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槐没有听清。 “嗯?”他弯腰将脸靠近,耳朵贴近他嘴唇。 “不想你走。”杞无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很怕他从眼前消失。 徐槐奇怪于他的黏人,微微笑道:“我不走呀,就是去倒杯水。” 杞无忧眼睛眨了眨,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目光还是没离开。好像突然之间变得非常非常依赖他。 徐槐还挺喜欢他这样,摸摸他的头:“好乖呀宝贝。” 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又打了客房服务电话让人送餐过来。 他赤裸着上身,后背、胸前,还有脖子上遍布着深深浅浅的紫红色痕迹,全都是杞无忧的手笔。 不记得把睡衣丢在哪里了,徐槐又从行李箱里随便找了件T恤来穿,也给杞无忧拿了一件。 杞无忧的睡衣昨晚被弄脏了。 吃完早饭,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槐哥,”杞无忧把一片狼藉的餐桌收拾好,“我下午想去训练。”按照原本的训练计划,今天一整天都要上雪训练的。 徐槐沉默了下,抬眼看他,“……你确定吗?” 他还是低估了杞无忧的体力和恢复能力,以为他至少要休息一天。 杞无忧点头:“嗯,我休息好了,没问题的。” 徐槐想了想,说:“下午的雪质没有上午好,滑行可能会受到影响。” “正好锻炼一下我的适应能力。” 见他态度坚决,徐槐只得勉强同意。 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没有去成。 去泰格岭地形公园的路上,徐槐给肖一洋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干什么,如果不忙的话可以来泰格岭观摩一下杞无忧的训练。 肖一洋很久以前就跟徐槐提过想看看杞无忧现在的水平,一直没找到机会,他现在是领队,不负责具体的带训任务,应该能抽出时间过来。 过了一会儿,肖一洋回复说他来不了,现在人在医院。 徐槐忙问怎么回事。 肖一洋简短地告诉他,乔巍然上午训练的时候摔伤了。 都进医院了,听上去有些严重。 他发的语音,杞无忧也听到了,便临时决定先不训练了,去医院看望乔巍然。 调转方向,杞无忧和徐槐一起去医院看乔巍然,先到附近的超市给他买了很多零食和水果。记得他喜欢吃草莓,杞无忧挑最贵最好看的买了好几盒。 到了医院,肖一洋在住院部一楼接他们。 “小乔怎么样了?”徐槐问。 “没啥大事儿,左腿骨折,打了石膏。” 肖一洋又看向杞无忧:“无忧,小乔这段时间心态出了点儿问题,你多陪他聊聊天,给他传授传授经验。” 杞无忧一愣:“……啊?” 印象中乔巍然每次找他聊天都是开开心心,活力满满的,心态出了什么问题? 见他疑惑,肖一洋又跟他讲了一些关于乔巍然的事。 杞无忧这才知道,乔巍然的妈妈是一名护士,疫情期间被派去一线支援,每天都很忙,乔巍然一直很担心,也没敢告诉她自己受伤的事。他以前训练也受过伤,从来都不对家里讲。 而且下个月在奥地利有平行大回转世界杯分站赛,乔巍然已经报了名参加,这下要泡汤了,几个月的努力训练付诸东流。离冬奥会只剩一个赛季,本来以他的积分是可以冲一冲的,现在却又要耽误好几场比赛,几乎希望全无。 杞无忧走进病房的时候发现乔巍然仰面望着天花板发呆,红着眼睛,像是刚哭完。 看到来人,他又惊又喜,忙坐起身:“无忧?槐哥?” 杞无忧走到床前,“你躺好,不要乱动。” “哦——”乔巍然吸了吸鼻子,乖乖躺好。 “很疼吗?”杞无忧看了眼他打上石膏被包成木乃伊的左腿,又问。 “没有。” 徐槐陪着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留下两个小朋友单独聊天。 杞无忧也不知道聊什么,去洗了草莓,又坐下来给乔巍然削苹果。他手很稳,可以削出一整根完整的苹果皮。 乔巍然提起训练和比赛,即使他们现在练的不是同一个项目,也有很多共同话题。 主要还是乔巍然在说,杞无忧见他时不时地吸一下鼻子,就给他拿了盒抽纸放到被子上。 “我哭不是因为疼的,是因为我想家了。” 杞无忧点点头,表示理解。 “无忧,你不想家吗?” 思绪一下被扯到很遥远的地方,杞无忧摇摇头,最后又点点头。 乔巍然惆怅地叹气:“哎,太久没回家了,我现在看到肖教练觉得他比我爸还亲。” 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两人工作都很忙,他一直借住在亲戚家里。后来去了杂技团,师傅对他动辄打骂,还被杂技团里的师兄们欺负,因为打不过,就只能忍着。直到被选进集训队,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变。 队里人都觉得肖一洋很凶,脾气差,但乔巍然却觉得他很好。他虽然凶,但还是会跟你讲道理,即使骂你也都是有理有据地骂,不是单纯的发泄,更不会打人。 所以他觉得肖一洋是位好教练。 “哟,哪阵风把我们世界冠军吹过来了?”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忽然从病房外传来。 有人推门进来。 也是位熟人。 “姚逐!你会不会好好说话?”乔巍然瞪视着走进来的男生。 “我给你买饭你就对我这态度?”姚逐重重地把饭盒放到桌上,压到草莓上面。 “你干什么!”乔巍然气得把他买的饭推到一边。 “不吃就喂狗。”姚逐目光落到被推远的饭盒上,冷冷地说。 杞无忧没有被战火波及,连个眼神都没分给姚逐,安安静静地削他的苹果。 他削下一条完整的苹果皮,丢进垃圾桶,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乔巍然,“小乔,吃苹果吗?” “吃!”乔巍然恶狠狠道。 “嘭——”姚逐甩上门又出去了。 乔巍然啃着苹果,望向被关上的房门,“姚逐就那样,你不要理他。” “嗯。”姚逐虽然很讨厌,但会帮腿脚不便的乔巍然买饭,所以杞无忧懒得跟他计较。 他沉默片刻,又试着安慰乔巍然:“离冬奥会还有一年的时间呢,你好好养伤,恢复之后就能继续训练了,下半年的比赛还有很多,有希望的。” 乔巍然一下笑了,“无忧,”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杞无忧愣了愣,没否认,“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一种感觉……”乔巍然也说不出来具体的原因,“感觉你比以前更温柔了。” 杞无忧唇角扬了扬:“……是吗。” 又和乔巍然聊了一会儿,杞无忧提醒道:“饭你还吃吗?估计都快凉了。” 乔巍然这才想起来,“当然吃了!” 陪乔巍然吃完饭,杞无忧就离开了,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走到拐角,他又看到了姚逐,没有丝毫和对方打招呼的兴致,本能地想绕开,姚逐却直直地走了过来。 平行大回转这个项目的运动员普遍都很高,姚逐比他还要高一点,像迎面走来的一堵墙。 闻到一股很冲的烟味,杞无忧皱眉:“医院里不能抽烟。” 姚逐撇撇嘴,“我在外面抽的。” 他顿了顿,“我看了你之前的比赛,挺厉害的。” 听到他这么说,杞无忧着实有些意外。他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看过姚逐的比赛,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水平。 “嗯,是啊。”他冷淡道。 “那个,要继续滑啊。”姚逐又张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最后没有说。 “嗯。”杞无忧有些奇怪地心想,还用得着你说? 走出医院大门,杞无忧按照徐槐在微信里给他发的定位去了对面的停车场。 来的时候是打车,回去却是由徐槐开车,他开的是肖一洋的车。 肖一洋今晚要在医院里陪乔巍然住一晚,明天出院,让徐槐先把车开回去,顺便给他加满油。 杞无忧扣好安全带,徐槐才发动车子,车载音乐随机播放。 “小杞,小乔很喜欢你啊,你们聊了好久。”他没半点不高兴,好像还很欣慰的样子。 杞无忧看他这样,心里多少有点不平衡,“他喜欢我你很开心吗?” “是啊,我希望有很多人喜欢你。如果你能被所有人喜欢,我会非常、非常开心。” 原来徐槐是这样想的。杞无忧怔了怔,声音低落:“可是我很自私,只想你被我一个人喜欢。”只希望徐槐是他一个人的。 在他心里,自始至终排在第一位的都是徐槐,是先爱上他滑雪,然后才爱上滑雪。 他逐渐长大,已经学会控制情绪,学会控制欲望,可是唯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这时而令他甜蜜,时而令他苦恼。 “不,”徐槐笑着摇摇头,“这不叫自私,你只是对我有占有欲,这很正常。” 杞无忧转过头看他:“那你呢,你对我没有占有欲吗?” 肖一洋的听歌品味令人不敢恭维,要么是某音神曲要么是年代感土摇。 徐槐直视前方,轻轻晃着脑袋,依然笑着:“当然有啊,我很庆幸你的某些样子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 “槐哥……”过了一首歌的时间,杞无忧轻轻开口,“我不想你走,不想你去雪联。” 宁愿徐槐去不到更广阔的世界,也要让他留在自己身边,这样总应该算自私了吧。 车厢里安静几秒,又播放下一首歌。 “小杞,你知道运动员委员会的选举制度吗?”徐槐没有责怪他,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杞无忧茫然地摇头。 “运动员委员会每年都有换届选举,任期只有一年,”徐槐停了停,继续说,“一年之后,我就回来。” 杞无忧反应了一会儿,先是感到惊喜,而后却仍有些不解,“但你不是……不是不和国家队续约了吗?” “是啊。” 前面经过路口,是红灯,汽车减速,缓缓停下来。 徐槐转头,看着杞无忧的眼睛,缓缓道:“我只做你一个人的教练,好不好?” 如果运动员的成绩足够好,又有足够的经济能力,那就可以脱离国家队,自费训练,请一位私人教练,只教他一个人。 杞无忧一直以为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都将是在集体里度过的,从来没考虑过别的可能。 “这样我们都能更自由一点,你觉得呢?”徐槐又询问。 杞无忧呆滞地望着他,此刻说不出任何话来。 车厢里放着一首不知道名字的老歌。歌手嗓音沙哑,有种粗粝的质感,唱出了洒脱与不羁。 【我梦寐以求,是真爱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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