冰棍了,哂笑两声,焉巴巴地想把头从他胳膊下解救下来,挣扎两下无果,他就大喊:“冤枉啊,郁哥,我可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贫。”郁佘松开手,从袋子里掏出一根冰棍扔给余向景,“你也知道他知道了,指定要去那里找我,你嘴咋那么多呢?” 余向景接过冰棍,笑嘻嘻地打开了,“谢谢郁哥,我就知道郁哥疼我。” 郁佘没接他的话,往学生群里看,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哦!”余向景突然大叫一声,嘴上叼着冰棍,两只手在口袋里乱摸,含糊不清地说,“都忘记告诉你了,小枝被人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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