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里音乐淡淡的流淌,一个男声轻柔地唱: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熊鑫摸过了烟盒,忍不住又想点一支烟。这两天母亲时常抱怨自己抽烟有点儿太多了…… 施沐晨是这个时候走过来的,脸上挂着他一贯温柔的笑。熊鑫放下了打火机,看他坐下,这个男人总这么帅气又潇洒。 “早到了?”施沐晨笑盈盈地看着熊鑫问。 “还好。没到太久。” 服务小姐适时走过来奉上了水单,施沐晨摆摆手对她说:“跟他一样。” 小姐走开了,他有挺多话想跟熊鑫说,但不知为什么却很难张开口。今天的熊鑫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他的那种感觉——单纯、腼腆、不爱说话,拒人于千里之外。当然,这并不是说平素熊鑫就多么的活泼开朗。只是今天格外……说不上来,就是气场不太对的感觉。 闲散地说了会儿无关痛痒的话,小姐端上了金桔柚子茶,施沐晨搅拌几下,听到熊鑫说:“……我有话跟你说。” 就像坐过山车那种心里一咯噔的瞬间,施沐晨抬起了头。 熊鑫看到施沐晨锐利的视线,不自觉垂下了头。 施沐晨放下搅拌勺,手摸了摸下巴。 “我们……”熊鑫声音不大地说,“分开吧。” 施沐晨没说话。深呼吸了一口,他摸出了烟盒。你还真敢说。熊鑫会提出分手,施沐晨来之前断然料想不到——这辈子还没人甩他的份儿。可一进门,在熊鑫对面坐下,看他拘谨的神色听他不自然的语调,包括刚刚那句预防针效果的“我有话跟你说”,实际上施沐晨就大概全明白了——熊鑫约他见面不是想重修旧好,而是…… “对不起。”熊鑫抬起头,诚恳地看着施沐晨的眼睛说。 沉吟了一会儿,施沐晨淡淡地问:“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接下来……我会很忙,要准备毕业论文毕设作品,然后……也要着手准备去国外念博士研究生。我这个专业,在国内没有再往下进修的余地了。” 施沐晨点了点头,嘴角上扬似笑非笑。熊鑫又低下了头,眼睛注视着面前的茶杯。 “这事儿以前你没跟我提过。” “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总之都是我不好。” “如果我哪儿让你不舒服了,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今时今日你跟我说这种理由,我只能觉得你在敷衍我。” “没有……你没有什么不好……真的。” “我们别扭不是一两天了。这样的当口,你觉得这种理由说得过去吗?” “真的请你不要多心。” “你跟我说话需要用‘请’?呵。” 熊鑫低着头,无话可说。这几天他翻来覆去地想、彻夜不眠地想,想来想去他都决定跟施沐晨分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真的不能。他不能再利用施沐晨对自己的感情,没人的感情应该被用来填补用来挥霍。到今时今日,已经不是能不能更喜欢施沐晨的问题了,而是,他已明白,自己是无法爱上施沐晨的。并不是某一件事令他对施沐晨失望或者说死心,而是从头到尾,他无非都是在勉强自己,希望自己能接纳这个优秀的男人。可事实证明,无论施沐晨做的好与坏,他对他爱的感觉实际上都无法萌芽,这种事儿不是靠培养靠时间就能解决的,至少对自己行不通。他也想过,如果那天晚上施沐晨接了电话,也许一切就会不一样,但这想法马上就被推翻了——也许会不一样,也许他会将自己埋入他的怀抱,但……这些终究无法阻挡他被另一个人吸引。所以,施沐晨不接那个电话实在太对了,这让他们免去了更加水深火热的纠结,以及更难分开但必须分开的结局,在他们彼此伤害得更深之前。他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对谁动了感情。虽然,那感情必须让它停止。 “我承认,这阵子我有点儿跟你较劲。但你知道人都有点儿气性。那天我们去派对,我知道你不感兴趣,但……” “跟这些都无关,真的,都无关。”熊鑫打断了施沐晨,“自始至终你都很好,那天我贸然离开你有理由生气,当然,你不接我电话我也有理由生气,可这些其实都不是问题。” “那问题到底是什么?” “真的真的对不起。”熊鑫不回答,只拼命道歉。 施沐晨再也无法问出什么,熊鑫给他的除了歉意便是沉默。 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施沐晨一口茶也没喝,抽了几支烟。熊鑫也没动面前平整的乳酪蛋糕,只是低头注视着桌面上虚无的某一点。 提出离开的是熊鑫,施沐晨说我送你吧,熊鑫摇摇头说:今天我开车来的。即便这样,施沐晨还是坚持送熊鑫到停车场,看着他上车,关上车门。本想就这样目送他离去,可……控制不住的,他拉开了宝马M3副驾驶一侧的车门。 “怎么?”熊鑫看向了施沐晨。 将熊鑫拖进怀中,任他推挡呵斥他也不放手。衣物撕裂的声音,拳头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哭泣的脸,挣扎反抗的手脚,强行挤入的疼痛感,撕心裂肺的喊声与咒骂…… “怎么了?”见施沐晨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熊鑫不免又问了一声。 施沐晨的眼里这会儿并没有熊鑫,什么也没有,仿佛这个世界都是罩子外的。他只惊讶于自己脑海中出现的幻象,并为之一振。 “施沐晨?” 由于这场脑内的骤风暴雨,施沐晨最终没有问出他拉开车门想问的话——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对我动过感情。不需要问了。明明知道答案还问什么大劲?没劲。揣着明白装糊涂也不是自己的性格。 车门被合上,看着施沐晨走开的身影,熊鑫完全不明所以。他想下车追上他,他的表情让他……难以平静。可……追上他又要说什么呢?说什么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些?熊鑫想不出来。 施沐晨走了一段来到自己的车前,按开了车锁。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上挂了一层冷汗,心脏一阵阵的心悸,就连呼吸都不能顺畅。脑海中的一幕虽然是幻觉,可一切却又真实得超乎想象。他拉开车门本想问问熊鑫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接纳过他,可……那一幕就像真实发生了一样。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性犯罪者,即便捂上脸遮住双眼,那种膨胀到发狂的心跳也不能停止。 上了车,他点上一支烟,手颤抖着,打火机打了几次才燃起。他惊讶于埋藏在自己体内的暴力倾向,更惊讶于几乎被幻想吞噬的自己。他知道这是为什么,这就像过去与现在混为一谈,场景与场景重叠,真实与想象交错……熊鑫,与狐狸小子。 熊鑫拒绝他是百分之一百正确的,施沐晨相信,自己绝对无法度过内心的那一道郁结,这件事始终留存在他内心深处,始终在他的潜意识里作祟。它总在提醒自己,告诉他自己究竟是怎样一个恶徒。所有的遮掩与辩解,都无法掩盖事实的真相。你根本不配得到美好而干净的感情。逃避与不直面不是枷锁而是解脱。别企图有什么能将你拉出黑暗的漩涡,别以为跟干净透明的人建立起情感就能释放内心的积郁,实际上什么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都会得到上天的提示,都会打开第三只眼看清你的真面目。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从一早就开始了。今天是大年初八,假期后第一个工作日。他本来应该一早就到公司,但熊鑫约了今天见面,他本是想拿出这一天的时间能弥补上跟熊鑫之间的不协调,结束可笑而无聊的冷战,结果…… 实际上,他们俩之间从来不存在不协调这样的问题,而是始终都没同步过。 自欺欺人其实最没劲了,尤其还被人戳破。 施沐晨从未被甩过,也始终没对谁认真过。其实这样多好啊,干嘛偏要跟自己对着干。你本性就邪恶,就别去企图救赎了,牧师也会发笑的。自取其辱。 电话坚持震动,烟烧到了指关节,施沐晨一抖,烟蒂掉在他两脚中间。他拾起来扔出窗外,脚垫烧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痕迹。接起电话,秦浪的声音传来:“你还行不行呀?我都想不清到底那天谁说要不干了……我等你批项目经费呢……施总?施总?” “噢。好。我在外面办点儿事儿,这就回公司。”换上一贯的沉稳面具,施沐晨态度自若地回答。 “好,那我等您。午休后能回来吗?” “到了通知你。” “您……没事儿吧?” “嗯?” “感觉您好像……说不上来,和平时不一样。” “你多心了。” “哦哦……我失恋症候群,觉得什么都诡异,哈哈。等您回来。” 挂了电话,又抽了一支烟,施沐晨才起步开出去。地下车库错综复杂,很像一个迷失人的心。 桌面上的电话响起,施沐晨顺手接了起来,传来前台小姐甜甜的声音:“施总,有人找您,他说无论什么时候见您都不需要预约,因为您没有特别和我交代过,所以……” 下一秒施沐晨就听到有男声插入,“你把电话给我”还听起来很遥远,接下来的话就直接顺着听筒钻入了耳膜:“施沐晨,你这前台可够烦的。” 秦浪在等施沐晨的批示,站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前盯着他看,上一秒他神色还能算不错,这一秒感觉就挂上了乌云。 挂了电话施沐晨草草签了文件,刚递给秦浪办公室的门就开了,完全没听到敲门声。秦浪狐疑地回过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西装革履身上有一股遮不住的凌厉气息,令人生畏。 “见你快赶上见总统那么麻烦了。”男人冲施沐晨说话,视线却落在了秦浪身上,“呦,弄个挺漂亮的跟你身边儿,你秘书啊?” 秦浪没来由得极其反感这个男人,不禁微微皱眉。 “自己找个地儿坐。”施沐晨阴转大雨的脸抬起来,面对秦浪尽量让眉目舒展,“拿给财务部就好。” “那施总我先走了。”秦浪拿着文件转身出去,把门带上了。 “也不给介绍介绍。”男人从容地点了一支烟。 “我员工而已。” “干嘛呀,苦着一张脸,咱俩多少年没见了,你就这么欢迎你哥们儿?” “想见随时都能见,一直没见……你懂。” “行啦,装什么好人啊。”男人不屑地笑,“苦脸也应该是我苦脸,你小子还带呛行的。” 施沐晨挑了挑眉,“敢问哪儿造次您了?” “OH酒店的包装今年签给你了?” “呦,呦,我说呢。”施沐晨笑,“我忘了您这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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