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午饭吃完, 窗外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项鸣说晚上有个熟人的饭局,问他想不想去,尹念云看着项鸣的神情, 虽然项鸣没有多说什么,但他想到了之前项鸣带他参加过一次聚餐, 好像因为他的缘故, 气氛并不太好。 尹念云回想不太真切, 直问道, “是项哥的朋友,还是我以前认识的人?” “都有。”项鸣揉揉他脑袋,“你去吗?我一个朋友从国外回来,她准备了一个宴会,邀请了不少人, 其中包括你认识的人, 你的房东刘女士, 还有许诵他们。” “去。”尹念云爽快地答应了。 记忆伊始, 是茫茫白雪中项鸣那张焦急慌乱的脸, 现在眼前的人也是项鸣,向他微微笑着, 挽起他的手,冰冷的手指被包裹进温暖的掌心里。 “浩子, 你在发什么呆?”队友唤了他几声也没反应,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看到门关上之前的一片衣角。 风浩回想着刚才尹念云与那位项姓先生相处的画面,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 风浩斟酌了半天, 忍不住问道, “尹哥和他那位朋友, 会不会太过亲近了?” 几位队友看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傻子,又透着对傻子的包容之意。 “别想那么多,好好练习吧。” “你对尹哥还不放心吗,不用担心。” 与尹念云近一年未见,他们怀揣着各类心思,心中难免对此忐忑不安,尹念云会如何看待他们呢? 想象中可能会有的对待都没有遭受,一上午的和谐相处让他们不由地放松了下来,甚至有种回到了最初的感觉。 仿佛他们还是那个如日中天的内娱顶级男团,只要有尹念云这根支柱在,他们就什么都不需要操心。 ——在他们心目中,尹念云就是这样的形象,无所不能,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淡然处之。 见队友们都是这幅态度,一股火猛地窜了上来,风浩怒道:“什么叫不用担心?尹哥就不需要关心吗?” 几人面色一僵,都没有吭声。 风浩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可是他控制不住,因为不对劲儿,从和尹念云见面到现在就是有种不对劲的感觉悬在心口。 风浩:“我们好像从头到尾都没为尹哥考虑过。” 队友撇着脸开口,“啧,考虑什么啊,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份内的事就行了,风浩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尹哥自己都没说什么。” “是啊,尹哥自己都没说什么。” “可是……”风浩还想说些什么。 一个队友拉住他,“你别瞎想了,你知道那个项先生是哪个项吗,尹哥跟着他不会吃亏的。” 风浩自然不清楚那个项是哪个项,“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行了,别说了。”年龄最大的队友强行打断了风浩,“尹哥他这么做,当然有他自己的用意。” 没错,尹念云做事考虑周到,不管是之前离开退居幕后,还是之后传出来死讯,他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尹念云总能把事情办得妥当完美,哪需要他们来替他考虑。 “那你们说说他有什么用意?尹哥这么做对他什么好处?” “别车轱辘这些没意义的话题了好吗?” 队友们的话非但没能让风浩放下心来,反而是越发不安,队友们见劝诫无用,逐渐也失了耐心,语气越说越重,莫名的就演变成了争吵。 风浩又气又无奈,“算了,和你们说不通,你们根本就不关心尹哥。” 队友讥讽:“呵呵,就你关心,谁都不如你善良好心肠,既然你这么热心,之前怎么都不见你关心关心队长?” “他之前被全网黑,被尹永乐欺负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给说话?” “怕不是想借尹哥的关系,攀附上项家人吧。” “都是圈里人,装什么纯洁白莲花,风浩,我知道你最近不太好过。” 风浩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脸上的神情和吐出的字眼却令他感觉到无比陌生。 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因为他惶恐地发现他们说出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叫他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好了,差不多行了,话别说得太难听。”年龄最大的队友出来制止,“风浩,你也收起你的小心思,项家不是能随意攀关系的。” 风浩垂着脑袋,沉默良久,闷声应了,“我知道了。” 究竟是近一年的时间太长,长到令他们包括他自己都有了改变,还是直到现在他才看清所谓的事实呢? . 尹念云的衣服并不多,尤其是参加比较正式的场合的礼服,他不怎么有出门的需要,衣柜里大多是柔软宽松的家居服。 考虑到今晚的宴会,还有不久后的周年登台演出,是应该添置些新衣服了。 “还有过年要穿的新衣。”项鸣补充道。 “好,请抬起手。”这时拿着长尺为尹念云量身的裁缝温声提醒道。 尹念云听话地任由裁缝摆布,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人偶娃娃,“项哥,现在现做衣服还来得及吗?” 据项鸣介绍,这是家传承三代的手工定制服装店,看他们的架势,定制一套礼服会从最基础的布料开始做起。 项鸣笑道:“不用担心,今晚也不是什么非常正式的宴会,怎么开心怎么来,主人不会介意的。” 下午现做的衣服自然是赶不上晚上的宴会,项鸣早有准备地拿出了一套男士礼服,让裁缝贴着尹念云的身材再改改。 项鸣说:“这是宴会主人准备的,小云喜欢吗?” 镜子里的青年拥有一头柔软蓬松的及肩半长发,身着裁剪贴身的银白燕尾服,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胸口和袖口的宝石光彩流转,那双清澈的眼眸也映着碎光。 他笑了笑,偏头看向项鸣,“好看吗?” “当然好看。”项鸣下意识想揉揉这颗柔软的脑袋,伸到一半的手停在空中,转而握住了尹念云的手腕。 “咔哒——”表扣在了手腕上,一尘不染泛着光的金属,将白皙细腻的皮肤衬得如脂似玉,漂亮得让项鸣险些移不开眼。 . 路上,项鸣跟尹念云介绍了一下他这位国外的朋友,尹念云这也才知道原来那位女士就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不算上中元节墓地那次,说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尹念云有些紧张,他毫无准备,什么礼物也没带。 项鸣安慰他不要紧,“尹女士只是想和你见个面。” 想到这位名义上的母亲有几十个养子养女,至今他们也未出于母子关系而有什么联系,尹念云也就放松了下来。 就当是个长辈……这个想法很快就坚持不下去了。 刚下车,尹念云甚至还没有看清周围环境,便被人拥入怀中。 “哦孩子,我真的等你太久了,我太想见你一面了。” 她画着艳丽的妆容,说着带外国口音的普通话,神情非常夸张和热情。 尹念云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如此情形。印象中那次墓地视频通话里的尹女士,好像和现在有点不一样…… 不过他根本没有余力去想这些,因为尹女士非常热情地拉着他进入了宴会人群中,宾客有大半外国人,她用外语介绍着什么,大概是这是她最喜爱的孩子,尹念云听了个半懂,脸也憋得通红。 看着满场的宾客,尹念云觉得项鸣说的熟人饭局有点差距。 好在尹女士并不强制他社交,只是像走过场一般看了个眼熟,也不需要他做些什么,甚至有热情的友人想和他搭话,都会被尹女士拦住。 尹女士就像是投喂小仓鼠一般,拉着他这个尝尝,那个也试试,还会很认真地会问他在宴会上会不会紧张,能不能适应。 这段感觉过得很是漫长的时间裹在香甜的酒水蛋糕气息里,听着尹女士开心的声音,尹念云莫名的并没有生出抵触的情绪。 期间不断有叫的出,叫不出身份名字的人来敬酒,说是敬酒,其实尹念云一口酒也没喝,尹女士给他的是果汁饮料。 尹女士倒是喝了不少,看得出来她非常开心,醉后都开始说胡话了。 “小云,我的孩子,我以为…以为……” 她没什么形象地趴在餐桌上,脸红红的,眼睛也湿润一片,整个人看起来茫然中又带着些哀愁。 尹念云拿走她手边的酒瓶,“尹姨,你喝醉了,别喝了吧,我给你叫醒酒汤。” “不,我很清醒。”清醒到连口音都消失了,只是说话依然磕磕绊绊,“小云,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尹念云俯身去听。 她说:“你别叫我姨。” 尹念云看了看,尹女士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他从善如流地改口,“尹姐。” “不是,要叫妈妈。”她的神情认真又执拗,还透着隐隐的期待,就像是等待了很久。 尹念云也乖巧改口,“妈。”她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叫声妈妈也合情合理。 然而她却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瞬间坐直了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尹念云吓了一跳,“您怎么了?” 他向四周张望,看见项鸣大步朝这边走来。 “没事,只是喝多了,她喝多了容易失态。”项鸣唤来女侍将人扶起,“让她去外面吹吹风。” “项哥。”尹念云抬头看他。 项鸣拉着他坐下,“小云,我之前好像问过你一个问题。” 感觉到项鸣态度的正经,尹念云不自觉坐直身体,“什么问题?” “我之前好像问过你想不想要家人之类的问题。”项鸣斟酌着用词,他记得之前这么问过后,小云反应很大,像是被刺激到了,表现得尤为抵触,自那之后他也再没提过相关话题。 尹念云平静道,“好像是。”其实那浑浑噩噩的记忆,已然记不清多少细节。 桌下,项鸣捏着手中的DNA报告,面上观察着尹念云的反应,只要小云表现出一丝丝的抗拒,他就不会把这个真相告诉他。 项鸣问他:“那小云现在觉得怎么样,假如说尹女士当真以母亲的身份与你相处的话?” “我……”尹念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母亲”在他心目中更像是一个符号,是他新身份的合理来源。 今天见到尹女士,她看起来很年轻,富有活力,健谈又风趣。尹念云想象不到她作为母亲的形象。 加上母亲这个要求,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如何与尹女士相处。 尹念云老实道,“项哥,我不知道。” 尹念云没有给出答案,项鸣一点也不意外。 冬天的寒风吹得装饰蜡烛的火苗轻轻晃动。 尹女士靠在窗沿,手指夹着香烟送到烛火上点燃,昏黄烛光映照着的脸上已然没有半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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