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尚程身边,看到自己儿子眼眶都红了,有些不忍心,安慰道:“儿子,外面下着大雨,现在回去很危险,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别让我们担心,好吗?” 外婆也说:“小程啊,你妈妈说得对,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别着急。” 舅舅舅妈也上了楼,问怎么回事。 尚程始终沉默着,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神情看起来很痛苦。 当天晚上雨停了,尚程不顾其他人的劝阻,回了南城。 但白楠家房门关着,无论他怎么敲门,都没有回应。 他又给白楠打了好几通电话,仍无人接听。已经很晚了,他的动静引来了邻居的不满。 有个大爷从隔壁门口出来,见这人失魂落魄的看着有些可怜,骂人的话到嘴边,最后却只耐心劝道:“小伙子,别敲门了,隔壁这家今早就走了,赶紧回去吧,你在这我们也休息不好。” 尚程整个人愣愣的,一副很茫然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不起,打扰到你们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没过多久,楼道里传来小声的呜咽声。尚程顺着门板缓缓蹲下,痛苦地掩面哭泣。 他突然发现,他好像不知道去哪里找白楠。 他找不到到他了。
第30章 他怕他过的不好 白楠也幻想过自己和尚程的未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会和尚程将自己的事情告诉家人。或许刚开始他们不理解不接受,但只要时间长了,总会有被祝福的那天。 但现实狠狠甩了白楠一巴掌,这一巴掌让他清醒得透彻。 恋情被突然曝光,他高估了妈妈的承受能力,也高估尚程家人的容忍度。 白楠不怨任何人,他幻想过美好的未来,也想象过与尚程的分开。对他来说,有尚程在的这些时光里,是上天的恩赐,是给予他黑暗的生活里的一束光。 他告诉自己不要太贪心,要容易满足,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 可是在得到温暖过后,谁也不想在回到寒冷的冰窖里。当分别来临的时候,还是那么不舍。 他没想过以这种形式分开,但好像只能这样了。 他不怪尚鹏非,因为尚鹏非只是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他眼前,让他作出选择。他或许是抱怨过,但这些抱怨太无足轻重了。 他也不怪妈妈,他不可能怪辛辛苦苦将他养大的妈妈。 他只是,只是很对不起尚程。对不起那个给他生活带来希望的少年。 尚程是他的光,他的宝贝,但到最后他也没能给他的少年一个体面的告别。 他害怕,害怕自己多听一秒尚程的声音,自己就贪心了,心软了,舍不得了。 换了环境之后,林夕的状态有所好转,白楠也渐渐习惯了兴城的生活。只是在夜深人静的夜里,他总是会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少年。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白楠遇到了他的师父赵义。 那段时间他在一家饭店打工,那天,有个男的在店里喝醉了,对隔壁桌的女生动手动脚。白楠见状立马上前制止,奈何他与醉汉的体型相差大,还没等店长赶来,他就抡了一拳。 被人打的滋味当时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那一瞬间有点恍惚,他以为他又回到了以前被人霸凌的日子。 随后他听到一声惨叫,是那醉汉的声音。 之前嚣张的醉汉正被一个男人钳制在地,动弹不得。 赵义抬起头看了白楠一眼,挑了下眉对他说:“小朋友,报警。” 醉汉被警察带走了,店长为了安抚店里的顾客,给每桌都加了一道菜。 之后白楠上班的时间里时不时往赵义那看一眼,想着要怎么感谢这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正当白楠想上前表示感谢时,就被店长叫去后厨帮忙。等他出来的时候,先前男人坐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有点沮丧,至少应该要说一声谢谢的。 只是没想到,他晚上下班离开的时候,在店门口看见了那个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T恤,靠在旁边的店门上低头摆弄手里的相机。 白楠一开门就看到他,有些愣,然后走到他面前跟他郑重道谢:“今天的事,谢谢您。” 赵义抬起头看向他,笑了下,挺随和地说道:“举手之劳,不用这么严肃。” 白楠发现他笑起来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跟打架时候的状态很不一样。 白楠又说了一次谢谢。 赵义笑笑,打量了白楠一眼,“小朋友,成年了吗?” 白楠说成年了。 赵义说:“既然你想感谢我,是不是得付出什么实际行动。” 白楠乖乖回答:“是,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的。” 赵义发现这小男孩儿乖的可爱,忍不住想逗一逗。他伸手抚上白楠左颊上下午被打留下的淤青,故意压低声音说:“真的吗?” 白楠身体一僵,一时间没说出话来。 赵义撤回手,自顾自大声笑了起来,笑够了才说:“好了,不逗你了,我对小孩儿不感兴趣。” “看到这是什么了吗?”说着他举起手里的相机,“我有一家摄影工作室,刚开不久,现在急需人手。当然,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还可以教你摄影,之后你还可以在摄影方面分担我的工作量。工作室刚开,工作不会那么顺利,薪资也不会太高,当然也不会亏待你。怎么样,来我的工作室给我打下手,这个忙帮不帮?” 那天晚上,白楠点头了。 他知道,赵义是在帮他。 就像赵义说的,工作室起初并没有什么起色。那时候白楠已经上了大学,为了拉客户,宣传,刚开始有很多应酬。他的酒量也是那时候练的,以至于后来很长时间他都不想碰到酒。 那段时间他几乎都是醉着回到家。回到家林夕已经睡了,但林夕每晚都会给他提前准备醒酒汤,在他睡后偷偷帮他盖好被子,在他床边默默坐着,听他小声却沉重的呓语。 人累的时候就不容易乱想,可是当酒精麻痹神经时,积累已久的思念就像洪水一样来势汹汹,抵挡不住,控制不了。 也只有在这时候,在白楠自认为大脑不清醒的时候才敢将思念宣之于口。他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像没有安全感婴儿,小声呜咽,小心翼翼道出自己的思念:“尚程,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尚程怎么样了呢,还好吗? 自从白楠走后,尚程像换了一个人。用王明安的话说是变“高冷”了。 这种高冷持续了很长时间,王明安很多时候很想骂他,很想指着鼻子骂他是不是男人?离开白楠生活就不继续了,就不活了?每天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是想要谁看了可怜你? 但王明安说不出口,他一旦说出口,尚程会更痛苦。他知道,白楠的离开是尚程的心尖刺,稍微一碰,就能让他痛得满目狰狞。 王明安知道尚程一直在找白楠,他没说什么。毕竟这是尚程觉得唯一有意义的一件事。 大二那年寒假,王明安知道尚程又去找白楠了。也就是那年寒假,发生了一件事。 尚程和白楠养的猫死了。 安顿好黑团,尚程就不见了踪影。 再次见到他,是在医院。 王明安终于忍不了,在病房里骂他:“尚程,你还要这副鬼样子到什么时候!之前怕你难受,不敢说你骂你,你倒好,这次连命都不想要了。我之前小心翼翼照顾你的情绪就像个屁。我知道黑团没了你很难受,你可以难受,但是你能不能不要作贱自己的身体啊!干什么!在自我感动吗,你以为这样黑团就能回来,白楠就能回来吗?不可能,你知道的,回不来!你能不能睁眼看看啊,阿姨担心你都好几天没睡好觉,早上看到她眼睛都是肿的。” “你如果还当我是兄弟,就把我的话听进去。不然我们绝交。” 说完王明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尚程躺在病床上,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等王明安走后,他艰难地吐出一口气,胸腔起伏,十分难受的样子。 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他赶紧闭上双眼,晶莹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滚落。 王明安的话似乎是奏效了,那天之后,尚程改变了些,虽然还是“高冷”,但之前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能看见他以前的影子。 王明安一口气松了不少,但他知道,尚程没放弃过找白楠。 有天王明安和尚程去吃饭,当时在大街上,就听到尚程喊了一句“白楠”。等王明安看过去的时候,“白楠”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那天尚程硬生生追了好几条街。最后那人下车,尚程还没走近,只远远看了一眼就流露出失落的神色,很显然那人不是白楠,只是长得有点像。 白楠啊白楠,你要是能回来就好了。王明安时常想。 赵义的工作室熬过了艰难的阶段,渐渐有了起色,白楠也学会了摄影,能够独当一面。本以为日子能平平淡淡地活下去,但上天似乎不怎么眷顾白楠。有时候白楠想,是不是自己上辈子做的恶事太多,所以这辈子老天要来惩罚他和他身边的人。 来到兴城的第四年,林夕被确诊了肺癌晚期。 林夕走的那天,夕阳远挂天边,暖橙色的光洒进病房里。白楠坐在病床边,紧紧握住林夕的手。 林夕拖着微弱的声音说:“楠楠,这些年很累吧。” 白楠摇摇头,声音哽咽:“没有。” “我好像做错了很多事,但这些错事,却都让你承受了,是妈妈对不起你……”林夕摸摸他的脸,眼里是不舍与愧疚,“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再被困着了。” 白楠又握住她的手,唤她:“妈……” 林夕缓缓闭上双眼,只剩微弱的气声:“乖,我好累,先睡一会儿……” 白楠趴在床边,压抑着哭声:“妈,好好休息吧……” 金乌西沉,橙光渐隐,预示夜幕降临。黑夜过后,是白昼。太阳东出西落,如此往复,不曾停歇。 世间万物都在一边重复,一边向前。 “小楠,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要你来我的工作室吗?”某天在家休息的时候,赵义和白楠坐沙发上聊天,问。 白楠:“为什么?” 赵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的眼神。” “当时看见你为了那两个女生上前制止比你强壮的大汉,当时就觉得这小孩儿胆子真大。但我记得你被打之后的那个眼神,”赵义顿了顿,“很痛苦,甚至……有点绝望。就是那时候,我就想,或许我可以帮你一把。” 白楠不知道说什么,赵义帮了他太多太多,不止是工作上的。 赵义继续说:“看到你在摄影上面找到一点成就感,你变化了挺多的。但你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还是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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