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概要等多久……”张玉厌厌地缩在炕的最里面，眼睛透过玻璃上的霜花，模模糊糊地瞧着外面仍在持续下着的大雪。 “等你身体养好了。”旧英把做好的饭菜端到炕上的小方桌上，恨铁不成钢：“你要是再不好好吃饭，这辈子也别想了。” 张玉慢吞吞地挪过来，接过旧英递给他的鸡汤。 “知道你胃不行，先喝点汤吧，我奶奶今天可是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鸡宰了给你炖的！” 张玉嘴唇比霜花还白，把碗捧在手里低头吹了吹：“麻烦你们了。” 旧英看他终于肯乖乖吃点东西了，又给他盛出来一碗晾着。 “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在东北这块给你找个墓地吗，市郊有一块挺好的，价钱也不贵，给你做衣冠冢正合适，我给你拍了照片你看看。” 张玉垂着的眼睫动了动，还是自顾自的把脸埋在碗里，没有抬头。 “不看了，也不用准备了。” 旧英：“咋了？想开了？我就跟你说我爷家那地里有的是地方，还宽敞…” 张玉：“我不想要衣冠冢了，你把我带来的行李都烧了吧。” 旧英愣了一下：“啊？” “我什么也不想留下。”张玉终于把一碗鸡汤喝完了，放下碗，嘴巴也因为热汤的晕染终于红润了些，有了点人气。 “我会好好吃饭，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就开始吧。” 旧英呆呆地看着，他真不知道这半个月张玉都经历了什么，明明之前因为献舍，觉得自己连墓碑都没有，还可怜巴巴地让他给帮忙找个墓地，农村的大野地还不要，非得要那种有墓地管理员的…… 看着张玉面无表情地脸，旧英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干巴巴地推了推桌上的碗：“额……那你再把这碗喝了。” 张玉这几天乖乖养身体，连着喝了一个星期鸡汤，后面也尽量让自己多吃些饭。 可身体还是恢复的慢，勉强两个星期之后，才终于长了点肉，恢复了些，试着出去走走。 周景收到派出去暗中保护张玉的人发来的照片时，刚出了法院，张俯允的案子今天开庭，意料之中审得不太顺利，他正烦躁着和旁边的律师一边走一边讨论。 收到信息，打开一看，只见照片里的人穿着厚厚的黑色棉服，带着灰色的手套，脖子上围着和手套看起来是一套的灰色围巾，裹得严严实实，遮住半张脸，头发又长了，乖顺地垂下来，遮住了额头，眉眼精致冷淡，面目表情地看着旁边一边堆着雪人一边和他说话的人。 旁边的律师看周景一直在看手机，以为他有事，和周景说了一声，先离开了。 周景坐上车子后座，仍旧时不时打开照片看一眼，不自觉的摸了摸照片上的人，烦躁的心绪竟然奇异地得到了缓解。 “确实比跟着我要好。” 周景慢慢地回复：“以后每天只要能见到他，都给我拍一张。” 今天是约好的献舍的日子，张玉的精神早上起来就出奇的好，外面的雪也停了，太阳竟然出来了。 他们吃了午饭，收拾了东西就出门去后山，他爷爷早就过去布置法阵了。 张玉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羽绒服，围着白色的毛绒围巾，在阳光下雪地里，显得清爽又精神。 暗中监视张玉的人，眼前一亮，赶紧按下快门，有时候照片拍的好，周景就会多发给他们红包。 这次估计能得不少奖金。 “哐哐哐”对着快门一阵狂按，高高兴兴地收工去给周景复命。 旧英走在前头，察觉张玉落在后面，转过头叫他：“怎么了？看什么呢？” 张玉转回身来，看向旧英，摇了摇头：“没什么，快走吧。” 这次的照片有点多，周景用邮箱接收的。 打开一看足足有将近100张。 其实每一张都大差不差，同一个低着头的姿势就有10张，但周景看的很慢，点着鼠标的手，一张一张地翻着，一点没有不耐烦。 点着点着周景突然停住了。 照片里的张玉身体姿势没有什么变化，连头垂着的幅度都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原本垂着的眼皮抬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看向了镜头。 没由来的，周景突然心悸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点开后面的照片，发现只有这一张是直视的，紧接着张玉就别开了眼，被人前面的人叫走了。 他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派去照看张玉的人：“他们这是要去哪？” “去后山，这几天他们一直都会去后山转一圈。” “去后山干嘛？” “山上养了鸡，去喂鸡的。” 周景的心放下了一些，冷静了一下，手下微动，又把照片调回刚刚那张，和照片里的张玉隔着镜头对视，皱着眉沉声道：“你被发现了你知道吗？” “之后不用再给我拍了，回来吧。” “不用保护张先生了吗？” “我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以后不会有事了。” 挂了电话，周景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屏幕上那人的脸，张玉已经回复正常的生活了，他的状态肉眼可见地一天天变好。 周景不想再吓到他，打扰他。 其实两天前，李茂青那边他就已经解决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他一直没说让张玉那边的人撤回来，可现在不撤回也不行了。 ……再见了，张玉。 就这样吧，对你，对我，可能都是最好的结局。
第22章 献舍中 献舍法阵开启之后需要持续三天三夜，张玉按照要求躺在石阵中央的圆台上，旧英上前把小法珠塞到张玉嘴里时，又面色沉重地问了他一遍。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张玉早就已经闭上了眼睛，听见旧英在他耳边重复这句话，竟然一向面目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他睁开眼睛，一向如一潭死水淡漠的眼睛竟然微微弯了起来，亮亮的看向他。 谢谢你。 旧英仿佛听见他无声地说道。 随后张玉轻轻抬头迫不及待地将旧英抵在他唇边的法珠含进了嘴里。 法阵轰然开启，周围盈盈的绿光，霎时间快速旋转起来，很快将张玉包围在内，旧英不得不退出来。 张玉再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旧英站在法阵外，皱着眉看着绿光内张玉淡漠精致的眉眼，安详平静的表情，心里不能说是不沉重，和他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张玉也从没抱怨或者谈及他的经历，但是旧英知道这不过是个活着都遭人嫌弃的可怜人。 他知道这副身子里的灵魂此时正在一点点抽离，等三天后这人再睁开眼时，世间也将再没有张玉。 什么也留不下，连尸骨都不能算有。 连魂魄也会尽散。 没有报复命运的不公，没有反转的人生，带着一身伤痕，悄悄地离开。 献舍的人，没有命骨镇在人间，魂魄是留不住的，连轮回也不能入。 他当初跟张玉说这些的时候，张玉正看着窗外出神，像是没听见。 他又重复了一遍，张玉才讷讷地转过头来。 眼睛像是在说：这有什么不好吗？ 旧英被他噎了一下。 张玉就又把头转了回去，眼睛微微眯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 剩下三天时间，除了早中午旧英会上山给他爷爷送饭，剩下的时间都待在山下。 他不想上去，不想看到张玉是怎么一点一点死去的。 闲着没事。 旧英把张玉的行李拿到后山山脚下烧了，很大一个行李，烧的却很快，不知道行李里都装的什么，非常易燃，不一会大大的一件行李箱，转眼就变成一摊黑灰。 来不及后悔，就这样一去不回头，就像如今正在山上的躺着的张玉。 “唉。”旧英感觉自己这几天都抑郁了。 盯着地上一摊黑灰，半天不动，反应过来自己脸上凉凉的，才发觉他竟然掉了一滴眼泪。 旧英抹了抹脸，带着轻微鼻音。 “你走的静悄悄的，也没人为你哭丧，这滴眼泪就算是我给你送别吧。” 旧英站起来，拿出准备好的小盒子把行李烧下的一点灰收了起来，突然在灰中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小环。 旧英拿在手上，擦了擦，定睛一瞧，才发现是一枚银戒指，戒指内部刻着三个字母“XXB”。 廉价的银戒指，就算丢了也没人太过在意，如果他没有多此一举，想帮张玉最后收点灰，那这戒指最后的结局只能是随便扔在这荒山中。 被土被落叶所掩埋，这东西太小了，一旦丢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旧英不知道这字母是啥意思，想着或许是张玉丈夫名字的缩写。 戒指很新，没有任何磨损，一看就没人戴过。 可能是他老公不愿意带吧。 旧英猜的很准确，只除了一点，这备受冷落嫌弃的戒指上，刻的是张玉自己的原名。 而那枚刻着周景名字的戒指却曾是张玉如珠如玉地佩戴了4年的宝贝。 从始至终，埋在烂泥里，被嫌弃的只有张玉自己罢了。 旧英拿着戒指，暗暗骂了一句渣男，到底顾念着这是张玉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没有把他再扔掉，拿出一张纸巾好好的包了起来，放进了盒子里。 张玉什么也不想留下，他也不想违背张玉的遗愿，所以这东西他也没有再拿去墓园葬掉，只在爷爷家地里找了一处地方，埋了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小土包。 ---- 救命，我怎么还没写到重生之后，俺孩儿们都等不及了，下一章下一章就是了！！！我保证
第23章 还夫成功 小宝回来了。 张玉从山上下来了，在门外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旧英就知道这里面的灵魂已经换人了。 他明明是张玉的脸，但是浑身的状态却明显不一样了，不再有柔软懵懂的眼神，或者了无生气的表情。 眉头紧紧皱着，眼眶发红，紧抿着唇。 “换回来！” “张玉”怒气冲冲地走进来，对着正在收拾碗筷的旧英急道。 旧英摆放碗筷的手顿了一下。 “你以为小孩子过家家啊，一具身体献舍只能进行一次。” “张玉”气急地站在一旁，红红的眼眶里眼泪已经开始乱七八糟的打转了。 旧英又垂下头，继续摆放碗筷：“你身体里还存着张玉的记忆，这我之前都跟张玉说过，你知道我没有骗你。” 长久的沉默。 “为什么啊……” 像打开了闸门，“张玉”突然垂着头哽咽出声，眼眶里的眼泪下雨一样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欺负他……你们怎么能这样……啊？凭什么……他是个人啊！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张玉”越哭越伤心，加上这几天在山上水米未进，哭的腿脚发软，心脏阵痛，蹲在地上，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支撑在地面，抽噎到缺氧，眼前阵阵发黑。
21 首页 上一页 12 13 14 15 16 17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