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然你还想躲到哪辈子去?这么大人了家里欠多少债没见你分担过,躲!跑!我看你往哪儿跑!跟我回家!”陈骏拽上他就走。 陆藏之见状,紧跟两步要伸手抢人,被陈芒一把推开! “?!” 他惊愕地看见陈芒不动声色朝他摇了摇头。 “你妈的快把嘴闭上吧!”陈芒反过来拽上陈骏,“回就回,个虎逼一样,丢人。” 陆藏之就那么目送二人叫骂推搡着远去,拳头不甘地越攥越紧。 . 夜深。 陆致远下班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儿子坐在餐桌前等他,便问:“弟弟呢?” 陆藏之脸色很差,说:“陈芒他爸在学校胡同口蹲点,逼他跟他回家,把人拽走了。” “哦,”陆致远点头表示理解,“那你收拾一下小陈的行李,明天上学给他带过去。” “什么??” “把陈芒的行李收拾好,明天还给人家。” 陆藏之不可思议道:“就他爸那样的,回去又得打他骂他从他兜里抠钱,好不容易陈芒现在踏踏实实学习新生活开了个头,你让我就这么把人送回去?我去要人还差不多!” “藏之,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理智了?”陆致远是个成熟稳重的人,他坐下和儿子面对面,缓缓开口:“陈芒和他父亲怎么样,那是他的家事。他父亲才是他的监护人,有权力也有责任把他带走,你我没有这个权力和责任。如果他父亲追究起来,到时候说你拐骗他儿子,你百口莫辩。” “爸爸,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陆藏之感到荒唐,“不是你教我做人要善良吗?不是要敢为人先吗?不是要知其不可而为之吗?他现在在等着我救他的人生,你却叫我撇清责任!你从来就没有真心实意对他好过,你只把他当作胎死腹中的陆传之!” 陆致远摇摇头,语气还是那样:“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藏之。你愿意替旁人担当了,这很好,但你现在不够理智,而且太自大了。儿子,你救不了他的人生。” “我可以!” “好,就算你可以。你要用什么办法呢?”陆致远看着他。 陆藏之沉默了。 …… 回到房间,陆藏之关好门,蹲下身从书柜最底层抠出来一个纸盒,吹吹灰,往桌上一放,用剪刀咔咔几下划开封条。 掀开纸板,他伸手从十几把小刀里面挑挑拣拣,找到了他最喜欢的那把——指挥官。 那是一把特战部队同款的折刀。陆藏之抚摸着它的波浪刃和龙牙锯齿,某个人的声音在耳边震颤: “杀了你我会去坐牢,你呢?你他妈已经死了!” 是的,杀了你我会去坐牢,我反正不怕,而你,你已经死了。至于那朵在肮脏流俗中夹缝求生的小花,将继续生长,开放。 陆藏之一直都清楚,自己并不是好人,而且非常疯狂。 . 周四周五陈芒都没来上课,暂且还能一忍再忍,直到周一他还没来,陆藏之坐不住了。 午休,教室里拉上窗帘关着灯,董老师坐在前头写教案。按照经验,刚开学前几天的午休,老师应该都在班里老老实实看班,学生也只好走个形式趴那小睡,或者交头接耳。 “董老师,我去趟厕所。”陆藏之走到跟前知会一声,被准许后轻手轻脚出教室了。 他在窗前徘徊两步,等董萍又低下头写字,转身便往卫生间的反方向去。他穿过走廊路过2班1班还有年级展板,大步流星进了办公室。 没想到的是,潘海燕居然在。 陆藏之一推门,俩人都是一愣。 “没午休呀陆藏之,”潘海燕一边整理桌面上的作业,一边问他:“找谁?” “潘老师好。我帮董老师拷一下课件。” “去吧。” 陆藏之撒谎向来脸不红心不跳,人缘好的原因也不过是鬼话连篇,就连昨天对陈芒说的话,恐怕也是真假参半。能达到目的就好,太纠结骗不骗的做什么呢?他径直往董萍办公桌走去,还毫不客气地往大椅子上一坐,底气足得很。 他当然不是来拷课件的。陆藏之滑动鼠标,面不改色地解锁电脑,在大荷花桌面上找着他想要的文件夹。 办公-学生资料-3班留存档案。 双击点开文档。 滑动滚轮,陆藏之快速浏览着同学家长的手机号以及联系地址,终于,找到了陈芒的。 北京市朝阳区柳芳南里社区25号楼1单元701。 他记性很好,反复看了两遍,关掉文档。走了。 . 放学回家放下书包,陆藏之马不停蹄直奔柳芳。六点半,天色渐暗,穿过两排银杏树,叶片发黄,在秋风怂恿下摇摇欲坠。 咚咚。 七楼,陆藏之敲响701的门。没人应。 咚咚咚。 这次门里传来稀里哗啦的响动,他熟悉的声音穿过一道道门冒出来:“我他妈给过你机会了!滚!!” 陆藏之开口:“是我。” 屋内沉默两秒:“……你也滚!” “跟我回家吧。” “滚啊!!” 陆藏之听这动静,知道陈芒他爸应该不在家,便抬手摸了摸门框上边,又蹲下身掀开地毯碰运气——嘿,还真让他找着一把钥匙。 三两下拧动锁芯,门应声而开,他一推——映入眼帘是满屋狼藉,东西摔得到处都是,一地碎酒瓶子碎碗,砸烂的鞋柜,掰成两半的牙刷,踩扁的牙杯,扯坏的鞋,还有地上滴滴答答的血迹和沾血的板凳。 “陈芒!你怎么样?” 屋子就这么大点儿,陆藏之两三步跨过客厅直接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人果然在里面。 陈芒还穿着校服,坐在床沿上望过来,有些惊讶:“你怎么进来的?” 而陆藏之根本顾不上回答,视线落在他划伤的小腿——正毫无生气地搭在地上 “你右腿怎么回事?!” “你别碰……”陈芒骤然收声,眼睁睁看着陆藏之蹲下来两手在他腿上青肿的位置摸了摸,咬着牙一声不吭。 而后陆藏之抬头和他对视,出奇地好脾气,轻轻启齿:“你知道你骨折了吗?” 你知道你骨折了吗? 陈芒盯着陆藏之的手指,指尖明明正气得发抖。他偏开眼,说:“木刺划破了而已。你赶紧走吧,一会儿那傻逼回来了连你一起骂。” 陆藏之重复道:“我说,你知道你骨折了吗?” 陈芒不说话了。 陆藏之四下张望没看到轮椅,伸手拉着人就要往肩膀上架:“跟我一起走。” “放开我!”陈芒挣脱他,“别管我了,我让你赶紧走!” “行,那我给你打120。”陆藏之轻言慢语,摸出手机开始拨号。 下一秒,陈芒强撑着站起来一把给手机打飞! “我让你别管我了你滚!!” 陆藏之再也克制不住当场暴怒:“你他妈知道你骨折了吗?!不去医院,你这条腿是不是不想要了!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受罪就是不跟我走!” “我走得了吗?!”陈芒也吼回去,“我的人生已经他妈扎在这里了我走得了吗?!” 场面一度失控,门外突然传来动静,是陈骏! “个小犊子跟谁吵吵呢?” 陈骏带上门往屋里迈步,陆藏之当即回身挡下,右手掏出折刀,刀刃唰地弹出!寒光耀眼。 这个动作他演练过上千次上万次,面前的人早已剥去皮囊变成一具模型,他只需要将刀刃避过肋骨插进心脏,就可以将一个活人杀死。他有这个能力。 “陆藏之!!!”陈芒吼得劈了音。 千钧一发,陆藏之紧握刀柄,猛地举起刀刃对准陈骏的胸膛! ——我听到你在叫我了。我啊,我无所谓的。我根本也没想活出个什么样子,我讨厌这个世界,我讨厌人类,我讨厌活着。 ——杀人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啊。还能替你扫清障碍,让你好好地生活。 ——我的人生没有意义。但是保护好这样一朵小花,像妈妈一样善良的小花,让他开放,为肮脏世界添一点微光,有意义。 ——你的自由就是我的自由。 陈骏见到刀光便立马想抬手打掉,陆藏之左手立刻擒住他手腕,眼神锁定心脏位置。 “陆藏之!他不配!!”陈芒挣扎着站起来,单脚蹦着要过去阻拦,“你放下刀,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啊陆藏之!! 但他已然出刀。 噗嗤—— 最终,陆藏之往外一抽刀,血紧跟着淌出来。 伤口不在心脏,而是大幅度偏移割破了陈骏左臂。 “我听到了。”他哑声说。 陈骏当即被激怒,一脚踹开陆藏之!他捂着胳膊五官痛苦地拧成一团:“哪儿他妈冒出来的混球……我去你妈的!” 血沾满他的手指,他反手一巴掌扇了上去!陆藏之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血溅进眼睛,他不为所动,陈芒在旁边一瘸一拐干着急:“你赶紧走吧!” 不知为何,陆藏之临时变卦毫不挣扎,陈骏便变本加厉地殴打起他来。 “少胳膊肘往外拐,他要杀你爹你看不出来吗!”咣咣猛锤两拳还不够,陈骏从脚边拎起板凳就往陆藏之脑袋上砸!“去你妈逼!” 陆藏之脑袋轰隆一下剧痛袭来,身上又接二连三被砸得破皮出血,他咬牙硬是扛了一分钟一声没吭。 “你妈的也是个犟种,不知道疼是吧,我他妈今天弄死你丫的!想杀老子你还嫩着呢!”陈骏一下下抡着板凳,眼看陈芒急了眼要扑上来,突然! 陆藏之再次出刀! “蠢货。” 陆藏之瞬间凑近他耳边低语,而后将刀刃怼进陈骏腹部,一刀两刀三刀四刀,极快极狠,刀刀避开要害,直至陈骏痛叫着倒地不起。 他满身满手都是血,心脏狂跳,一阵又一阵的耳鸣过去,陆藏之才逐渐听到陈芒喊他的声音。 短暂地失聪了,刚才。 他看着陈芒,陈芒也看着他,两人都喘着气,一时恍惚。 啪嗒。 陆藏之扔下刀,从地上捡起手机冷静地拨号——1、1、0。 “等一下!”陈芒猛然反应过来,叫道:“你别报警!” 陆藏之怒了:“到底为什么?!” “总之你别报警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别!你把手机放下!”陈芒异常激动,冲上前劈手要夺,被陆藏之一把拍开:“必须报警!你要惯着他一辈子吗!” 嘟—— 陈芒拽着他求他挂断:“你放下!你不能报警算我求你!”而后疯狂摇晃他手臂,眼看要接通,他终于撕心裂肺道:“我不要当罪犯的儿子!!” 那一刻陆藏之在他眼里看到无尽的绝望与崩溃。 手机听筒传来声音:“您好!北京110,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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