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不停地流过,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向他投来打量的目光,而他时不时向公交站台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陈风在医院换好了衣服,将那副速写夹在书页中,背着自己的小包出了门。 出门时恰好赶上早高峰,他坐在公交车上看窗外的车辆艰难地向前蠕动,恨不得学着电影里那样直接踩着车顶子过去。 他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下车后挤在一群人中踮起脚朝这里张望。 苏沂修正打算给陈风发去信息,转眼看见路口走来一个背着挎包的青年,戴着与【wind】同款的银边眼睛,身形也很相似,于是向他拘谨地挥了挥手。 因为细细描摹过苏沂修侧脸的轮廓,再加上他高大挺拔的身形,陈风很快在杂乱的人流中摘出了他的身影。 “修?”陈风斜穿过人群,走到苏沂修身旁一米左右的距离,微笑着说,“我是wind。” 声音清亮,带着几分学生气。 陈风的眼神从下车起就一直停留在苏沂修的身上,此刻站在他面前,还是没能移开眼。 这面孔生得着实好看。 苏沂修被陈风盯得有些发毛,微笑着礼貌地伸出手,陈风愣了一刻,随即反应过来苏沂修是要和他握手。 于是两个人在花店门口领导人会晤般进行正式的见面流程,陈风打好的腹稿全都被搞忘,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此情此景,他倒是该穿身西装来。 “抱歉,”陈风说,“路上有点堵,没有等很久吧。” 苏沂修轻提唇角,收回去的手在身侧反复搓动,语调有些冷淡:“没有。” 陈风明了,看来这人性格就是如此,跟网上差不多的风格。 “我叫陈风,耳东陈,春风的风。”他自我介绍到。 网上聊了那么久,他们还未曾问过彼此的真实姓名。 “苏沂修,”苏沂修仿照着陈风的句式,“苏州的苏,三点水的沂,修改的修。” “三点水?”陈风一时没有想到哪个字,“哪个yi?” “三点水一个斤两的斤。” 苏沂修很多年没单独和陌生人见过面了,方才陈风握住他的手,陌生的触感和温度让他极为不适,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想要收回手。 他隐隐猜测,或许自己还是没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记忆中的那双手柔软而细腻,但陈风常年执笔画画,手上分布着大小不同的几个硬茧。 他曾想过要一辈子都守着杨衫,但他现在又要试着去接受别人了,苏沂修不知道为何,他此刻仿佛一个偷情被抓的奸夫,尽管并没有人来谴责他。 除了他自己。 苏沂修总是习惯性的和陈风保持距离,两人漫步在步行街的一侧,各式新奇的小摊琳琅满目,而他的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些画面。 杨衫和他十指相扣走在这条街上。 杨衫在某个无人的拐角处和他亲密的拥吻。 杨衫为他买来一束玫瑰,悄悄塞进他的兜里。 杨衫在地摊上买了一个戳戳乐,说做好了送给他当摆台。 他此刻还是很想逃避,躲进自己的屋子里,谁也不见。 “你在想什么?”陈风发现苏沂修走神,“你吃过饭了吗?” “嗯?”思绪回笼,苏沂修深吸一口气,陈风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苏沂修回答道:“还没有,你呢?” “我吃过了。” 陈风发现了苏沂修不经意的闪躲,理所应当的地将他归为社恐,于是自觉地拉开距离,让他能自在些。 但这并没有打消陈风的积极性,相反很对他的胃口,如果对方一上来就对他勾肩搭背,那他才要避而远之。 走至一个人少的地方,陈风让苏沂修先站在此处等候,自己则转身离去。 东台步行街位于尧青十分繁华的地段,恰逢周日,密集的人群让苏沂修有些无所适从,他向后退了退,站在一家没有开门的店铺前。 时间过去了十分钟,店铺老板来营业,苏沂修只好又退回了原地,陈风还没有回来,苏沂修抬头向前方望去,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他心中升起几分愧疚,猜测应该是陈风嫌弃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也跟网上一样冷淡,人家不鸟他了,拍屁股走人了。 也是,陈风的条件没比他差到哪去,追他的男人指定一大把,自己这样的性格必定不讨喜,还非得尝试网恋这条路,让别人平添失望罢了。 他转身打算离开,胳膊却被人拉住,苏沂修回过头,那人又立刻松开了手。 “不是让你等我吗?”陈风将几个包裹塞进苏沂修手中,后者下意识接过,“店里人有点多,排的时间有点长,给你买了杯小米粥,一个鸡蛋,包子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馅,让店员推荐的。” “早饭还是得按时吃,年轻人要注意养胃。” 这话陈风早就听无数人讲过,自己进了医院以后才正经重视起来,现在他又开始同别人讲了。 苏沂修平时八点之前就能用完早餐,只是今天要见陈风,一想到这他就有些莫名的焦虑,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水就跑出来了。 “谢谢,”苏沂修说,“我吃什么都可以。” 陈风本想问问他早餐的喜好,但看苏沂修那股子客气到不能再客气的劲,还是决定直接买了给他比较合适。 他们预定的火锅店在十一点半开门,两人从步行街一头溜到另一头。 陈风买了不少东西,三对耳钉,买来送给陈青,一对红围脖,买来给老人家,苏沂修就在他身旁跟着,陈风到店里去,他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出来时习惯性的拿过对方手里的购物袋。 逛完时已经是十一点,两人开始向餐馆出发。 “累不累?”苏沂修看陈风中间都没停过,“要不要歇会?” 从前杨衫喜欢逛着歇着,他也就习惯问人这么一句。 “是有点,”陈风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去店里歇着吧。” 随后又解释道:“这里人太多了,怕你会不自在。” 苏沂修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方才还在纠结如果陈风真的坐在长椅上歇着,他是该站着还是坐着。 陈风想得倒是挺周到。 火锅店开在步行街上人流量相对较少的地段,苏沂修在陈风身后帮他推开门,陈风有些意外地道了句谢谢,心想这人还挺有绅士风度。 苏沂修核销完订单,两人面对面坐到餐桌前,陈风拿下背包,拉开拉链,从里边拿出一个简易相框,框中是他给苏沂修画的速写。 “时间有点紧,随便装裱了一下。” 苏沂修伸手接过,米黄色的纸张,干练的碳迹,下笔的人手法熟练精准,适当的细小线条为画面增加几丝朦胧的韵味,右下角还有陈风的花体签名。 有些客户会认为签名影响画作的观感,于是陈风补充道: “那个签名如果不喜欢可以擦掉,相框是可以拆卸的。” “无妨,”苏沂修轻笑,抬眼看进陈风的眼中又快速移开,“不碍事。” 他有些不太敢直视陈风的眼睛,那双眼睛过于真诚而清澈,苏沂修自认为担不起这眼神。 陈风的手机震动,陈青发来了信息。 【暴躁老妹】:约会怎么样? 【臭画画的】:很好。 【暴躁老妹】:合你心意? 【臭画画的】:合的很。 【暴躁老妹】:展开讲讲? 【臭画画的】:非常绅士,不乱说话,成熟稳重。 【臭画画的】:他来了,回家跟你细说。 苏沂修端着料碗走来,火锅也刚好端上来,陈风几天没见油荤,闻见牛油底料的味道咽了咽口水,苏沂修看见陈风喉结滑动,问道: “饿了?” 陈风点点头,笑着答:“是有点。” 苏沂修转身又去自助区拿了个黄油面包,想起陈风说自己喜欢清淡的,又换成了全麦的。 “火锅可能还需要一会,先垫垫肚子。” 许是到了饭点,店里的人多起来,火锅升腾的雾气糊住了陈风的眼镜,他将其摘下放到一边。 陈风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叫苦不迭,闻着牛油锅却只能吃清汤,真是要活生生把人馋死,苏沂修见陈风总往红汤那边瞅,用公筷给他夹了片牛肉放在盘子里。 “要不你还是尝尝吧。” 再不尝尝口水要掉盘子里了。 陈风盯着那块牛肉,心想这跟把肉包子塞狗嘴里有什么区别。 就吃一块。陈风发誓,绝对就吃一块。 “不是很辣吧?”苏沂修问。 “好吃,”陈风吃完以后没什么不良反应,于是又夹了一块。 苏沂修见状拿起毛巾握住锅两端的把手,将红油往对面转了转。 两块,三块,四块。 陈风实在撑不住劲了,赶忙放下碗筷。 “我吃饱了。”陈风拿起温水猛喝两杯,强行把胃填满。 苏沂修也有些饱了,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 “走吧。” 陈风心里吐槽到,这不也没什么嘛,那老医生净吓唬人。 出门走了两分钟,这报应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胃不好的宝宝一定管住自己的嘴
第6章 哀家的头发呀 胃里忽然传来一阵疼痛,起初他还能忍耐着装没事人,谁知那疼痛来的越来越猛,胃部仿佛绞成一团,陈风额头渗出了一层冷汗,寻了个椅子一屁股坐下,面上的血色也褪了去。 苏沂修心道不好,人都说了爱吃清淡的,想必这胃里就不能见辣,他夹了那块牛肉馋了人家,给人吃出毛病来了。 “你怎么了?”苏沂修凑到陈风旁,“是不是胃里不舒服?” 苏沂修皱起了眉头,嘴里嘀咕着: “怪我,不该给你吃辣的。” “没事没事,我歇会,”陈风坐在椅子上按揉腹部,原本粉嫩的嘴唇有些发白,“你有事就先走......” 听见他一句话一个字比一个字虚,苏沂修多少年都没处理过这场面,心里直呼没辙,但左右不能给人直接撂这儿。 长椅离假发店不远,苏双州的车停在两步远的停车场,苏沂修嘱咐陈风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心想还是去医院挂个号。 陈风这会疼得厉害,还有些反胃,估摸着是化疗的反应被他刚刚吃得油辣给激出来了。 苏沂修说什么,他就只管点头,一个字也没听见,闭着眼睛靠在长椅上休息。 苏沂修跑到店里拿了车钥匙又回来,怎么把陈风弄到车上又成了问题。 “你能走吗?”他问。 可别不能走,不能走只能扛着过去了。 陈风点点头。 苏沂修也松了口气,好歹是不用扛着了。 歇了一会胃里好了些,陈风站起身来跟着苏沂修往停车场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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