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么详细。”裴燎抬眸,“果然让人查了吧。” 裴博瞻勃然站起来,焦躁地走来走去:“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爹我现在很生气!我儿子他妈的简直就是个白痴!追人追了十几年还没追到,我出去丢不丢人?!” 裴燎:“…………” 裴燎也怒了:“那是我的事。” “你在恼羞成怒,你恼羞成怒了!”裴博瞻像发现新奇物种一般盯着他,“所以,真是他?” 裴燎深吸一口气,也站起来:“是。” “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说的那么隐晦了。”裴燎掐着掌心,声音冷然,细听之下还有一丝示弱,“怎么对我都可以,可以卡我资源,可以断我职位,可以限制我的权限,我没有异议,也不会反抗。但请别把对我用的那些,放在他身上。” “夏澈走到现在,所有的一切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靠的是自己,不应该因为我的个人原因阻碍他发展,这不公平。” 裴博瞻走到他跟前,没说话。 “我不是没能力反抗,也不是没能力护全他,但我不想这么做,我不想间接害他得罪人。”裴燎顿了顿,低声道,“爸。” 裴博瞻扬起手想揍他,胳膊却在半空悬置很久,最终,无力放下。 “你在求我吗?” “是商量。”裴燎说,“以晚辈的身份。” “……” 裴博瞻活到现在,第一次有了“当爹”的感觉。 他这辈子争强好胜不服输,唯一不得不承认的错误就是教育,裴燎能长成这样已经算万幸。 后来看开了,明白了,却怎么都拉不下脸认错,偏偏儿子也是倔驴,不肯先低头。 裴博瞻打死都没想到,裴燎会因为别人先向自己服软。 他问:“值得吗?都还不是自己人,为了个男人求我,不觉得没面子?” “这种事和面子无关。”裴燎垂眸,“他本来就不该因为别人受委屈,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行,我自己的问题,凭什么牵连他?我没求您,是在讲道理,希望……理解。” 偌大的别墅没有一人敢吭声,脚步和呼吸都被刻意放缓。 钟表嘀嗒催促着时间,裴博瞻大概站累了,腰背微不可查地弯下,坐进沙发里。 裴燎依然站得笔直。 裴博瞻仰起头,第一次发现,对方原来那么高。 他妥协地叹出口气:“走吧。” 裴燎抿起唇:“我……” “我答应你,这次是真的。”裴博瞻弯下腰,捡起自己丢出去的茶杯,“手里项目好好搞,我想退休了。” 裴燎安静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折返。 裴博瞻意外道:“留宿?” “拿个东西。”裴燎说,“八万八的狗窝落下了。” 要是没把狗窝带回去,家里那个财迷应该会心痛一周。 裴博瞻太阳穴一跳,汹涌澎湃的感慨尽数退却。 “给老子滚!” 裴燎还是拿到了八万八的狗窝。 他打车去夏澈发的定位点,一路不停催司机开快点。 等到了地方,发现偌大的停车场就一辆SUV,非常扎眼。 驾驶座车门窗没关,边牧帅气的狗头时不时伸出来,哈着舌头,看起来情绪非常昂扬。 裴燎心理冷哼一声。 不就是能窝夏澈怀里? 有什么好兴奋的? 嘚瑟个什么? 真是肤浅的狗。 一点都没有学到爸爸的矜持。 这片地区本就不热闹,临近午夜十二点,更是冷清得可怜。 夏澈抱着狗无所事事,有点困,一手给它顺毛,一手支着脑袋闭目养神。 裴燎站在窗边,想到自己给大摄影师贡献的几张快拍练习,报复性地拿出手机,准备来张睡美人写真。 “怎么?你也要侵犯我一次肖像权?”“睡美人”睁开眼,似笑非笑看着他。 裴燎手一抖,照片没拍下去,手机掉进了车里:“怎么发现我来了?” 夏澈捡起手机递回去:“你这件卫衣我上次一起放阳光房晒的,家里只有我有这个味道的熏香。” 所以裴燎一走近,他就闻到了淡淡的栀子花香。 “鼻子挺好用。”裴燎坐进副驾驶,将两瓶红酒放他怀里。 “我去!你还真偷了!”夏澈难掩喜悦,“真的给我?” “嗯。”裴燎眼尾笑意柔和,“喜欢?” 夏澈诚实道:“喜欢。” 小龙虾不满两人的忽视,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疯狂往夏澈脖子上蹭。 夏澈配合地陪它玩了会儿,抽空问旁边那人:“怎么样?你能活着走出来,说明跟董事长谈判还算顺利?” “算是吧。”裴燎说,“至少不会再逼着我联姻了。” “那是巨大的胜利啊。”夏澈笑道,“不会再给你安排相亲吧?” “应该没那么闲。”裴燎伸手抱狗,低斥道,“过来,别闹他。” 小龙虾一爪子拍开他的手:“汪!” 两人:“……” 夏澈脸色古怪:“这到底是你的狗,还是我的狗?” 裴燎面沉如水:“不孝子。” 好。 老裴家没一个孝顺的。 一人一狗不断交手,一个抓一个躲,半天分不出胜负。 夏澈也不掺和,就冷眼看热闹,等裴燎胜利在望、快抓住狗蹄子之际,冷不丁问道:“小龙虾在哪里买的?” 裴燎动作一乱,手被狗爪踩在了夏澈大腿根,下意识收紧五指。 “嗯……”夏澈闷哼一声,“别抓。” 裴燎耳朵一红,慌忙把手从狗爪下抽出:“怎么忽然问这个?” 夏澈不答,眼尾含笑,轻声细语道:“说说呗。” “……”这谁能拒绝? “说就说。”裴燎目光移向窗外,声音冷硬,“申城买的。” 夏澈“嗯”了声,垂下眸子,给边牧喂小零食。 他问:“是我以前见过的那只吗?” 裴燎一怔,没想过他会记得。 夏澈看着小龙虾吃完饼干,朝某人抬了抬眼皮,无声催促。 裴燎叹了口气,朝边牧伸出手:“七十三。” 夏澈倏然屏住了呼吸。 他看到边牧乖乖地跳回到裴燎腿上,讨好地用头拱着裴燎掌心,喉咙里溢出低哑的呜呜声。 “这就是我和你说过,‘见到再说’的昵称。” “边牧是很聪明的物种,难管,调皮,不听话。很多指令和习惯都需要主人花时间慢慢训练。” 裴燎从夏澈手里拿了块小饼干喂给小龙虾,平稳道:“我教给它的第一个技能不是坐下也不是握手,是让它认识自己的名字。” 裴燎转过头,灰绿色的眼眸中涵蓄千章万句,薄唇却紧闭着,没有开口。 但夏澈知道他要说什么。 【它不叫七十三。】 小龙虾被买回来之前,一直被扔在宠物店无人在意的七十三号栏里。 …… 夏澈个人的搜索网页上,有他截止目前全部的生平概述。 包括三次领养,包括上学跳级辍学在上学的年份,包括现在的职业生涯。 他人生中大部分转折要么是无可奈可,要么是衡量益弊后最好的选择。 活了将近二十九年,只有两年是任性的结果。 那就是二十四岁拿到双博士学位后,拒绝了国内所有名企集团的offer,毅然决然留在海外积累工作经验。 不是因为喜欢国外,也不是为了职业规划。 非要深究起来,大概是为了膈应裴燎。 裴燎本科曾去夏澈的学校当过一年交换生,但硕博不是同一个学校,他们分别在两个相距不算太远的城市。 裴燎在寸金寸土的超一线;夏澈为减免学费生活费选择的本硕博连读,留在了消费不算太高的母校城市。 学校同专业之间交流多,留学生圈子也不大,在正式认识之前,裴燎和夏澈有过无数次擦肩而过,对彼此能力和成绩一清二楚。 申城gap一年后,更是有了“革命性友谊”,最后那年为了不遇到拖后腿的组员,他们几乎每个项目都一起做,交集难免变多,聊天内容也不再仅限于学业工作。 某次裴燎在午饭时间问夏澈:“KL是不是给你发offer了?你毕业后考虑留在这吗?” 夏澈想都不想便回:“不考虑。” 裴燎蹙眉:“国内给你发offer的那几家我知道,薪资待遇不如这边,机会也偏向领导层,你很难争取。这是人生大事,你选错了很可能会一辈子登不上顶。” 24岁的夏澈对裴燎态度除了冷淡只有刺,闻言便怼道:“不是每个人都有权利随便选择的,少爷,对自己最有利,不代表就最合适。” 他没有正面否认想留下,裴燎瞬间猜到了缘由。 ——需要照顾的养父母,还有毕业数年仍然找不到工作的哥哥。 ……这关夏澈什么事? 裴燎的认知和对错观很简单:什么事都没有夏澈自己重要。 但对夏澈那样性格的人来说,确实是个无解题。 如果自己选择留下,国内出现什么差错,他可能会一辈子活在后悔里;如果接受朋友导师的劝说后留下,他也不舍得责怪身边人,依然会一个人抗下所有。 更何况他压根过不去说服自己那关。 裴燎很清楚,想要夏澈留下,只能采取另类手段:不给他选择,他被逼无奈,不得不留下。 既然所有人都不愿意当恶人,那就他来。 彼时的裴少还很狂妄,比现在更不知收敛,目的认准了,所有过程和手段都不重要。 他雷厉风行地抢走夏澈三个项目;加入对方比赛的对手组——恰好那个比赛夏澈遇到了天坑队友,巨额奖金落到了他们组手中…… 总之,有夏澈的地方就一定有裴燎,两人明争暗斗,半年内关系剧烈恶化。 比赛项目有输有赢其实很正常,对手光明磊落靠实力,夏澈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可裴燎就是故意的。 次次不加掩饰的故意针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 夏澈本来就被国内那些破事烦得头疼,只能靠拼命学习工作转移注意力,如今裴燎三番五次挑衅,终于把燥郁彻底转化为怒火,在毕业那天爆发—— 张彬卑微地恳求他帮张翼年找工作、医院的医疗费催款账单、无数家公司给出的不公平低薪待遇…… 而裴燎以过硬的实力拿到了KL的入职特殊邀请,并给他下发庆祝晚会邀请函,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妒火和不甘直接打碎他最后的理智。 他无法再抑制自己,那天将卑劣的报复粉饰成切磋,跟裴燎在搏击俱乐部打了一架。 裴燎可能没休息好,全程不在状态被迫挨揍,差点被揍断肋骨,小臂伤到了骨头,快两个月才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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