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女孩儿托着腮。她本有一万句真理一样的话来表述这件事,但最终,只是意有所指地淡淡道:“可能是注视他的时候,感觉世界都安宁又美好了吧。” 可能是注视他的时候,感觉世界都安宁又美好了吧。 漆黑的瞳色,直挺的鼻梁,凉薄的唇线,精致的下颌。 他似乎描摹过很多次。 教室里,家里,校服,睡衣,课桌上,床上,正脸,侧脸…… 陈芒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自顾自擦手,耳垂却有些发红。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应该是咽了句骂人话。 陆藏之没克制住轻笑一声,看向景止转移起话题:“你刚说老罗,他也是你们的朋友吗?” 景止还在吃薯条,含混不清道:“说朋友也是朋友,但老罗是我们打击乐队的老师。” “毕业了还有联系,你们这么亲近啊?” “对啊,”景止笑起来,“我们打击乐队那两届就我一个女孩进来了,到现在老罗也不叫我名字,估计都忘了吧,就姑娘、姑娘地叫我。初中那会儿,老罗经常给我塞零钱,让我去小卖部给大家买吃的。他说姑娘你想吃什么随便挑随便买啊,不用管那几个臭男生。然后陈芒他们就追在我屁股后面求着让我买棒棒还有什么烤肠带回来。” “诶。”陈芒出声道:“那是阿昕他们,我没有啊。” “你怎么没有,大叔新上芒果糖那天,不是你让我帮你带几个?” “我就提了一嘴,他们那都要撒泼打滚了。” “切。” 陆藏之一边喝饮料一边饶有兴趣地旁听。陈芒极少和他讲自己的事,所以他愿意知道多一点,再知道多一点。 景止见他不出声,于是又主动和他说话:“你还记得上次的射手吗?阿昕,我们里边打小鼓的。当时陈芒那一届上来之后,我们正好五个人,排练的时候经常凳子围一圈打王者哈哈哈哈。我服了,我本来打野的,省李白不是吹的好吗,是陈芒来了我才去中路打貂蝉的。” 陆藏之:“我听说你之前是打架子鼓的,陈芒去了才敲的马林巴?” “喔,他居然跟你提过,真难得。”景止说,“其实我之前去上海参加行进打击乐比赛的时候,就是场外敲木琴的,所以本来凭那个全国金奖也应该去马林巴声部。只不过陈经纶本部当时声部里没有架子鼓,刚好我会,才顶上了。相当于架子鼓的位置本来也是陈芒的。——诶对,你当年也是金帆出来的吧?”她看向陈芒。 陈芒点头。 景止:“我跟你说,之前老罗请客你没来不知道,老罗现在快气死了。” 陈芒:“怎么了?” “打你这届也毕业了之后,学校一个能顶的都没招进来,那鼓敲得稀烂。咱们打游戏归打游戏,正事儿不耽误,他们是一整天就知道吃,玩儿,一排练就没影,那比赛,哇,简直是盲人开车撞交警——不看指挥。” 陆藏之看见陈芒勾起一点点嘴角。 景止继续说:“那天老罗还说呢,简直想死你了,也不知道你近况怎么样。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没说。怎么样,你还在乐团吗?你这不管鼓还是指挥都技术一流啊。” 陈芒摇头。 “哦,对。”景止丧着脸一拍脑门儿,“和一没有乐团。你们南校区也没有是吗?” 陆藏之:“没有,跟陈经纶比不了。” 景止:“唉……诶你初中哪儿的?” 陆藏之答:“八十中。” “八十,本部吗?”景止想了想,“就白家庄那边?” “对。” “喔,那不就挨着陈经纶么,朝阳区两大市重点中的市重点,一个八十一个陈经纶,你说你,八十出来的,仪表堂堂,考到和一都屈才,虽说咱和一也是个市重点吧……对了,”景止说,“你知道吗陈芒,他大爷的,初中部搬地方了。” 陈芒:“搬哪去了?” 景止说:“之前初中部不是在蓝岛后头挨着高中部吗,有一个小天桥从胡同上连过去,妈的,现在咱们初中部那整片教学楼变成高中部宿舍楼了。” 陈芒:“啊?” 景止:“是啊,然后初中部搬到白家庄那边了,还是呼家楼那边啊,反正就那一片儿。” “你没回去看?”陈芒问。 “不去。”景止说,“出来吃饭可以,回学校,不回。” …… . 景止把猫带走了,喧嚣过的空气又凉下来。 天色已晚。 “陆藏之!” 浴室里水声哗哗,陈芒的声音湿漉漉地被闷在水汽中,从门缝里透出来。他在洗澡。 “怎么啦?”陆藏之闻声赶来,隔着一扇门。 陈芒说:“我忘拿毛巾了。” “行,我去给你拿。” 片刻,陆藏之拿着陈芒的灰白毛巾回来,顺手把门这么一拉开——热汽扑面而来,陈芒正背对着他坐在石英台上,只露出少年水流奔涌的后背。 这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景象,可是他想起景止说的“女朋友”。 像被烫到一样,当即毛巾便掉在满是水的地板上。 陈芒手持花洒,让水从肩膀冲到胳膊,背部肌肉随着动作而动作,水柱落在肩膀的骨骼轮廓上,沿着背肌滑下。忽然,他回头看向陆藏之。 只这一眼,陆藏之当场退了两步,心跳快得要命,然后捡起毛巾匆匆逃离。 “对不起!我去给你拿条新的。” 他没看清陈芒望过来的眼神里,也有些晦暗不明的情绪。 ---- 景止:简直是盲人开车撞交警,不看指挥。
第42章 开会 ====== 国庆小长假归来就是两天月考,周日休一天,正好礼拜一返校出成绩。 操场上秋风送爽,在大喇叭沙沙沙模糊的音乐里,学生们下了早操乌央乌央排队进入教学楼,人声嘈杂。 教室。 “都坐好啊都坐好!”董老师大着嗓门整理纪律,面上却喜形于色。“刚才上操胡主任表扬的几个同学上来领奖励!给你们买了糖啊……徐欣冉,小贺,张宇成,这都是咱们各科月考年级前五的同学啊!徐欣冉英语第五是不是?贺大吉是……历史!历史第三!张宇成物理第五。来,大家鼓掌!” 一片掌声里,她继续道:“接下来,咱们着重表扬一下咱班陆大学委,陆藏之!总分,年级第一!!” “Ohhhhhh!” “好耶!!!” 8组自己人梁辰尤其兴高采烈,欢呼夹着推搡,陆藏之风度翩翩地从最后一排走到讲台前拿奖励。 董萍把糖罐递给他:“老师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这样,你多拿一个!” 陆藏之礼貌地笑:“谢谢老师。” “藏之,头一回吧!”董老师喜不自胜,“这聪明劲儿使对地方了,潜能无限啊!前十的坎儿,是不是一脚就踏过去了?” “谢谢老师。”又道一声谢,陆藏之回了座位。 吧嗒。 一块儿糖放在陈芒桌上。 陈芒莫名其妙地瞥向同桌:“干嘛给我?” “要不是为了教你功课,陪你复习,我也学不了这么扎实。你的功劳。” 陆藏之正说着,前头董老师又发话了:“今天咱们还要表扬一位同学,大家知不知道是谁啊?” “陈——芒——” “陈芒——” 同学们大喊着他的名字,这气氛就像在庆祝什么节日,名字的主人一下局促起来。就听董老师继续说:“上次考试,他在咱们班,垫底。但是这一次月考,他考到了全班第十三,年级排名更是飞跃式进步了七十七名!他是谁呀?” 同学们:“陈——芒——” 董老师:“让我们恭喜陈芒,被年级评选为这个月的进步之星!来,上来拿奖励!” 陈芒坐着轮椅不太方便,陆藏之便代劳了,足下生风,好像比自己领奖还高兴。 董老师一晃糖罐:“拿俩!” “给。” 回到座位,陆藏之把糖递给陈芒。 毫无悬念地,陈芒往他桌上扔了一个,吧嗒一声。 陆藏之:“怎么?” 陈芒:“你教的。” 于是陆大学委笑笑,收下了。 “陈芒同学,”董老师忽然说,“跟大家说说一个国庆假期就逆袭的秘诀吧!坐着说就行。” 少年瞬间从脖子红到耳朵,面对全班投来的视线,陈芒打了个磕巴,明明想找个地缝躲起来,鼻尖却莫名酸涩。 恍惚过后,他乱七八糟地开口:“是因为……emmmm……” 在众人期盼又好奇的目光下,他说——“我不打王者了。” “……” “草!!!”寂静之后一声惊雷,张宇成第一个骂道:“你这个叛徒!!!” 王文轩一把鼻涕一把泪:“陈哥你这样讲让哥几个很难办啊!!” 秋日的阳光烘烤着所照之处。 陈芒继续潦草发言:“啊……还有就是……” “陆藏之经常……帮我,嗯……” “复习。”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如此烫嘴,好像提一下脸上就开始烧,特别是王文轩又紧随其后大呼小叫地喊着什么“同居”,以至于陈芒不记得老师在他之后又补充了些什么话,就开始上课了。 . 中午。 陈芒摇着轮椅穿过走廊往办公室走,一路上不少老师和他打招呼,“陈芒吃完饭啦?”“陈芒现在腿恢复的怎么样啦?”“陈芒有不会的题再来问我呀。”全都和颜悦色地,让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久违的感觉。 他最早,和老师的关系是很好的。 因为他好学,上进,成绩也好,而不是后来…… “陈芒来啦?”董老师在办公室里招呼他。 正好陆藏之也刚从办公室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陈芒抛开多余的念头,进了办公室:“老师您找我?” “是呀……叫你来是要和你说说评团员的事情。”董萍看着他一脸茫然,继续说:“咱班的风气你也看到了,一个个都不想评团员,你现在的成绩呢已经完全够了,老师就想着让你稳定一段时间,扩充一下咱班的团委队伍。” 陈芒坐在轮椅上,视线飘忽:“可是我现在还……背着处分。” 董老师笑了:“所以我说让你稳定一段时间嘛。像你这样的好孩子,最多一年这个处分就能消了,这期间你就好好遵守纪律,好好表现,等处分消了,我让陆藏之给你写推荐信入团,你自己再写个入团申请书就行了。能做到吗?” 看着她热切而充满信任的眼神,陈芒点点头。“能。” 他有点想哭。 董老师拍拍他的脑袋,继续说:“你这次英语考试的完型做得特别漂亮,下午第一节 课讲卷子,你回去准备准备,到时候给大家分享一下你的答题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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