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味道又出现了。 沈忱紧张道:“打火机有吗?……Lighter?” 光头男人直接从桌上摸了一个递给他。 沈忱再问:“How much?” 摆摆手,就准备从吧台里出来。 ——不行啊,不给钱的话对方就不可能拉开抽屉。 沈忱一下子瞄到旁边的冰柜,着急忙慌地打开玻璃门,从里面拎出两瓶看着像汽水似的东西:“How much?” 光头皱起眉,面目不善,那条刀疤让他显得甚至有些狰狞。 他比划了两下,示意沈忱“五十”。 沈忱连忙掏钱,目光直勾勾地锁定抽屉。 光头比老板娘粗暴得多,动作也更大,一抽就把抽屉完全抽了出来。 因而,抽屉角落里黑乎乎的东西终于暴露在灯光下,也完全映入了沈忱的眼里。 那是把手枪。
第七章 旅馆奇妙夜(中) 怎么想正常的旅馆收银抽屉里也不该摆着把手枪吧?! 沈忱接下零钱,立马快步离开大厅往楼上走,生怕再和这旅馆里的任何人对上视线。他径直回了房间,洗手间里仍有水声传出;他在局促的单间里来回踱步了一阵才想起点着烟,点上烟又继续走来走去。 ——黑店,这绝对是黑店。 沈忱得出了这个结论,叼着烟就开始收拾他的行李箱。换下来的脏衣服原本随手挂在椅子上,沈忱检查过口袋里没有遗漏物品后,把它们直接塞进垃圾桶里。到他合上行李箱,抽出拉杆;男人刚好推开门出来,还赤着上身。 “正好,快,东西收一下,走了……”沈忱愣了愣,“你怎么不穿衣服?” 男人骨架很大,对得起他的身高;上身的肌肉饱满而匀称,看起来比穿了衣服的时候更健硕。 沈忱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季岸身材好得跟专门练过似的。 “……走去哪儿?”男人不明所以。 “离开这个旅馆,”沈忱假装若无其事地去推开窗户,外面的风呼地吹进来,“我感觉这个地方不正常,我们直接走算了。” “哪里不正常?” 季岸语气淡然,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他自顾自在弹簧床上坐下,垂着脑袋两手并用地拿干毛巾搓头发上的水,一副在家似的放松模样。 沈忱压低了声音,走到他旁边说:“……我怀疑这是家黑店。” “……”季岸抬眼看向他,“为什么?” 听到对方这么问,沈忱立马拉了椅子过来,反着跨坐:“你不觉得奇怪吗?这荒郊野岭有个旅馆……” “因为对面的山上有个烧烤公园。”季岸平静道。 沈忱:“啊?你怎么知道的?” 季岸:“老板娘说的。” 沈忱严肃道:“那可能是骗你的,她和她的团伙有一套完整的话术,肯定是这样。” 季岸:“团伙?” 沈忱:“至少那个光头刀疤男,肯定跟她一起的;我刚下去买打火机他就帮老板娘卖东西。……哦对,我买了汽水,你喝不喝?” 季岸:“喝。” 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按下暂停,沈忱起身去把汽水拎过来,重新坐回刚才的姿势。 男人把毛巾搭在肩上,一头湿润的短发被毛巾搓得乱糟糟地支着;他一边用手指顺了几下头发,一边接下汽水:“这怎么开?” 这汽水是老式的玻璃瓶,加老式的金属安全盖。 沈忱正龇牙咧嘴地咬盖子:“用牙……” 然而沈忱完全高估了自己的牙,他试图用臼齿把瓶盖咬开,但咬了两下瓶盖坚挺如初,他牙酸得痛。 “……” 男人欣赏了几秒同事的滑稽样子后,把自己手里的汽水斜抵在床头柜的边缘,用瓶盖扣住柜子边,再用另只手轻巧地一拍。 瓶盖“哒”的掉在地上,还像硬币似的转了两圈才倒下。 沈忱咬着汽水瓶眨眨眼,然后把自己的汽水递过去:“帮我开下。” 两秒后,他们都喝上了酸酸甜甜的汽水。 “味道还不错哎,”沈忱舒爽地眯起眼,“感觉比可乐好喝,可乐有点涩牙。” 男人说:“怎么,黑店探讨结束了吗?” 沈忱倏地又紧张起来:“哦对,这家旅馆是黑店,真的。……” 他把抽屉里的手枪、光头刀疤身上的腥味,包括大厅里看电视的那群客人的异样眼神,全和季岸说了一遍。“这破地方,抽屉里有美元有日币,你觉得有美国佬会来这地方旅游?老板娘还会说中文,你不觉得离谱?” “腥味可能是不爱洗澡,”季岸喝了口汽水,逐一回答,“币种混杂是因为这附近有自然风景区;老板娘可能是混血,所以会点汉语;抽屉里有枪很正常,N国又不管制,以防万一用的吧。” “……”沈忱眉头拧巴成麻花,歪着脑袋思索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诡辩,你这是诡辩。” 季岸并不回应。 “我怎么想都觉得离谱。”他接着说,“还是走吧?……季岸?” 男人还握着半瓶汽水,垂着头像在沉思;但沈忱知道他不是——他睡着了。 “季岸!!”他克制不住地抬高了音量,“你别睡了!怎么说个话的功夫就睡着了啊,什么毛病啊你……” “……”季岸睁开疲惫的眼,无奈又烦躁地说,“十几公里,天也黑了,你真要走吗?” “可万一他们等下来抢劫怎么办?” 季岸:“那就把钱给他们。” 沈忱:“万一他们嫌不够呢?等会儿直接把我们杀了,卖器官……” 季岸把剩下的汽水放在床头柜上,很自然地脱了鞋,掀开叠着的薄被,然后躺下:“你又抽烟又喝酒又熬夜的,卖器官不如打电话让你爸妈打钱,你放心好了……我先睡了,麻烦关下灯。” “不是,你睡什么啊?”沈忱连忙把人拽起来,“这他妈才七点多,你什么生物钟啊?” 季岸:“你也没证据证明这是黑店,你吵着要住旅馆,现在也已经住进来了,先睡觉吧。” 沈忱:“……你不睡觉会死吗?” “人不睡觉就会死。”季岸懒得理会他,再次倒床,还拿被褥把头严严实实地蒙住,“睡一觉明早就能搭车去火车站,你要想自己走的话我也不拦你。” “……” 实际上沈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既担心入了贼窝,又不想在晚上的荒郊野地里走几个小时路。 这种做不了决定的时候,他当然应该—— 【第九签,上上签】 看着解签文,沈忱忐忑的心稍微冷静了些许。也许真是他太敏感了?毕竟季岸都一副“没问题,放心睡”的架势——这人虽然讨厌,但属于那种真的语文都能考满分的细心之徒。 反正只住一晚,他们也没漏财,应该没问题吧? 听着季岸安睡的呼吸声,沈忱再思考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季岸睡在床上,那他睡哪里? “季岸,季岸……”他推了推男人的肩膀,“醒醒,季岸……” “沈忱你有完没完……”男人低沉且快速道,“第一,是你被关在厕所里,我们才错过大巴的;第二,也是你说打车,然后车撞了,所以我们才在郊外走了几个小时路;第三,是你他妈说淋了雨很冷,要住旅馆休息,我们现在才这里。所以能不能别烦我了,你要走就自己走,不用跟我打报告。” “…………” 出现了,季岸(讲道理版)的超长算账。 季岸算得上脾气比较温和那一类人……或者不是温和,是无所谓。通常他对什么事都是副无所谓的态度,也很不容易发火,话也少。可季岸一旦心情不好,就会开始算账,且用他清晰的条理,一条一条全数出来。 沈忱很想反驳,但季岸说得是实情,而且没给他留一点进攻角度。 “……那又不是我让车撞树的,又不是我叫的人工降雨……”沈忱小声念了两句,又说,“我是想说,你睡床上我没地方睡了。” 男人裹着被子背对着他,听见这话,便像条蛆似的往那边挪了挪,再挪了挪,给沈忱腾出了半米宽的位置。 但凡有的选,沈忱都不想跟季岸睡一张床。 可这一整天折腾下来,还走了那么久路,他也早筋疲力尽了。 他去关了灯,躺到空位上,小心翼翼拉着薄被给自己盖上:“被子给我点,你再过去点,挤死了……” 男人反手把被褥给他扯过去些,自己再缩了缩。 沈忱侧躺着勉强够睡,他和季岸背对着背,分享着那条小被子。很快季岸就睡着了,平稳自然地呼吸就能说明;沈忱听着他的呼吸声,竟很快也睡意朦胧。他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自己居然能跟最讨厌的人这么“和平相处”了,这就是成熟男人的气量。 然而好景不长。 沈忱再睁开眼时,自己贴着床边缘那条铁杆,像小龙女睡绳索一样,稍微一动就能翻下床。窗外一片漆黑,他摸了摸枕边,找到手机看了眼:凌晨四点。 他缓缓坐起身,靠着床头缓神。眼睛很快便适应了黑暗,他点了支烟,满心烦躁地看向旁边熟睡着的季岸。 男人不但嚣张地平躺着,还把自己裹成了一条春卷,从脖子到脚脖子,全方位无死角地用小被子裹着。 没错,沈忱是被冷醒的。 他垮着脸在床上抽烟,从“从为什么要答应出差”,想到“怎么才能毁灭世界”。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干,只默默地下床穿鞋,仿佛对现状妥协了似的,轻轻推开门,站在走廊上吹冷风。 楼下中庭还开着灯,有“唰、唰”的不知什么东西的响声从下面传上来,还带着点回音。 沈忱叼着烟,站在水泥砌的半人高的围栏旁,微微伸出脑袋往下看: 胖胖的老板娘坐在下面,正在磨刀。 “…………” 正常人会半夜四点磨刀吧?不会吧? 眼前的画面把沈忱震得彻底清醒了,紧接着那个光头刀疤男穿着雨靴和塑料质感的围裙走进中庭,叽里呱啦地开始和老板娘说话。 他们说的是N国话,沈忱听不懂;于是他掏出手机,点开实时翻译,试图弄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然而距离太远,他们声音也不大,翻译机断断续续只能检测到零散的词汇。 “挣扎了好久”“死了”“你来还是我来”“应该值不少钱”“休息一下”“趁天亮之前弄完”。 翻译出来的每一句,都让沈忱汗毛倒立。 ——黑店,绝对是黑店!!! 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站在这儿都听见了……沈忱打了个寒颤,连忙想回房间。就在这时,老板娘不知怎么的往上看了眼,倏地和沈忱对上视线。 沈忱:“!” 老板娘笑吟吟地,操着她并不那么熟练的中文说:“你,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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