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冷吗?”白一宁摸了摸对方的额头,又从床头柜里取出温度计递给他,“来,量个体温。” 秦峥的体质不弱,但的确也是没经过风吹雨打的娇贵,昨晚冒着大雪站在医院门外,之后凌晨又跑到餐馆饭店买夜宵,后来俩人抱在一起那样出汗,经不住折腾,还是病倒了。 秦峥从小最讨厌生病,一生病整个人会变得暴躁,小时候有几个阿姨就是因为照顾生病的秦峥,被骂走了。 “不想动,不想量。”秦峥闭着眼睛往白一宁身上蹭。 “我得知道你高烧多少度,给你拿药啊!” “随便喝点得了,我不想动。”秦峥语气急了起来。 “药能随便喝吗?你快点的。”白一宁把人推开,把温度计递给他。 秦峥一把挡开他的手:“哎呀,我说了我不想动,不想动,听不懂话吗?烦不烦!” 白一宁手里的温度计差点被他甩出去,他还从没听过秦峥和他说重话,以及现在只剩下厌恶的表情,拧紧眉头,眼神里都是不耐烦,怒视着白一宁没有一点要道歉的意思。 被他这样瞪,白一宁心里顿时一阵委屈,他忍了忍情绪,把温度计放回去,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卧室。 关门的瞬间,秦峥慢悠悠地转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他生病难受最厉害的时候,甚至想动手打人,他不是不知道对面坐的是谁,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白一宁回到客厅,看着茶几上一堆药,骂了句:“烧死了关我屁事!我他妈还不痛快呢!跑我面前当少爷了,我再管你我是狗!” 边说边把药都收拾回抽屉里,起身拿了外套钥匙就要离开。 卧室门却开了,白一宁看过去,秦峥举着温度计说:“我不会看这个,我也不知道多少度。” 白一宁拿他简直没有办法。 过了一会儿,白一宁把退烧药给他端了过去,直接放在床头柜上,没好气地说:“起来自己喝。” “我不想动。”秦峥这次是在撒娇,没了刚刚的疯。 白一宁瞪了他一眼:“那就烧死吧!” 秦峥急忙坐起来,拉着白一宁的手说:“我,我错了,我生病的时候就会这样,我控制不住地烦躁,浑身上下酸痛,我是因为难受,不是有意凶你,一宁?” 白一宁最终还是坐了下来,一口一口地喂他,秦峥直勾勾地盯着白一宁的脸,烧迷糊了都在感慨对方真的很漂亮。 “你看勺子,看我干什么!”白一宁几次得追着他的嘴喂药,不耐烦地说。 “哦,不好意思,你太好看了,我没忍住。” “……” 终于喂完了药,白一宁嘱咐他:“你睡一觉,我去医院了,今天奶奶术前检查,明天就要动手术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顾不上你。” 秦峥这次不敢再发脾气,连连点头:“奶奶重要,奶奶重要。” 白一宁见他烧得脸都有了红晕,替他盖好被子,给他把热水壶和水杯拿过来,又拿了热水袋灌满热水给他放进被子里:“身上轻松点了起来倒热水喝,两个小时还没退烧你得给我打电话,感觉还冷的话,你穿我的厚衣服睡。”秦峥感动地想哭,从小到大除了母亲,没人这样尽心尽力地照顾过他。 看到他眼泛晶莹,白一宁忙问:“怎么了?” 秦峥带着鼻音说:“你亲亲我,好得快。” 白一宁白了他一眼,“这是哪个专家的治疗意见?” “秦专家,”秦峥闭上眼睛,“一宁,你亲亲我,拜托了。” 白一宁看着他飞闪到眼睫,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俯身去亲了一下对方的额头。秦峥要乐开花一般,把被子慢慢盖过头顶:“谢谢一宁。” “你倒是挺有礼貌。”白一宁忍俊不禁。 他走到玄关穿衣服,秦峥在屋里提醒:“你多穿点,小心生病,等我退烧了,我就去医院找你。” “你敢来,我弄死你!”白一宁没好气地喊了一声,直接重重地摔门昭示自己的决心。 秦峥总体来说,是很听话的。 白一宁不让他去,他就开始睡觉,昨晚也的确没睡好。 白一宁一边等待刘兰芝的检查结果,一边等着秦峥的退烧电话。谁知,秦峥睡过头了,忘了打这个电话。 白一宁在医院有些心神不宁,韩芳看到了,拍着他的肩膀,手语安慰他:“奶奶会没事的,小宁。” 白一宁扯出一个笑容点点头,左思右想还是和韩芳说:“我先回趟家,芳姨,奶奶有什么结果你马上通知我。” 说完,白一宁就跑着离开医院。 坐在计程车了,白一宁不停地给秦峥打着电话。他担心他真烧出什么事。秦峥不接电话,这让他更害怕了。 看着车窗外闪过的萧瑟冬景,白一宁想起俩人的羁绊和纠缠,他还有好多疑问要问对方,但现在好像都没有必要。他那么骄傲,再艰难也拒绝了所有人的帮助,可他好像推不开秦峥。 白一宁想,这大概也是喜欢吧! 回到家里,白一宁连鞋都来不及换就去卧室看秦峥,对方睡得正香,翻了个身子继续睡。 白一宁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冰凉凉的,终于长吁了一口气。 放在他枕头边的手机又亮了起来,备注是董鹤发来的,一直问秦峥人哪儿去了? 白一宁点进去刚打算回复,看到秦峥的置顶已经更换了备注: 一宁亲我了 “……”白一宁不得不重新审视秦峥,他到底是不是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简单。 刘兰芝的手术定在周五,白一宁几乎两天都没合眼,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坐在手术室外,他回想起这一路的艰辛,终于要到了一个尽头了。 生活的苦难不会终结,但白一宁想终究是可以喘口气了。等奶奶恢复,他打算认真地完成学业,然后等待入圈的机会,或者不去娱乐圈,另谋生路,那个圈子里的尔虞我诈和公开的秘密,他都不喜欢。 手术正在进行,白一宁远远地听到跑步声,是苏磊来了。奶奶的事,他只告诉了他一个人。 苏磊拿着买来的午饭,放在一边,和韩芳打了招呼,便让两人吃饭,他知道白一宁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韩芳端起来只吃了一口,就开始唉声叹气,他们的心思都不在这里,更没有胃口。 苏磊坐在旁边问白一宁:“怎么样了?” “进去三个小时了,应该快了。” 苏磊拍了拍他的肩膀:“会没事的。” 韩芳随便吃了几口,又站起来来回徘徊。白一宁走到楼梯间,打开窗户呼吸着窗外的空气,让自己不那么紧张。 苏磊跟了过来,站在身后问他:“手术费哪里筹的?你不会是去贷款了吧?”苏磊从知道刘兰芝要动手术,就想问了,“现在的校园贷都是骗人的,趁现在还没有利滚利地把你套进去,你赶紧去还钱,我还攒了点,还有其他几个兄弟,你别乱来。” 白一宁没有笑,他在想如果不是秦峥,他可能真会走那一步。 “秦峥借的。”白一宁实话实说。 苏磊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也对,他那么喜欢你,借钱算什么,借命都行。”他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喜欢你,没什么坏心眼,之前加我的时候,我还想这小子不是又要找我约架,打我一顿吧!没想到是向我道歉,我还想这小少爷还挺有礼貌,结果道歉只是为了向我打听你的喜好。一宁,你估计是真遇到对手了。” 白一宁笑了笑:“他就是一小孩儿,你我又不是没当过小孩子,看到柜架上好看的东西就开始惦记,可是能惦记的东西多了,下一个橱窗又是新的喜欢。” 苏磊叹了口气:“他不能给你安全感?” 白一宁摇头:“是我不期待,我不去期待,就不受伤。” 苏磊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期待是好事,等小孩儿去下一个橱窗,你的生活就重归平静了,能想开就行。一宁,这八年,你很不容易,别放弃,生活是会慢慢,慢慢地好起来的。” 白一宁扭头冲他微笑。 楼梯间外,有人靠着墙,交叠着双臂抱在胸前,眼神里无悲无喜,像黑色的静湖,化不开深沉。 在这一刻,秦峥是恨自己的心性和年龄永远跟不上白一宁的经历和苦难。可他就是不懂,他不懂为什么对方会为了三万块钱牺牲自己去当床替,也不懂为什么会为了每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被客人羞辱都不敢反击。 他们之间差得不是身份,是一个世界。 秦峥唇角弯下,不服气地擦着泪,他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好像是看到了俩人以后根本没有可能。 白一宁会由着他闹,任由他亲吻,拥抱,也能去厕所做那些事,但这一切都只是一种对待小孩的纵容,谁会和一个孩子计较? 白一宁于他而言,就像是游乐园里扮演玩偶的人,逗他开心,配合他造梦,告诉他童话世界的一切美好,但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又卸下了玩偶服,一拳击碎了美梦,告诉他这个世界上没有童话,没有王子和公主,只有一个受苦的人在做一份无聊的工作。 秦峥走了,利用白一宁在医院照顾奶奶的这几天,把家里的电视和洗衣机换了,还有厨具,比之前的锅质量更好,他把对方给他的备用钥匙放在茶几上,没有带走。 临走前把白一宁的家里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他没做过这些事,不代表他没见过,家里的阿姨都是这样打扫的,白一宁自从上次秦峥给他洗内裤之后,卫生间不敢再留任何贴身衣物,每次再急,换下来立刻会洗。 秦峥把全自动洗衣机的说明书给他摆在显眼的位置,还贴心地让那位苏珊老板送了几副洗衣手套,冬天手沾了水容易生冻疮,秦峥对这些生活的体验都来自家里的阿姨。 想到这里,他更委屈了,两个人真的不一样。 他要放弃他了吗?秦峥难过地边流泪边拖地,可他那么喜欢他,秦峥从小到大没有体会过得不到是什么滋味,橱窗里好看的东西,可以买回家,隔着玻璃触碰不到的感觉,原来这么痛苦。 白一宁请了半个月的假,这半个月,秦峥没有再联系过他。 刘兰芝从监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也醒了过来,只是意识依然时好时坏。各项机能指标都在良性恢复,白一宁总算放下心来,抽空回了趟家,家里很久没有人住,白一宁进去就看到整洁如新的家里,换了大屏电视,大得像在电影院看电影。 茶几上插着鲜花,窗台上也摆了好几个花瓶,有百合,有玫瑰,还有开着白花的盆栽,白一宁走过去看,花盆刻写着:丹麦风铃花。 这些都是秦峥的杰作,白一宁没有见过海棠花盛开,风铃花和海棠花很像,而且能放在室内,白一宁觉得秦峥的这些心思细腻地像个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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