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突兀,但当初两家交好合作时,似乎也是这样突然又高调。 可等到了现场,仔细找过,甚至疑心受骗后,他们才终于在某处角落树后找到那人。 执一柄黑伞,伞檐微微下压,遮住那双黑沉的眼,只露出紧抿着的、锋利的唇线。 而他怀中倚着的那位,赫然是林家次子。 这发现让来人吓了一跳,可还没等细想,便发觉谢执望过来,目光生寒,顿时吓得掉头就走。 仪式还在继续,这种场合下,没人会不长眼地找谢执谈公事。 耳边哀乐阵阵,花圈、纸鸟被扛上山,放在老太太坟前,林桥望着那里。 棺材早已放了进去,土也填好,拱起一座小山包。 那里,躺着他过去的亲人。 而林鸿晖就跪在最前面,雨将他浑身打得湿透,过往总是高大而让林桥恐惧的男人,狼狈又茫然地跪着。 他身后是林逸明,坐在轮椅上,有人想给他撑伞,又被不耐烦地斥走,于是雨水便顺着身体流到轮椅上,流到还坐痛的腿上,疼痛愈发无法忽视。 可他脸上,依旧是空白的。 自林桥来后,或者说,自他有记忆起,祖母与他并不亲近,可当她彻底躺在那里时,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似乎,从来是偏心着他的。 仪式一直持续到太阳西斜,四野昏暗,林鸿晖最后在坟前撒了一杯酒。 亲朋陆陆续续离开,林鸿晖在最后,可是离开前,他忽然扭头冲回来,在坟前磕了个头。 再起来时,额上沾了湿润的泥,看上去滑稽又无力。 所有人都离开了。 天一点点黑下去,谢执没有催他,直到林桥像是无意识般往前迈了一步,却膝盖发软,直往下坠。 谢执连忙将人拉住,这才没让林桥跌下去。 林桥一步步走到坟前。 每迈出一步,身体深处都泛起一阵抽搐般的痛感,可又像是幻觉。 他已经分不清了。 林桥停在那里,低头,与墓碑上那人对视着。 那是她生病前的最后一张照,精神奕奕,头发也被打理得整齐,脸上带着笑,目光柔和而平静。 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他好像,完全没有印象。 林桥闭了下眼。 他好像还记得那天奶奶的神情,可又好像不记得了。 照片上的人,陌生又熟悉。 唇齿开合,字句痛苦地从牙关滚落出来。 “再见,”他用力喘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叫着:“……奶奶。” 身后,有人拥住他,是无声的支持。 天色黑了,又下过雨,路途泥泞,下山的路不好走。 谢执打着灯走在前面,让林桥拉着自己的衣服。 快要到山脚时,衣摆忽然一紧,身后传来细微的惊呼。 谢执下意识直接丢了手里东西,转身就去接林桥,可泥路太滑,谢执将他抱在怀里,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下来,好在没有撞上什么东西。 衣服裤脚都沾上泥,沉重又潮湿,但谢执却没顾那么多,只是焦急地去查看怀中人情况。 林桥闭着眼缩在他怀里,身子轻微的发抖。 谢执以为他被吓到了,正想安慰,衣襟却忽然被紧紧握住。 林桥颤抖着掀开那双眼,眼睫很快就挂满泪珠,他看着谢执,忽然很轻很轻地、哽咽着说了一句。 “谢先生,我这里,好难受啊。” 细瘦的手指,带着颤意,按在了胸口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林家这段差不多结束了,之后还有一段小黑屋(bushi),然后就要正文完结啦!
第86章 “扭伤了,不严重。” 江医生检查完,又交代了注意事项,出门时还是脚步一顿,目光落在林桥还恍惚而无神的眼睛上,沉默片刻。 等出门后,才对谢执道:“多注意一下,不行的话就带去给心理医生看看。” 谢执嗯了一声。 他不放心将林桥一个人留在屋里,只走了几步,听完便回去了。 林桥依旧缩在床上,安安静静的。 自从那天下山时说了一句话后,他便再也不肯开口了,目光也总是茫然而失措的。 甚至比老太太下葬前还要严重。 饭量很少,木木愣愣的,任凭谢执怎么抱着他哄他,也不开口。 还很畏光,白日里也要拉上窗帘,一个人缩在昏暗的卧室,也不看手机,就一个人发呆。 谢执怕他出事,便推了公司的事,陪在他身边。 但总有些事情是推不开的。 那天他叮嘱过林桥,但只是接了个电话,十几分钟的功夫,再进门却悚然发现林桥正一个人坐在床边,头低着,手中却隐隐有什么发光的东西。 他劈手夺过来,才发现那是一把美工刀。 刀刃正对着他手腕。 谢执声音发紧,问他:“乔乔,你要做什么?” 房间里安静了好几分钟,林桥才慢慢抬头,瞳孔涣散着,看神情,他像是仍沉在自己的世界里,或者说是自己幻想的那个世界里。 过了片刻,那双眼睛才聚焦起来,落在谢执脸上。 “我……?”他困惑地重复了一声,像是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手指一松,谢执将美工刀扔得远远的,将人重新抱进怀里。 “好了,不要想了。”他低声说:“都过去了。” “……嗯,” 林桥应了一声,但比起认同,却更像是本能的附和了。 第二天下午,林桥才终于从昏昏沉沉的梦中睁开眼。 这几天他总是嗜睡,作息也混乱。 卧室常年拉着窗帘,他也不在意白天黑夜,连碰碰几次过来安慰,他都恍若无觉,甚至差点踩到猫尾巴。 谢执无法,只好暂时将碰碰关在了猫房。 谢执喂他吃饭。 也只有谢执在时,林桥才愿意多吃几口。 可就算是哄着喂着,尝了几口,连饭尖都没下去,林桥便不肯吃了,依偎在谢执怀里,手紧紧抓着谢执衣襟,是很依赖的样子。 谢执伸手去碰他有些消瘦的脸。 短短几天,就瘦成了这个样子。 “乔乔,今天想出门吗?” 林桥摇头,依旧缩在黑暗中,身子带着细微的颤意。 谢执轻轻吐了口气,安抚地拍着他脊背,说:“好,那就不出。” 这话重又让林桥平静下来了,他试探着摸索拉过谢执的手,轻轻将脸贴过去,闭上眼。 就像是,谢执是他在世上唯一信任的人。 谢执心又疼又软,他轻轻抚摸着林桥的脸颊,那上面的软肉都有些凹陷了。 “蔺难舟过来了,让他进来看看你,好不好?” 听到这个名字,林桥身子忽然一抖。 就像是在提醒他林家的事情一般。他指尖都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明知道不对,可压抑着的、颤抖的声音还是不受控地从嘴边吐出来。 “不要……不要,” 他近乎神经质地将手放在嘴边,牙齿磕在坚硬的指甲上,稍一用力便直接从指甲上滑脱,手指两边便泛起剥开般的痛。 “为什么,”他含糊不清地说着,眼泪不受控地滚落出来,很快便在谢执掌心汇成一汪。 泪珠砸下来,明明轻得仿若无物,却又从掌心一直牵连到心脏,痛得很。 “他以前,为什么,要放开我的手?”林桥还在哭,声音也一抽一抽的,胡乱地说着,“我不想见到他,……” 谢执给他擦掉泪,那双眼睛已经有微微的红肿了。 他将人拉进怀里,下巴抵在林桥额头,声音也带了点细不可查的颤意了。 “好,好,不见,乔乔,不要想了。” 过了十几分钟,怀中的颤抖慢慢停了下来,谢执低头,便见林桥已经睡去了,但脸上还满是泪痕,残存着惊慌的神情。 他将人慢慢放下,又拖过来玩偶。 两个大玩偶将林桥拥在中间,骤然离开熟悉的怀抱,他本能地伸手想去寻找,最终紧紧抱住一侧的玩偶,将脸埋过去,终于安静地睡着了。 谢执静静盯着他看了几分钟,才安静起身,关上门。 眼角余光扫过去,他讶然发现,蔺难舟居然站在门侧,不知听了多久,眼神沉得像水,掌心也紧紧攥着,唇线抿得几近锋利。 那根红绳还缠在他腕间,却被绕了好几圈,像发泄一样紧紧勒住皮肉,深深陷进去,先是绷出血色,然后是惨白的颜色。 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几乎是崩溃的癫狂。 谢执不动声色地挡住门,说:“乔乔累了。” 蔺难舟没有回应他,只是很沉、很用力地喘了一口气。 “十一年前,”那话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彻骨的痛意,“他说难受,要我陪他回去,一起回酒店,……我拒绝了。” 他带着点神经质,重复道:“我拒绝了,我把他送上那辆车,我拒绝了。” 如果他当时,没有放开乔乔的手,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再经历林家那些腌臜事,不会被亲近的人反复背叛,只会跟在他身边,最开始或许会有些困难,但没关系,他永远不会留下乔乔一个人的。 他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是相依为命的亲人。 可他放开了乔乔的手。 额上忽然一痛,他怔然抬头,便见谢执敛眸道:“现在不是让你发疯的时间。” “……你什么意思。” 谢执道:“乔乔需要远离这一切。” 他注视着眼前人,目光带着审视。 “不论是你,还是这座城市。” “我会带着乔乔暂时离开这里,至于林家……”谢执忽地笑了一声。 就算彼此针锋相对,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两人真的很相似。 蔺难舟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沉默片刻,下颚线都绷紧。 他不想让乔乔再一次从他视线中消失。 可他别无选择了。 最终,他让步了。 “……好。” 声音沙哑。 谢执看他一眼,叮嘱道:“谢家不会退出,但是注意分寸。” 他眉眼沉了点,“我想,乔乔回来时,是不想听到有关于他哥哥的噩耗的。” 蔺难舟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人居然会关心自己。 谢执却不等他反应,径自去收拾东西,只是越过他时,忽然脚步一顿,道:“那一年,你才十二岁吧?” 轻飘飘的话落下去,仿佛只是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 谢执自顾自地离开,只留下蔺难舟怔在原地。 那紧绷着的肩膀,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下。 - 几日后,林家还沉浸在一片愁云惨雾中,可蔺家的发难却突如其来,猛烈又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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