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季风从未有过如此被动的时候。 哪怕是对方被药物催引的第一次,都是克制又隐忍,等着他先默许、主动。 不过,贝季风并非全然不明白。 会做饭、会做家务,温柔而体贴,那不是楚沐的全部。 他见过十七岁的他将人压在地上猛揍的模样,也见过他布满热汗的翕张的蝴蝶骨——有力而性感,与漂亮得雌雄难辨的面孔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长得好看。 可心里住着的绝不是什么小公主,而是一头野兽。 贝季风被压制得难以反抗,与不愿反抗。 他渐渐放松着自己,任凭楚沐肆意地碾压,直到两人的氧气都几近殆尽,楚沐才有所收敛,但也只是结束了吻,双手依旧执着地压着贝季风的手腕。 滚烫的呼吸一深一浅地交错在一起。 楚沐沉默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心中所想:当作没看见,不要觉得恶心,不要离开我……太多、太强烈的渴望反倒堵在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也明白,若贝季风真的讨厌了他,那说什么都是枉然。 一如许多年前那般。 他好像记得他看向自己时的厌烦与不耐。 咚——咚——咚—— 三声清晰的敲门声自身后传来,阙青悠哉地站在门边,事不关己地提醒,“就等你们用餐了。” 楚沐瞪视过去,锐利的凤眼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却没能撼动阙青分毫。 总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 贝季风想着,艰难地挣了挣发烫的手腕。 “放开。”他说道。 楚沐一怔,望向他,眼底有惊慌、亦有祈求。 “放手。”贝季风又说了一遍,语气很温柔。可楚沐没有多少底气去确信他没生气。 手腕上的压力渐渐消失,留下一圈明显的绯红。 贝季风转转手腕,走到阙青跟前,“用餐就不必了,感谢您今天的招待。”他不快道,生硬地保持最后的体面。 阙青没有阻止,也压根不会挽留。 在迈开步伐前,贝季风回头望去,楚沐跟在他的身后,目光小心翼翼。 贝季风没说话,只牵上了他的手。 楚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用力地回握,依旧弄痛了贝季风。不过,理智很快回炉,又兀地放轻了力道,愧疚地盯着对方手腕处的绯红。 出门的路不需要经过餐厅,贝季风也没有兴致再和别人道别,做些客套的门面功夫。 回到酒店,没等贝季风想好怎么挑起话题,楚沐就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交流。 四肢交缠、体温相融。 贝季风虽觉突兀,却到底还是任他磋磨了。 胡乱闹腾的下场是身体犹如散架般酸痛。 先帮贝季风收拾完毕,又在额间落下一个吻,见他困倦地合上了眼,楚沐才独自走进淋浴间。听着传来的水声,贝季风又变得清醒,怔怔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他明白,楚沐的情绪、反应是异于常人的。 过去的那些经历在他的心底埋下了随时会卷土重来的阴郁和暴躁。而在决定开始这段感情的时候,贝季风没想过,亦没准备好面对这些。
第66章 疼疼我 楚沐在浴室里待了好一会儿。 贝季风终究抵挡不住袭来的倦意,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小睡了片刻。微凉的指尖捧起他的手,划过泛了青的手腕。贝季风皱皱眉,强撑开眼帘,果然就见楚沐坐在床边。 “疼吗?”他问道,难掩眼底的懊恼与愧色,嗓音干哑。 贝季风轻笑了一下,“哪有那么矫情?”他抽出自己的手腕,转而牵住楚沐的手。 话虽如此,翻涌的情绪退潮后,楚沐很清楚今晚的自己有多过分。他根本无法直视对方掩藏在白色被子下的皮肤,上面定然布满了许许多多不堪的痕迹。 贝季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楚沐眼帘低垂着,视线就那么胶着在自己的手腕上。片刻的思忖后,贝季风索性坐起身,抱了抱近在咫尺的男人,轻拍他微弯的后背。 这个拥抱与其说是恋人间的拥抱,倒笨拙地更像是朋友间的安慰。 楚沐闭了闭眼睛,拉开贝季风的胳膊,“别……” 他咬牙吐出拒绝的话。 贝季风歪歪头,吃不准他的意思,不确定道,“……还想要?” “不是。”楚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指尖从头顶的发根顺到发尾。 他的沉默令贝季风眉头紧蹙,语气也变得严肃。 “楚沐,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贝季风说道。 楚沐抬眼看去,知道对方正在气恼的边缘。他动了动发红的嘴唇,在一阵难捱的沉默后,开了口,“别对我那么宽容,也别对我那么好。”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羽毛拂过贝季风的耳廓,但在没有杂音的房间里又显得很清晰。 “为什么?” 因为会让我松懈、放肆、越线。 方才在浴室的时候,楚沐一遍、一遍地回想今晚的失控。显而易见的,他从没想过会在贝季风面前狼狈至此,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错的? 相册?还是应了阙青的约?亦或是来英国这件事本就是个错误。 楚沐不确定,但他知道,若他像他们重逢之初那般谨慎、耐心,或许不会将这糟糕的一面展示出来。 日复一日的亲密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他的防线和戒备。 没能得到答案的贝季风显得有些失望,“睡吧。” 楚沐绕到床的另一侧,躺进温热的被窝里,又关了床头灯。 房间陷入黑暗,可楚沐知道,今晚的他注定会失眠。 就像他曾单独经历过的无数个精疲力竭的夜晚一样。 “我不介意、不在乎,也……不觉得恶心。”贝季风忽然道。 楚沐眨了眨眼,迟缓的思维姗姗明白对方说的是那些照片的事。伴随被单摩擦的声音,贝季风紧挨上他、抱着他。 浅棕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凝视着男人漂亮的侧脸。 “我不知道你想要听的是不是这些话,也不确定你相不相信我。” 贝季风并不天真地认为几句话、几句承诺就能让楚沐好起来,让楚沐不再为过去的经历而自卑,或患得患失。 但他不愿再无措又谨慎地沉默了。 贝季风收紧手臂,像抱着树枝的树懒似地黏着楚沐。 “我在,我要你。”他诉说着心底的渴望,“楚老师,你疼疼我。” 贝季风紧抓着楚沐的背心,声线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坦白说,他害怕。被紧掇着手腕的时候,腰侧被握得发疼的时候,还有四目相对间只能寻到对方空洞的目光的时候,他都感到害怕。 不是害怕会被怎样对待,而是害怕自己抓不住楚沐。 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的人,从来都不只是楚沐。 贝季风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紧紧地抱着他。 楚沐倒吸一口气,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他翻了个身,回抱住他的少年。 “抱歉。” 楚沐抚摸上贝季风还带着几分湿意的头发,安抚地揉了揉。温柔的吻落在耳尖、耳垂、脸颊与脖颈间,掀起酥酥麻麻的电流,贝季风不躲,任凭他亲近。 在缱绻中,渐渐陷入好眠。 意料之中的,楚沐没能睡着。一整夜,他保持同一个姿势抱着熟睡的贝季风,看着落地窗外的天空由黑转白。 六点多的时候,楚沐抽身离去。 下床、洗漱、换衣服。 十分钟后,贝季风就醒了。摸到身边的空位,他猛地坐起,寻找楚沐的身影,好在对方就站在衣橱前,整理着衬衫的衣袖。 “去哪儿?”贝季风问道,晨间未开嗓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楚沐回答道,“约了治疗师。” 贝季风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正欲下床却被楚沐阻止。 “我想一个人去。” 男人的双手撑到他的身体两侧,弯腰俯身,轻轻吻了吻那张略显干燥的唇。贝季风蹙起眉头,唇角下压,担忧与不安的情绪显而易见。 此刻,楚沐倒冷静自持许多。白色衬衫的领口微敞着,露出分明的洁白锁骨。贝季风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香气。 “觉得无聊就自己出去逛逛,晚上做饭给你吃。”楚沐说道,似是一切都很平常,“等我回来。” 他揉了一把贝季风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话已至此,贝季风只能望着他披上外衣,准备出门。 “我等你。” 楚沐的动作顿了顿,唇角微扬,“好。” 房门打开,又关上,自动落锁的声音响起后,整间套房又陷入了寂静。 楚沐没有开租赁车,而是搭乘出租车前往位于市中心的伦敦大学学院。摄政公园、国王十字车站、大英博物馆,一道道著名的本地景点从车窗外飞逝而过。 时间尚早,不仅路上空旷,就连校园里、教学楼里都寂静无声,几乎看不到一丝人烟。 走进脑科学学院的领地,一层不染的雪白色长廊,墙壁上悬挂着的大脑解剖图,还有空气飘荡着的淡淡的氯水味,都与楚沐记忆中的印象如出一辙。 没有丝毫变化。 楚沐想着,他总觉得时间在这里仿佛是停止的,似乎进入了另一个神秘的空间。 推开熟悉的办公室房门,江寒月已经等在里面了。 “好久不见。”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搭配休闲的牛仔裤,看起来清秀又年轻,似乎与来来往往的学生们无异。不过,实际上江寒月已经是这所全球顶尖学府中的佼佼者,在脑科学领域、认知神经科学等领域颇有建树。 由于是临时插入的会谈,时间定在工作正式开始之前,没有助理或助教接待。不过,楚沐早就对这里的程序驾轻就熟,他沉默地坐到那张橘红色的单人沙发上,江寒月给了他一杯热茶。 “我睡不着。”楚沐说道。 不提前因、没有后果。 这句突兀的话在江寒月听来无异于是在说“我又病了”。 事实上,这就是楚沐想要表达的意思。 在他看来,昨晚的失控是一种倒退——指临近结案,亦或是在结案后出现病情反复的情况。 江寒月坐到他的对面。 “先和我聊聊你回国后的生活吧?我有好几年都没回去了。” 楚沐想了想,说道,“……我和他在一起了。谈恋爱、同居,这些事都比我想象的好了太多。” 对于这样的回答,江寒月并不意外。 在过去漫长的治疗中,楚沐的话题大多只围绕两个人——他的母亲楚洁,以及那个江寒月不知道名字的男孩。前者是起因,后者是未来。 当然,偶尔,楚沐也会谈论他的父亲和阙青,但次数不多,且全部由江寒月主动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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