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槐指出这个问题前,他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什么不对,现在察觉到了,看到徐槐就总是心跳过载,甚至胜过站在大跳台上的时候。 不过这种状态并不会影响到他训练,而是会使他更有底气,也更有想要尝试新动作的欲望。 杞无忧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相反,他很喜欢,想要徐槐一直在这里陪着他练习。 日光映在雪地上的影子渐渐拉长,太阳西斜,杞无忧终于成功做出了反脚内转1080,动作流畅,落地平稳,闪电般的黑色身影留存在跳台之下每一个人的眼睛里。 在雪友们的欢呼与口哨声中,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杞无忧和徐槐收板走人。 茅邈中途看到一半,被激起斗志,立志有朝一日也要像杞无忧一样可以飞台子,于是又回他的中级道去推坡了。 虽然他走了,但他浑厚嘹亮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留在跳台下的其他雪友们好像集体中邪,杞无忧每次落地,他们都会齐声喊“牛逼”。 搞得他短时间内不想再听见这两个字了。 “小杞,怎么把雪镜摘了?” 从跳台上下来,徐槐才注意到,杞无忧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滑雪镜摘了,往上一掀戴在头顶。几缕发丝也被镜架连带着掀了上去,微微翘起来。 原本很酷的造型,现在显得乱糟糟的,有点可爱。 虽然可爱,但是—— “你这样对眼睛不好。”徐槐口吻严肃。 滑雪时带的护目镜镜片是采用特殊的高强度树脂做成的,可以过滤掉强烈的紫外线与折射到雪面的眩光,同时还能防止高速滑行时雪板掀起的飞雪、小石子等异物冲撞眼睛,是滑雪时必带的装备之一。 杞无忧的雪镜是集训队里统一发的,也是专业的滑雪镜,但防雾功能做得却不是很好,温度太低时镜片会有些起雾。 一点点雾气并不会太影响视野,但杞无忧说:“我想看到你。” 什么意思? 徐槐不解,“戴上雪镜又不是看不到了。” “但是会看得不清楚,”杞无忧理所当然道,“而且我戴着雪镜会听不清你声音。”其实是因为雪友们的声音太吵。 如果广大专业滑雪镜生产商听到他说出这么离谱的话,估计会大声喊冤。 什么叫带着雪镜听不清声音?雪镜戴在眼睛上难不成还能影响到听力? 徐槐对此也有同样的困惑,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会这样……” 晚上,徐槐就这个问题和肖一洋探讨了一番。 肖一洋听他说完,觉得这个问题属实有点侮辱他的智商。 “你说什么?戴着雪镜听不清声音?他脑子冻傻了还是你冻傻了?” 好吧,其实这个问题并不是徐槐想要探讨的重点。 “我觉得集训队需要给队员们换个好一点的雪镜。” “知道知道,这个我往上报过,现在用的这个牌子确实不怎么样,正在申请了,等他们放完假回来就有新的雪镜戴了。” 徐槐又提到杞无忧训练时的一些小细节。 “杞无忧紧张?你逗我呢?”肖一洋不可思议地说,“谁都会紧张,但他不会。你知道我们私下里都管他叫什么吗?” “什么?”徐槐好奇地问。 肖一洋缓缓道:“冷酷无情的滑雪机器。” “哪里冷酷无情……”徐槐懵了,“也不是机器呀。” 小杞哪里能跟这些词汇沾上边呢?明明就很乖很可爱啊。 肖一洋:“你你跟他一起待了这么多天,就没有过被他气到的时候吗?” 徐槐仔细地回忆了一下,“没有啊。” “我跟你说,你别太惯着他……”肖一洋知道徐槐什么性格,鼓励式教学法嘛,但这套方法并不是对每个人都适用的,有些人的性子就需要磨一磨,越惯只会越蹬鼻子上脸。 “可千万别拿哄你师弟那套哄他,你别看杞无忧平时看上去不声不响的,其实鬼主意多的很。” 肖一洋觉得徐槐的那个师弟Sven,能养成今天的性格,徐槐功不可没,他就是完全被徐槐惯出来的。 Sven,人送外号挪威第一哭包,动不动就哭,赢了哭,输了哭,摔了哭没摔也要哭,他滑雪就没有不哭的时候。 偏偏徐槐还惯着,还说什么释放情绪而已,再说了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就让他哭呗,人家乐意哭,谁规定滑雪一定要笑着滑? 每次赛后记者采访时,都会提前给他准备纸巾,预感他要哭的时候,镜头前会出现一堆人递纸的盛况,看着特逗。 因此Sven常常被解说和雪迷们拿来调侃,称他为“悲伤王子”。 竞技体育不能总是给人带来快乐,有痛苦,有悲伤,但是一个快乐的选手或许更能令观众感觉到竞技体育的魅力所在。 Sven本身就是泪失禁体质,脆弱敏感,小时候被家人逼着练滑雪,练了十多年,好像也一直没能爱上这项运动。但如果你要他放弃的话,他却又不肯。 他无疑是爱这项运动的,哭只是释放情绪的一种方式。 Sven哭着滑雪,照样能拿世界冠军。 肖一洋虽然觉得徐槐说的是歪理,但放在Sven身上其实是成立的。 “我没惯着他啊,也没有刻意去哄,他和Sven不太一样,他一直都很乖的。”他被徐槐的声音拉回思绪。 乖?哪里乖了请问,杞无忧那张拽脸跟乖一点都不沾边好吧! 看来跟他说这些八成是说不通了,肖一洋愤愤然挂了电话,“等着吧,你这样下去,早晚得出问题,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睡前,徐槐又发消息问杞无忧: “小杞,你知道我师弟吧?” 杞无忧:“哪个?Sven吗?”Sven是徐槐的众多师弟师妹里名气最大的一位。 “是他,你知道他性格方面的最大特点是什么吗?” 如果让杞无忧说Sven技术风格上的特点,他倒是能说出个一二来,但是性格方面的…… “……哭?” “我觉得你可以向他学习。” “你让我哭……?”杞无忧纳闷道。这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我指的是类似的,一些别的释放情绪的方法,除了哭,还有别的,比如说一些言语上的鼓励,调动积极性,还有拥抱击掌这类肢体接触也算的。你喜欢哪种?” “哦,”杞无忧想了想,“你拍我肩膀的时候,我就会放松一点。” “那摸你头呢?” “……也会放松。”杞无忧语气僵硬。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样你就会更紧张了?”徐槐有些狐疑道。 “没有!” 草草结束和徐槐的聊天,杞无忧翻了下手机相册。 手机里有一张长白山的日出粉雪,这张照片不是在网上存的,而是来自徐槐的朋友圈。 徐槐说过他最喜欢滑粉雪。长白山的天然粉雪很厚很软,轻轻踩一脚就会深陷下去,深度几乎及膝。穿上滑雪板在粉雪里滑行,就好像漂浮在上面一样,空无一人的雪山,世界一片安静,只有你一个人,一直飘在雪上,飞在云雾里。 这是在徐槐眼里看到的雪山。 这个假期,杞无忧和徐槐看遍了崇礼的月出日落,对于大多数滑雪运动员来说这可能很平常的事情,而对于他而言已经是弥足珍贵的景象。 也许他以后能够有机会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更美丽的雪山,依然和徐槐一起。 作者有话说: 肖一洋说的“出问题”指的是杞无忧不会一直听徐槐的话,会跟他唱反调。此刻的他并不知道这俩人以后到底会出什么问题,这属于是悍跳预言家
第36章 生日礼物 茅邈和杞愿住在离雪场不远的另一家酒店。 酒店里还有不少空余的房间,茅邈本想着干脆让杞无忧也过来住,毕竟两人这么久没见了,他有不少话想要跟杞无忧说,然而甫一开口,就被杞无忧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拒绝也就算了,理由荒谬到简直不像是用脑子想出来的:“我认床,再换个地方睡会影响滑雪状态。” 茅邈怀疑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好几个来回:“你再说一遍?” 认床?怎么可能? 杞无忧从来就不是个娇气的人,家里的硬板床,武校的大通铺,他哪个没睡过?怎么这会儿倒突然认起床来了。 杞无忧抿了抿唇,理不直气也壮:“反正我不换。” 尽管杞无忧不住在这家酒店,但下午滑完雪,他还是过来了一趟。 先去了茅邈的房间。 门口的矮脚桌上摆着两个显眼的礼物盒,一粉一黑。 原来茅邈之所以软磨硬泡地把他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虽然他是个五大三粗的糙直男,但偶尔也会有心思细腻的时候。 “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到时候我和杞愿都开学了,没法儿飞过来给你过,就提前把生日礼物给你带来了。”茅邈说着,又打电话让住在隔壁的杞愿也过来。 杞无忧慢吞吞地解开被绑成蝴蝶结的丝带,不太熟练地拆盒子。 杞愿和茅邈都给他准备了生日礼物。 粉色包装盒是杞愿的,里面是一部最新款的手机,茅邈送的则是运动手环。 “你的那个旧手机可以淘汰了,”杞愿含笑对他说,“这是爷爷给我钱特意让我给你买的呢!” 听到杞愿这么说,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但杞无忧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装淡定。 “那爷爷为什么不过来看我?” 茅邈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爷爷坐不惯飞机,他这么大年纪了,你舍得让他来回折腾啊。” “……哦。” “就是啊,”杞愿也说,“你不知道吧,前几天我们家下雪的时候,爷爷还问我洛阳有没有滑雪场呢。” 茅邈又接腔:“爷爷肯定早就不生你的气了!” 杞无忧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也就没有再计较茅邈又碰他头的事。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杞无忧大部分都记不清了,留在脑中的只有一些琐碎的、前后毫无关联的画面。在被爷爷带回洛阳以前,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过过生日,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到底是哪天,后来他被爷爷领回家的那天就是他的生日。 爷爷是个古板又守旧的老头儿,对他和杞愿都很严厉,教他们习武,立很多规矩,脸上常年没什么笑模样,但他也会给杞无忧过生日,给从小留短发的杞愿梳漂亮的鱼尾辫,教邻居家的小孩儿茅邈削桃木剑…… 杞无忧当初决定放弃武术转项滑雪时,并未考虑太多身边人的想法,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想要得到爷爷认可的。 如果,他日后能在单板滑雪上取得一些成绩的话,爷爷也许会为他骄傲吧。 和两人一起吃完晚饭,杞无忧没有直接回酒店,而是坐缆车去了太舞小镇里的山顶餐厅。
179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