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话?我妈不是被你气进医院的吗?” 李杨双手死死揪住他的领子,“都是你,都是你,要是你不去赌,不沾上赌瘾,我妈怎么会变成这样?都是你,都是你!” 李荃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神色十分痛苦。 “我也不想,我也不想这样。” 他明明也不想,他只是想赢一些钱,赢一些钱给孩子上学,给孩子他妈买点好看的衣裳。 他不明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越变越糟。 他的儿子,他的妻子。 他的儿子没了腺体,成了一个废人,他的妻子躺在病床上,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怎么会变成这样。 年过半百的中年男人抱头痛哭,实在不明白,他的家怎么就散了。
第10章 他才二十岁 杨风琴的病情稳定下来了,对应的是她的治疗阶段进入下一个阶段,医药费比李杨想的还要多,远超他的承受范围。 “李先生,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你的情况我也多少了解一些,但是医院也不是做慈善的地方,你母亲的药不是一般的药,是要走流程的,没有钱,我们也很难办。” 李杨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拿着医生给他开的单子,上面费用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金额。 他看着病床躺着还在昏迷的中年女人,袖子的手把医药单攥得越发紧。 他妈这辈子还没有享过福,仅有的前半生都在为了儿子和丈夫操心,蜗居在那个小房子里,没有见过宽敞明亮的大房子,连平时吃一顿火锅都小心翼翼地算着钱。 这个女子精心计算了一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她的儿子能幸福。 李杨站在门口,愧疚与无力萦绕着他。 李荃从侧边走来,双手无意识地紧握着摩挲,身上透露着局促感。 “杨、杨杨,钱的事你不要担心,我、我去卖腺体、卖肾……” “李大柱!” 李杨身子泛着抖,“我的话你他妈听不懂是不是?我他妈让你别再跟那些人接触,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李杨眼睛泛着红,“你他妈能不能别添堵了?我他妈才二十岁!二十岁……” 他才二十岁,还是上大学的年纪,他本该在学校里,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安安稳稳的坐着上大学。 他考上大学了,虽然是专科,但那也是大学。 他该和学校里那些无忧无虑的大学生一样,没心没肺地上课打游戏,而不在这儿为了钱发愁。 李杨眼里发红,努力憋着眼泪,他别开眼,看着病房里他妈苍白的脸,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管你他妈想干什么,想做什么,但是你他妈别和那些人再接触了,他们不像你看起来那么简单,钱我会挣,不会让我妈用你肮脏的卖器官的钱,她嫌来得不干净,别让你的钱脏了她。” 李荃苍白干裂的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老实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唯一一次的不老实毁了他整个家。 李杨没等他妈醒来就离开了医院,在医院门口收到了李大义的短信。 “杨杨,工地这边你就别来了,这工作累,你年纪还小,又识字,去别处看看轻松一点的工作,叔叔先祝你找到一份好工作,到时候也让我这张老脸沾点光。” 李杨一顿,很快又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不要生气李杨,不要生气,想想你妈,想想川哥。 李杨仰着头看天,天色灰蒙蒙的,刚晴了一天,今天就又阴了。 李杨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眼珠子微微转动,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后,才回到电子厂。 “……这不是迟到,是旷工李杨,我们工厂找人是做事的,不是找你们来玩,也不是你们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想来。” 李杨还没走到自己的位置就被人叫进了办公室,坐在办公室的是一个中年男性,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是个beta。 主管拿过一旁的单子,“李杨,我实话告诉你吧,你这样的,我们工厂要不起,占着工位不做活儿,流水线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就不做,你说是吧?。” 李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今天有事……” “有事有事,谁家没事?谁家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小事,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见多了,睡过了就装病,忘记了上班就是家里有事,你上班一个月,半个月都是迟早和旷工,你这让我怎么办?我顶替你位置让流水线重新运转起来?这不可能的李杨,我找你来,是找你来上班来做事的……” 李杨站在原地,半垂着眼,耳中一阵电流的声音响起,他看着主管的嘴开开合合,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他忽然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儿,耳鸣得很是时候,反正他也懒得听主管的话,眼睛不经意看见主管桌上的一盆绿植。 小小的一盆,圆圆的叶片,叶子尾部尖尖的,他想起来,以前他高中班主任桌上也有一盆这个。 “……都说了不要迟到不要迟到,今天为什么又迟到了?是扶老奶奶过马路了还是又去救树上的小猫小狗了?” 记忆里的李杨嘿嘿笑道:“老班,今天早上闹钟忘响了,不是我的问题。” 班波呵呵道:“这个理由许新川已经用过了。” “不是理由,闹钟真忘响了。” “闹钟忘响,你怎么不忘记上学呢?五千字检讨,下周星期一交给我。” “五千字?!我一周写的字还没有五千呢,老班,能不能少一点?” “可以,用英语写可以只写三千个单词。” 李杨:“……” 那他还不如写五千个字呢。 李杨忽然笑了一下,笑得他眼睛有些酸涩。 他现在也成了书里那些缅怀着过去的人。 李杨还是被辞退了,被迫主动辞的。 …… “靠!不是我说,老周,周哥,你也知道我们期末考试两眼一抹黑,就靠那点儿平时分及格,你说说你小组作业不带咱兄弟几个是什么意思?” A大寝室里,周聿坐在座位上,一边的鹤清弋瞪着眼看他。 周聿拿着书,鼻梁上带着金框眼镜,看起一副书香世家公子的模样,实际上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有多恶劣。 他礼貌性地抬起眼皮看向鹤清弋,“首先,我被别人拉进去的,其次,我们寝室只有你所在的小组作业被打了低分。” 只有他被打了低分? 只有他被打了低分?! 呵,他真是气笑了,怎么可能只有他被打了低分。 他看向寝室里的另外两个人,“封大,屈二,你们小组作业多少分?” 他们寝室一来就对比了年纪,按年纪给排了顺序。 顾名思义,封成期叫封大,他年纪最大,排第一。屈杰叫屈二,他排第二。他叫鹤三,排第三。周聿叫老周,因为他年纪最小看起来却最老奸巨猾。 封成期躺在床上,闻言懒洋洋道:“不高,89。” 坐在一边的屈杰也道:“不高,85。” 鹤清弋闻言直接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多少?!八十几?!我靠,这么大一个寝室,居然只有我一个人是60分?” 周聿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秦一给他发了一张图片。 周聿点开图片,看见图片的一瞬间,他瞳孔缩了一下。 图片里,李杨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担架上,被两个医生抬着。 “嘶,平时作业的话,得60分也是一个技术活儿。” 封成期从床上伸出头,笑道。 屈杰深以为然地点头,“想跟老周一样得满分很难,但是你这分得地也不轻易。” 鹤清弋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落差,“我靠,你们背刺我?!” “不是背刺,是明哲保身,你们那个小组的人平时找都找不齐,你们能共同完成小组作业,已经很不错了,值得褒奖。” 周聿取下自己的金边眼镜,放在书桌上。 他起身,拿过一旁的风衣穿上。 鹤清弋看着他的动作,“你要出门?出门干嘛?背着我卷?” 周聿懒得搭理他,“去医院。” “哟,又去探望你的小情人。” 比起学业成绩,鹤清弋对这个更感兴趣,他道:“我跟着你去。” 周聿看向他,“你猜,你今天要是跟去了,我下次平时作业会不会带你。” 鹤清弋对着周聿的背影比了一个中指,“狗东西,祝你一辈子上不了垒。”
第11章 如果会死的话 医院里,周聿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门牌号,没进去。 秦一拿着病历单路过,看见他,停了下来。 他抬眼看了一眼病房上的门牌号,“不回我消息,还以为你不来了。” 周聿侧头看向他,“以为我不来还给我发病房门牌号?” 秦一笑了笑,一手插进白大褂的衣服口袋里。 “他颈后的伤口很深,愈合难度大,他又不好好养伤,伤口再次感染了。”秦一继续道:“昨天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他体内各项激素浓度总体偏低,但是还在正常范围内,一时间半会儿应该没有大问题,但是长时间就不一定了。” 周聿沉默,“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秦一看向他,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我以为你会关心这些呢,毕竟医院没有联系到他的紧急联系人,把你叫来,只是为了帮替他联系家人的护士的一个忙而已。” 周聿蹙眉,“没有联系到家人?” “这也是可以想到的,他那么重的伤,要是有家人的话,就不会还在大马路上晃悠。” 周聿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站在李杨床前,想起了秦一的话。 “他是在大马路上被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晕倒了,外面下着大雨,天色又黑,他穿着黑色衣服,不容易被人看见,发现他的是扫地的环卫工人,如果再晚被发现两三个小时,他就算不发烧被烧死,也会被暴雨淹死。” 床边的李杨昏迷着,脸上因为发烧泛着薄红,嘴唇干裂起皮。 周聿站在病床边,垂眼看着他。 没家人吗? 是被家里人抛弃了还是家人过世了? 周聿看着李杨可怜兮兮的样子,忽然扯了扯嘴角,明明就像一只流浪狗一样了,还不愿意认个主人。 服个软会死? 周聿转身出去,刚好跟查完病房的秦一撞上。 秦一瞥了一眼病房里的人,转眼看向周聿,“不多坐一会儿?” 周聿看向他,“你想说什么?” “他的住院费和医药费还没交。”秦一看着他,“周大公子不去交一下?” 周聿看着他,“他的医药费为什么要我交?我跟他不熟,只有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 秦一勾了勾嘴角,“这位债主,想不想他欠你的钱更多一点?要是想的话,楼下前台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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