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人走了一圈查完房后两人就各自回办公室去了,有什么需要讨论的病情他们到时也会约好去会议室谈。
第4章 “我给你缝,姨你睡醒了我就缝好了。” 何忍冬刚才举着手电筒挨个查房,发现人家柳姨晚上也不睡,抱着那衣服坐在床头搓眼泪,还是因为他原先担心柳姨总是起夜睡不踏实推门来看才发现的。 进来问跟才知道柳姨因为她儿子给她买的新衣服不知道怎么破了,看着难受。 何忍冬去取了他那包针线包,扶着她上床躺着,帮老人掩了掩被角,拧了点昏黄的床头灯,戴着眼镜凑在那细微的光源边,给柳姨缝她不知道怎么给刮破的衣服。 其实那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前的款式了,来源如何,他们也不知道,柳姨记忆衰退得厉害,记错了也说不定。 她看着何忍冬坐在床头,她年纪大了本来眼睛就不好,加上何忍冬为了不让大亮堂的灯将人刺清醒特意拧了床头的小灯,何忍冬垂着头缩在那盏小灯前,她就更看不清了,模糊的只看着个人影的廓,只翻过身朦朦胧胧地看着。 医院走廊都关了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辛秋有些夜盲,打着手机灯,压在裤缝线的位置低低照着。 由于手受伤了,辛秋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夹板要固一周左右才能拆,这幅样子给人做咨询来访者和病人估计会分心,医院就没让他接案例。 医院里他负责定期做咨询的病人知道他受伤的事后不少人坚持着非要推了这个星期的咨询,所以医院给这个星期的他加了个小夜。 他一向失眠,睡眠质量不算太好,读书的时候也经常熬得天昏地暗的,还算习惯,哪怕值大夜对他影响都不算大。 一般来说用不上他们来值夜班,护士们会负责,养疗组的病人大多病情又不算太重,但他们走的是新路子,总是慎重得多。 他发现柳姨的病房开了盏小灯,窗台开着,里头算是月色入户,冷月裹照在地上,他倒是认出了里面的人是谁。 他没进去,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了会儿,想着柳姨应该没什么问题,不然何忍冬也会出来喊人。 然后顺着走廊查了一轮房放心发现没什么问题后去了一趟中医组办公室,开了灯挑了个地方坐着。 “辛秋?”何忍冬知道今天他值小夜,但现在人在他们办公室,他觉得还挺意外。 辛秋看着何忍冬掏了包针线包放回在抽屉里,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 有一天他去药房拿药,发现何忍冬在一处朝阳的窗台桌前拿着针线缝补东西。 “何大夫。”他走过去喊他。 何忍冬抬头看他,他这才看清他手中的细致活。 “415房一个病人,好几天地上都掉有棉花球,后来才发现是被套破了。” 他仔细看了,针脚很密,不像生手,他没有多大关注过医院病房的被褥替换,不止是他,或许许多医生和病人都不会注意这个。 他们不能过度接触和观察他们,有些精神病人很敏感,他们不能做太多反常或者刻意的事。 他能在人不在意的情况下观察得到,想必是很细心地观察了很久。 来收拾床套消毒清洗的保洁阿姨,一般也只关心洗换。 说不上新奇,但出门带针线包的男人在他印象中几乎是没有的。 那时他似乎看出了辛秋对他带针线包和会缝衣服的疑惑。 “少时常离家,会的东西自然就多了。”何忍冬简单的一句似乎就将前因后果加上了理由,但又算不上解释清楚,辛秋他也没想再问下去。 “我记得中医组不用值夜班的,这都过值小夜的时间了,何大夫还不回去?” “写病历给忘记时间了。” “这么晚去镇上会不会不方便?” “还好。”这么晚骑自行车的确不大方便,所以他等一下得去停车场开车回去。 “顺路,一起出去吧。”两人都各自收拾了一下,脱了外褂出了大楼。 “柳姨怎么样?”辛秋扯了扯衣领,防止深夜的凉风灌进脖子里。 “走之前发现柳姨坐在床头抱着衣服哭,说是衣服破了。”他白日要工作,下班后写完病历就很晚了,走前顺便查个房才看见柳姨没睡,就想先进去将老人劝着睡下了再说。 辛秋记下了柳姨因为破了衣服哭的事,理了理思路,打算明天问问她这事。 不管是在哪的深夜,都是一如的安静,医院的午夜亦是如此,两人这会没再说话,踩在厚厚一层的香樟树叶上,只有两人脚下发出婆娑的沙沙声响,走在路灯下,昏黄的路灯浮成晕圈,飞虫趋光聚在灯下,能清楚地看见路灯倒映的范围。 今晚月明如昼,但辛秋还是打着他的灯,那束夜灯贴着他的腿,跟着他的脚步晃动着。 “这段时间辛苦你关照我,何大夫。”两人都是养疗组的,算得上是同事,而他作为实习生,经验也没有比是中医的何忍冬多。 “没有的事。”何忍冬将脚步放轻,视线挪到他手上抓着的那束光上。 初春风凉,夜晚风大,席卷走两人脚下那堆腐烂陈叶的同时又刮下一层树顶的新叶。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了辛秋住的职工宿舍楼下,黑黝黝没亮着几盏灯,路口和楼道的感应灯有些迟钝,他聚了一下瞳孔,长时间盯着灯眼睛散光得厉害。 何忍冬没住过职工宿舍,他以为他的自行车停在了这栋楼下,顺道过来牵,因为这边也时常有人来停车。 这时身后打过来一束光,他给他照着路,风将两人的衣襟吹得翻飞,何忍冬的头发有些长,有几缕长发飘到他蕴着笑意的嘴角。 “辛医生好眠。” 声音很轻,轻到似乎刚刚顺着风才飘到了他的耳朵里,但路口那盏灯却在刹那间亮了起来。 这时楼道的声控灯跟着辛秋那句“何大夫好梦”一同亮了起来。 灯下朦胧,月影照得何忍冬的影子很长,他想起刚才那盏昏黄床头灯下的模糊身影。 楼道传来辛秋轻声上楼的脚步声,何忍冬摁掉灯,往回走。 他刚才在想辛秋不知道是不是怕黑还是夜盲,他没告诉他今天太晚了选择开车回镇上,而是陪了他一程,等楼道声控灯暗了,他才绕回停车场开车。
第5章 “朝阳院外边路上载的辛夷花和玉兰都开了,何大夫和中医组的都在捡摘那辛夷花,热闹极了,说是要用来做药。” 太阳台最近有不少病人都抱着花一起晒太阳,还有些病人会去帮忙翻晒被架放在太阳台台阶上的中药,这阵子多了不少粉白的辛夷花,被人光顾最多,一个上午能被翻上十来回。 不少小护士和年轻医生跑去折来插花,医院最近花瓶里都是大簇大簇的玉兰和辛夷花。 哪怕老年组也抱着手机去拍照,头像跟商量好似的换,一时间医院大群不看备注愣是分不出来谁是谁。 “春天花开得多,鼻子敏感的会很困扰,镇上有春吃辛夷饼的习惯。” 用油纸包了几笼辛夷糕和炸出来的酥饼,不比得外面买的包装用心精致,但很家常。 辛秋觉得新奇,尝了几个。 “谢谢何大夫,这糕做得不错。” 他是吃米糕、甜粄和糍粑长大的,打小家里都没有做这种酥饼的手艺,觉得同为南方城,口味却天差地别。 疗养院有不少北方医生,时不时讨论一下不习惯南方生活习惯云云,问了辛秋后才得知他就是南方养出来的。 何忍冬被荷花镇里的人塞了不少,知道他在疗养院工作,做什么都没忘多这里一份,他也会分一批送到厨房,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分给病人。 被他放在集体休息厅的台面上,护士受何忍冬的嘱托写了张便签:荷花镇手工制作,有意请前来品尝。 “哎呀,我家也爱用时令花做吃的。” “我奶奶炸槐花老香了。” “想家了。” “是家的味道!” 辛秋磨搓着刚刚捻过酥饼的手指,想起了在老屋那敞亮的天井下削芭蕉叶蒸艾粄的时候,想再去休息厅看看。 “辛医生。”是洗衣房的阿姨和一个护士给辛秋打招呼。 辛秋点头示意。 “怎么了?”还没到休息厅老远就看到洗衣房的阿姨不知道跟他们养疗组的一个小护士说了什么,弄得人家一副苦瓜像。 “阿姨说我们养疗组收的衣服里有饼屑。”小护士估计是秀才遇到兵,大舒了一口气,打算让辛秋跟人家面质。 “我还特地注意过,是324房的柳月红,那口袋总留饼渣子……” 听完洗衣房阿姨的抱怨,辛秋跟人说他去了解了解怎么个事,让两人都散了。 辛秋找了个时间去问,才知道食堂发的点心柳姨从来都不吃,而是装在自己的病号服口袋里,这还是被洗衣房的阿姨给发现的,饼屑融在衣服上,油渍渍的,人家阿姨刻意留意才知道是柳姨放的,也幸亏医院讲究,一天一换,要真放得久,准给发霉发臭。 “柳姨,我给你领了几块点心,你尝尝。”辛秋最后去了休息厅,拿了几块去了趟324房。 “谢谢啊,谢谢秋天。”柳月红几乎天天见得着辛秋,记忆力时好时坏,但不至于转脑就忘,偶尔能回想得起辛秋他们几个是谁。 辛秋没看见她吃,而是抽了张纸包着,叠得方方正正。 “姨,不吃吗?” “不吃不吃,我不吃。”柳姨摆手,坐在床沿,辛秋看见她外袄上粘了几根银白的头发,伸着手给人拿走,动作很浅。 “那这些姨你打算放哪?” “放哪儿啊?我这放着做么来着?”柳姨一开始的时候讲话还算流利标准,渐渐的,讲话多了方言口音的味道,应该也是南方城的。 “我想不起来了,大夫不好意思啊。” “没事,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辛秋跟洗衣房的阿姨打了声招呼,让她以后辛苦掏一下口袋。 柳月红老来得子,老伴前几年去世,评估诊断的时候发现这导致她出现有一定的神经症,独子杜卓伟有家小公司,生意还算不错,她在十二年前从农村搬来了繁华的珠三角区。 但跟儿子儿媳们分居,家政在照料着柳月红,刚开始只是以为是普通的上了年纪,后来家政发现主家状态不对,有时还一副精神恍恍惚惚的离魂样,头疼的杜卓伟经介绍将人送到山前精神疗养院。 登记上记录从柳月红住院到遖峯现在杜卓伟只来过两次,平时跟疗养院沟通病情也少,大部分是助理在负责。 疗养院今晚是病人给使用手机和电子产品的时间,辛秋一开始签过协议,家属同意旁听,这会他在一边听,不出所料,电话的一头还是人家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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