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得来说,这不算什么艰难的任务。“开天窗”是大部分报刊、杂志社都能预想到的危机之一,加之《B&A》在业内已有扎实的口碑与地位,偶尔一次的失误不至于造成无法收拾的残局。 不过,虽说不是登天的难度,可真要处理起来,却很琐碎,也总有不好应付的对象。再者,以《B&A》时至今日的地位,该端着的地方还是得端着,不能一味低头,令人小瞧,其中的尺度拿捏就很讲究。 而楚沐,沉着又冷静地理顺了全部。尽管他什么都没说,但那行云流水的章程不难令人看出他的自信和清晰的思路。起先,贝季风还自己苦苦挣扎,后来索性当起了甩手掌柜,他的楚老师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耗费了两天不到的时间,终于将整个善后工作终结。 当然,李荣垣不包括在其中,贝季风另有打算,更不可能让楚沐插手。 “后悔了?”男人底下头,在他的耳畔被轻问。 垂落的长发划过皮肤,痒痒的,让贝季风扭成一团。浅棕色的眼眸较真地眨了眨,扪心自问,若是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他是否依旧会那么冲动?答案显而易见。 “不后悔。”贝季风道。 ——以后不会做,可这次他不后悔。 楚沐直起身,揉弄了贝季风半干的头发,视线投向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熬到今天,他并不脆弱,但他明白贝季风不会懂这一点——无论是他,还是林希,像他们这样的人其实从一开始就无关懦弱与否。 精神上的、心理上的缺陷与伤害岂止是笼统的“懦弱”二字可以涵盖? 个中缘由很复杂。起码,楚沐很清楚他能忍受的东西远超一个正常人的承受范围。 他并不在乎李荣垣如今的态度,那些话既不会让他产生妄想,更不会再造成伤害。不过,他没煞风景地说出口,打击自家小孩,而且,贝季风这么闹一场并非完全徒劳无功。 至少,楚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腰际被一双熟悉的手臂圈住,贝季风抵在他的腰侧。 “幸好我有楚老师。”他由衷感慨,想起了年少时的种种。 重逢之后,大抵是演员这行与学历关联不深,倒让他忘了他的楚老师有多优秀、多无所不能。 “哥哥,罩我一辈子,好不好?” 浅棕色的眼瞳里闪过一抹狡黠。贝季风精准地捕捉到了楚沐呼吸里的一滞,自己可真是在找死,贝季风一边自嘲地想着,一边任凭对方将自己从被窝里挖出,抱坐到腿上。 “行,”楚沐掐着他的腰,凤眼里带着凶光,“一日为师……” “终身为父?”贝季风无辜地歪了歪头。 楚沐的眼神越发危险,嗓音暗哑,“有本事你就叫‘爸爸’试试。” 不试、不试,没本事。 贝季风抓住最后一丝理智,避免真的玩过火,最后下不了床的必定是自己。 不过,浅撩一把的下场,被拆吃入腹总是不可避免。 胡乱闹腾一夜,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两人才姗姗出门,正式拉开了此次的伦敦之行。 在贝季风的计划里,那些惯常的景点自然不在游览之列。以前生活在意大利的时候,外祖父就带他观光过好几次,欧洲的大部分国家于贝季风而言都没有旅行的吸引力。 尽管没有好好说出口,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贝季风想去看的是与楚沐有关的地方。 第一站便是LSE——楚沐毕业的大学。 这个时节正值期末考试的前夕,才踏入大学城便能感受到久违的紧绷气氛。学生们捧着厚重的课本来去匆匆,咖啡厅里早已坐满了埋头苦读的身影。 虽说谈不上天差地别,但艺术类院校的氛围与社科类研究型大学的氛围终归不同。贝季风好奇地张望着,也想象着楚沐生活在这里的模样,或许就和眼前的学生们一样,刻苦地奋笔疾书…… “我不一样。” 楚沐瞧着贝季风的神色便明白他在想什么,作为导演的想象力恐怕正无边地延伸。 “学习讲究的是巧劲,”他说道,“我从来不临时抱佛脚,也不浪费课堂外的时间学习。” 贝季风的表情立时无趣地垮下去,“……大言不惭。” “是事实。”楚沐面不改色且无比认真。 贝季风当然知道楚沐的能耐。当年,他能顺利考进市一高,对方功不可没。不仅如此,楚沐一边分出时间给他补课,一边还要应付他的“死缠烂打”,更别提不友好的家庭环境——这所有一切加起来都没能撼动他的年级第一,不,应当说是全市第一。 “哎……”贝季风无力叹息,“你这样是要被打的。” 楚沐轻笑,弯起眉眼,从身后抱了抱他。 玩笑过去,贝季风覆上他的手,很认真地问道,“那你大学的时候都在忙些什么?” “嗯,”楚沐顿了片刻,“赚钱、试镜、想你。”
第62章 大学 “嗯……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露骨的话语令贝季风不自在地打了个哆嗦,闪烁的眸光投向地面。不过,话虽如此,他的耳尖却是一片通红。他明白楚沐说的是实话,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甜言蜜语,只是青天白日之下,害羞在所难免。 贝季风生硬地岔开话题,“怎么赚钱?打工吗?” “嗯。”楚沐应了一声,自是了然地含笑看着他。 “当模特还是跑龙套?”贝季风理所当然地猜测着,以楚沐的相貌,找这种兼职信手拈来。 然而,楚沐说道,“都不是。”他牵过贝季风的手,往商学院的教学楼走去,“晚上带你去看我以前打工的地方。” 他卖了个关子,贝季风只好奇地眨眨眼。 教学楼前的台阶上,一个留着浅金色卷发,身着米色西装的男人冲他们挥了挥手,布了些许雀斑的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楚,好久不见。”那人快步走来。 “布莱斯·扎尔夫。”楚沐介绍道。 在出发来大学城之前,他就向贝季风提过这个人。布莱斯是楚沐大学时期的室友,亦是为数不多的走得相对亲近些的同学。在贝森远曾提过的全球大学企业管理挑战赛中,布莱斯便是楚沐所在团队的队长,同时,也是邀请楚沐参与赛事的伯乐。 毕业之后,布莱斯选择留校升学,如今是工商管理学院的助理教授,与楚沐偶有联系。此次英国之行,若是去别的地方便也罢了,可眼下都到大学城了,不见上一面着实说不过去。 贝季风主动介绍了自己,两人友好地寒暄握手。 布莱斯有一双湛蓝色的漂亮眼睛,他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贝季风一番,眼神里有几分玩味和好奇。贝季风自然没有错过他的目光,却选择视若无睹。 他向来不在意他人的关注与审视,更不会为此费心,探究其深意。 再者,布莱斯也未曾掩饰那眼底隐隐的挑衅与面向楚沐时刻意营造的熟稔。 贝季风虽感几分别扭,却不是那种会当场翻脸、驳面子的人。倒是楚沐,侧身切进了两人之间,不着痕迹地将贝季风遮挡到身后,拉开了与布莱斯的距离。 “我带你们逛逛吧,手里正好没事。”布莱斯笑着发出邀请。 他的中文很流利,与大部分发音奇怪的外国人相比,他的平仄语调很接地气,听起来很顺耳。 楚沐没有回答,而是理所当然地看向贝季风,后者大方应下,三人才结伴转悠了一圈。 傍晚时分,布莱斯请他们在校园餐厅里用了晚餐,算是聊表地主之谊。 最初的锋芒敛去,布莱斯倒没有什么别的出格举动。交谈间,虽提起大学时代的回忆,却也没有故意把贝季风排斥在外。更何况,贝季风从小就在家庭环境的影响下见多识广,在欧洲居住的时间本就比楚沐还长,很熟悉当地的人土风情,不存在插不了话的窘况。 总得来说,这是一个惬意而轻松的午后。 在校园里的时候,楚沐戴了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不过仍时不时地有影迷认出来,三三两两地走来索求签名与合照。楚沐没有丁点的不耐烦,不先答应也不先拒绝,只是看向贝季风,见后者耸肩、点头,才绅士地接过纸笔和手机。 这一幕,让布莱斯感到无比惊奇。 在他的印象中,楚沐总是独来独往,游离在团体之外。都说人类是群居动物,可于楚沐而言,似乎一个人的时候更自在。他看起来不在乎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关照。 布莱斯很难想象,他会对另一个人言听计从、关怀备至。 “我以前追过他。”布莱斯忽然说道。 他和贝季风比肩站在一边,不远处,楚沐正被一圈影迷包围。 贝季风望着他,脸上并没什么波动。打从见到布莱斯的第一刻起,他就猜到了,不过,也听得出来对方此刻没有任何恶意或是挑拨的味道,这话更像是一种赞扬。 布莱斯果然说道,“他很漂亮,像艺术品。” 贝季风低头笑笑,附和道,“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楚沐用余光瞥过,对上贝季风唇角的那抹笑时,他皱了皱眉,笔下的签名与寄语越发潦草。 贝季风并不介意男朋友被觊觎——很显然,以楚沐的相貌,走到哪儿都必定是招人的。 布莱斯苦涩摇头,自嘲道,“不过你放心,我连表达好感的机会都没寻到过。” 事实上,不止布莱斯。 楚沐有令人惊艳的外表,这么多年,注定会有许多男男女女对他萌生过悸动与欲念,可任何心动的表达总需要有铺垫和试探——说白了,总需要先约出去看看电影、吃吃饭,然而无一例外,就连这最基础的第一步都被楚沐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本就游离在边缘,不会去维系多余的人际关系,亦不会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于他而言,十七岁之后,他的整个人生都是奔着贝季风去的。 唯一的私交恐怕只有苏恒,也是因为贝季风。 哪怕是同住一室了四年的布莱斯,楚沐与他之间的交集也没偏离过课业。 成年人的世界,许多答案都藏在沉默的暗示里,三番两次的邀约被拒后,布莱斯自然也就懂了楚沐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念头——对谁都是如此,反而心平气和地放弃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布莱斯曾无数次地见过他在宿舍里独自发呆的模样。有一次,布莱斯与别人谈论起楚沐,还不禁调侃地说,对楚沐而言,可能发呆都比人际交往或者谈恋爱有意思。 直到后来,布莱斯才隐约猜测,或许楚沐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想着某一个人。 他也曾好奇过。 就在全球大学企业管理挑战赛的颁奖仪式之后,他在深沉的夜幕下问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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