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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潜淆是不在乎被谁耻笑的，他只想让自己信徒们的日子好过一点，可是得不到信仰值他也无法为信徒实现愿望了，两头都不是办法。 好在神殿那么还算是有资金，据神职人员的报告，这个季度增加了五六个有意愿信仰邪神的中二病富二代，这些小孩子的零花钱能不眨眼睛地往神像前供着。 潜淆是个邪神，对善恶是非等观念有着与世俗不太相同的看法，他不觉得拿十几二十岁小孩的零花钱有什么不妥。 祂可是货真价实的神明，又不是骗子，一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孩子难道不舍得为自己可贵的信仰花上点儿钱吗？ “要怪你们就去怪神约法庭吧，”潜淆盯着自己神界账户上刚到账的信仰值自言自语道，“是那群家伙规定虔诚的心比不上冰冷的钱币的……现如今甚至都不是实实在在的货币了，连手机里一串看得见摸不着的数字在那些掌权者眼中都比信徒的一腔热血来得强。” 他边说边远离了那台挖掘机，报复之神的单子他自然不敢随意去动，那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虽然资历比自己浅多了，但是信徒多是有权有势之人，惹不起惹不起。 但他在走之前还是于心不忍，想着儿子犯下的过错与老父亲何干？便动了动手指，把坟堆下的白瓷坛子移到了十几步外。 好了，想挖坟就随你挖去吧，反正他也管不到，但是打扰了逝者的长眠就不好了。 即便知道坛中并无灵魂，不过潜淆仍是选择了保护一下此人这一世在人间的最后存在。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身为邪神，却被很多信徒称之“温柔”的原因之一吧。 潜淆不想浪费神力，晃晃悠悠地在郊外的土路上走了许久。 成功走费了一双买来不到半个月的拖鞋。 为什么信徒召唤他的地方都那么偏僻啊，邪神不配吗？ 他想到了几个神明曾经在他推不掉的宴会上明里暗里地炫耀自己被召唤时的场面之盛大，还拉着众神都来比试比试，令某个社恐避之不及。 说实在的，他觉得神的虚荣心也挺强的，但是没谁会点破。 这种宴会最烦了，居然还要强制参加，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不良作风。 宴会厅的热闹在他眼里耳中只不过是吵嚷，一边小心翼翼地捡些能入口增长神力的吃食的同时还需提防试图跟他搭话的同事，太没意思了。 而且他一向独来独往，连神界的神殿都不与谁挨着，也不明白是哪个缺心眼的要和他结交。 除了万神之长外，潜淆没有通常意义上的上司，也没有直系的下属，是神界在历经波折盛行报团取暖后唯一独立行走的边缘神。 他厌恶社交，厌恶虚情假意的你来我往。 神明的存在是由信仰决定的，祂与你关系再好，能将信徒归于你的座下吗？ 显然是不行的。 所以潜淆讨厌这种根本说不清的东西，没有切实的利益，只有牵扯着的所谓“关系网”，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压根就不想懂。 算了，反正他是邪神。 邪神再怎么离经叛道，也是理所应当。 于是在那次宴会上，潜淆顺应内心，手指一戳推开了某个不熟悉的神敬来的酒，头也不回地直奔人间。 管那么多做什么呢，他一个邪神，难不成还能叫祂们的框框架架束缚住了？ 自此之后的几年，潜淆都保持着“签到过了就是到场，到场就不算缺席”的态度，混过了十几次宴会。 但他还是要在飘出宴会厅的时候嘟囔一句：“哪来这么多名头的宴会。” ＊ 潜淆眼睛一闭一睁，自己又躺在了冰冷黑暗的空间内。 毫不意外，这是再次人被封印了。 思来想去，能有这么个假期可放，还得多亏他上次不舍得耗费神力选择了独自在郊区晃悠，这一晃就精准踩进了针对他的陷阱里。 要是祂神遇到了这种事，准要质问上一句：“你是和那个信徒串通好的吧？！” 但他不会。 社恐不会对此多说什么，甚至求之不得。 邪神美滋滋地在石坛上躺平，享受这难得宝贵的独处时间。 作为神明，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信徒的愿望必须尽力实现，神约法庭的规定不可视而不见。 潜淆觉得神界自从来了那几个倡导“企业化管理”的家伙后就乌烟瘴气的，可偏偏有着话语权的几个认为那是时代新风。 啧，他算是看不透了。 万神之长对此事不作干涉，只是一脸威严庄重地看着，任祂们去规划。 自那以来，应酬的次数变多了，业务的划分更细了，看着一张又一张的生面孔，社恐邪神简直要当场昏厥。 社交，太恐怖了！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在某一次他正打算故技重施溜走的宴会上，有神直奔他而来。 “您就是邪神大人吧？久仰久仰！”那神十分热切地想要和他握手，他在躲闪了两三次后妥协了。 潜淆盯着那副他完全不熟悉的面容问：“你是……” 他很少见到对自己这么热情的神，毕竟自己在祂们是个离经叛道的邪神，会对他使用尊称的更是少之又少。 而且看对方的神态—— 噫，这家伙眼中闪着的光好可怕。 作为社恐，潜淆被迫与谁交流时其实不太愿意看着对方的眼睛。 但此时他不经意的一对视，便感觉情况不妙了。 不会吧，这似乎是他几百年前曾经历过的尴尬事件，难道又要梅开二度了？ “我，我非常崇拜您！虽说称不上是您的信徒，但是邪神的故事在我生前的圈子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有朝一日能与您共事，真是我修来的福分！”对方拉着邪神的手不放。 潜淆不给面子地直接抽出了手：“那个，我有急事……” 理由还未编完，他就已经碎成粉末状被一阵暗色的风带向了人间。 救命，谁知道那些活着的时候大龄中二病的人竟然还可以在百年之后羽化而登仙啊？ 他一个邪神，往往承担了太多，而且是那群“名门正派”的神明想象不到的东西。 除了祂，还有那个神会在被召唤出来后面临“－你是恶魔吗？－不好意思，我是邪神。－什么，邪神？太酷了！我要拍下来发到网络上去！”这种场面？ 召唤出邪神不该是中二病炫耀的资本吧！ 虽然听上去的确挺酷的…… 有时候，潜淆也会想，如果自己不是邪神的话，生活会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也有点儿不好，不是邪神的话就不容易被人封印了，封印后的独处时光还是很令他开心的。 那就做自己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有的人认为人活一世不过须臾，及时行乐便好。 他的一生比起人实在是漫长许多，不过相比某些同事，也较率性而为了。 潜淆有所顾虑时，总会劝自己一句，既然是邪神了，哪还用考虑祂神或他人的感受？ 他心里，只敬重万神之长，仅关照邪神信徒。 ＊ 即使不喜欢吵闹，潜淆对太安静的环境仍会感到腻烦。 他最近自己动手研究出了几款白噪音，无需联网且不怎么消耗神力，对于他这种时不时被封印的邪神来说非常实用。 昏暗的封印结界中，水滴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这个节奏是潜淆亲自编写的，他认为能够体现出自己的品味——虽然他也不清楚其间究竟有什么具体含义。 不过规律而富有韵律感的水滴声的确舒缓了他的神经，要知道，神明在高强度的工作和厌烦的社交中同样会疲劳，躺在石坛上听着白噪音，实属休闲解压良方。 潜淆对刻着阵法的石坛相当满意，冰凉的石坛可以使他保持相对的清醒，难得的假期他不想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只要他想，他尽可以坐起来，或者是站起身走动走动。要知道，有的神明偶尔被封印惩戒，可都是待不住的。 可他偏不，他就是愿意躺着，躺平多好啊，躺平可以不内卷，谁爱卷谁卷。 今天的邪神也特别开心地被封印着。
第5章 邪神 对于潜淆来说，封印是与世隔绝的宁静假日，是脱离工作繁忙的正当理由。 他都被封印了，难道还要看他的业绩合不合格吗？ 邪神心安理得地在石坛上平铺自己的躯体，指尖应和着水滴声敲击。 这或许就是归隐的感觉吧，没有谁的打扰，不用被迫社交，实乃社恐之幸也。 潜淆曾经也是十分勤奋的神明，可是随着越来越多人被封神、神界的职务划分清晰，他的工作范围便大大缩水，信徒有了更多的选择，不一定要向他祈愿了。 作为邪神，他其实负责的不是多么“邪门”的领域，而是没有祂神接手的模糊地带。 因此，有几个香火旺盛的大神嘲讽他是打杂的，只能捡捡祂们不要的小单子。 不过潜淆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取笑的，他的信徒愿意信仰他、向他祈愿，他就很开心了。 作为神明，他觉得被信仰和被需要都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了来自信徒的支持，那祂们自然也会消亡。 他见过渐渐衰颓的古神，祂们的名讳在历史的长河中随着逝者流去，如今已没几个人知晓祂们当初无边的神力。 人类在创造新的信仰。 潜淆看着网络上备受信仰的新神，暗下决心。 所以，自己必须跟上时代的步伐啊。 在有资历的老牌神明中，潜淆称得上是最“现代化”的一尊。 他创建了自己的网站，提供神殿动态、祈愿规范、愿望查询、还愿专区以及邪神论坛等功能，深受信徒好评。 不仅如此，他还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注册了认证账号，不定期发布vlog和开箱直播，也吸引了许多原本不信仰邪神的新信徒。 一些因循守旧的神明看不上他的做法，认为神明就应该保持神秘感，有事没事都在网上发个消息，哪还叫神吗？ 娱乐之神对此倒是不持反对意见，可还是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邪神想要当明星呢。” 潜淆才不管他们怎么想，有神试图找他谈谈，他都不着痕迹地拒绝了。 谈话，真是一个令他心慌的举动。 他觉着自己的事和他们没什么好聊的，要是看他不顺眼，尽可以把他封印了，倒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邪神不明白，为什么这群家伙就算当了神也不懂得“尊重”二字。 自己虽说是冠了一个“邪”字，但仍是正儿八经的同事啊，能不能放尊重一点。 潜淆不会去拿资历压谁，但更讨厌被瞧不起的同时还要被背后嚼他舌根的家伙拉过去聊几句，套出话来继续作为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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