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倒霉蛋都是曾经交情不深的权贵或富家子弟,考虑到正需要发展的新人脉,夏澈迟疑不到一秒便应下:“来。” “太好了!”祝亿鹏哭诉,“可算是请到你了!那这样,我们下午五点见,顺便吃个年夜饭……” “别,我吃了晚饭再去,赶夜场。”夏澈连忙打断。 祝亿鹏纳闷:“你一个人吃什么饭?” “不是一个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夏澈半真半假解释,“家里有个离家出走的叛逆熊孩子。” “哎哟,又是你耳根子软接下的烂差事吧?”祝亿鹏受不了道,“多大的熊孩子?” “芳龄28。”夏澈说完,不给他爆鸣的机会,利落挂断电话。 祝亿鹏打不通电话,只能在微信上发疯。 【朋鸟:澈啊你怎么能让陌生人随便进家门?你知道人家抱着什么心思进去的吗?你那么多的心眼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人家要是劫财又劫色怎么办!是男的吧?妈的,万一是对你图谋不轨的gay怎么办啊!!】 夏澈看到最后一句,额角跳了跳。 胡乱猜一通,还真叫这人猜中半句真相。 但裴燎跟他什么关系? 全世界男人死光了,他们也不会选择彼此。 夏澈随手宽慰完祝亿鹏,洗漱上了床。 明天还要早起陪小学生贴春联,今天早点休息为好。 他闭上眼,不太想承认,早早睡觉有逃避的因素在里面。 只为能晚点跟裴燎在同一屋檐下见面。 外面那人收拾东西的动静并不大,但这屋子里隔音太差,偶尔路过的脚步声还是会隐约出现在耳边。 因为小时候没拥有过属于自己的空间,也没有多休息的机会,夏澈早早练就了“不管四周多吵闹都能迅速入睡”的能力。 今夜却难得失眠,闭眼躺在床上,无可避免想到两人第一次同处一室的不欢而散。 七年前人在申城,他正处在对周奕歌情窦初开的时段,自然情不自禁多关注对方。 然后就发现姓裴的和周奕歌走得特别近,关系特别好。 彼时裴燎刚到申城,据说是跟家里闹翻,独自出来打拼,两人很巧的在同一家投行实习。 有次部门聚餐遇到周奕歌,周奕歌发现他们认识后很惊讶,互相介绍了一番,夏澈才明白,这俩人是从小就相熟相知的竹马竹马。 周家算不上富贵家庭,七年前还忽然破产走向了衰败。 但周奕歌背后不是周家,他从小被寄养在梁家,身份和渡盛挂边,接触的也是豪门世家子弟,和裴家独子来往多属实正常。 三人私下相处时间逐渐增多,有次聚餐周奕歌喝醉,在车上迷迷糊糊枕到了夏澈肩膀上,夏澈舍不得把人叫醒,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心甘情愿当了一路靠枕。 负责开车的裴燎全程没说话。 后来某日跟他去山里实地考勤,两人只能订到一间空房,夏澈正想问裴燎吃不吃宵夜,就听对方忽然开口:“你喜欢他?” 夏澈短暂愣了下,意识到“他”代指谁,难得拧起眉。 他对周奕歌的态度相当正常,正常到无人发现那点微妙的心思,面前这人一语道破,实在让他感到很意外。 对不熟悉的人暴露性向和暗恋对象是件很危险的事,何况两人互看不顺延,工作还有往来,对方很有可能以此做文章,伤害他或者他喜欢的人。 裴燎问询语气委实称不上和善,隐含着戾气。 夏澈很谨慎,故作幽默道:“怎么那么想?敏感成这样,你喜欢男生啊?” 谁知面前的人当真点头,坦率道:“嗯。” 一切试探在直球面前都没有用处,夏澈噎了又噎,脑子忽然闪过不可思议的猜想:“……你也喜欢周奕歌?” “也”字出来,他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了。 夏澈清楚地看到,裴燎眼中掠过一抹烦闷和阴郁,压抑着什么似的开口:“你知道他是我爸从小给我选定的联姻对象吗?” 闻言,夏澈脸色也变得难看:“那种没有感情基础,纯粹为了利益的联姻?” 他倒不是歧视联姻,这种情况在豪门世家之间发生多了,换做是他可能也会为了利益接受。 但之前周奕歌说过,想找喜欢的人共度一生。 裴燎说的仿佛周奕歌是个可以随便安置的附属品,言语之间完全没有尊重对方的意见,让夏澈很不满。 两人无声对峙半天,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 最后裴燎气到脱口而出:“他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这句话一点都不理智,个人感情色彩浓重,夏澈瞬间了然:哦,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他无意和情敌争执,转身就走,爬了半宿山路,才找到户人家付钱暂住。 都是单箭头,各走各路,各凭本事呗。 那天以后,夏澈删掉了裴燎的好友,两人不和的关系彻底被抬到明面上,成为众所周知的对家。 谁能猜到,七年后,他们竟然能和谐地生活在一间房子里? 夏澈翻来覆去都没有睡意,刚想睁眼坐起来看书,门忽然被轻轻敲了一下。 裴燎试探地低声唤道:“夏澈?” 夏澈睫毛微颤,没回应。 敲门声没再响起。 过了会儿,才听到裴燎用更小的声音说:“晚安。” “……” 夏澈竟然因为这声晚安产生了倦怠的困意。 今年的年三十阴雨连绵。 雨从半夜开始下,夹杂着不起眼的雪粒打在街道上,清晨睁眼,能看到不少泥泞坑洼。 夏澈被闹钟吵醒,裹着被子靠在床头,心里暗骂隔壁某人。 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在这种天气早起贴春联。 他面色阴沉地望着落地窗外。 好烦,不然一巴掌把裴燎扇晕睡回笼觉吧? 当然这只能想想,他没有出尔反尔的坏习惯。 北方暖气足,是南方装地暖也比不了的舒适,冬天起床不至于太受罪。 夏澈默数十声,等起床气消了,一鼓作气掀起被子披上薄外衫,洗漱完毕后拉开门—— “我操!!”国粹脱口而出,夏澈差点吓昏,扶着门怒道,“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门口赫然是抱膝盖而蹲的裴燎。 这人一身清爽的纯黑棉睡衣,双手托着下巴仰视他:“等你起床,履行诺言。” 夏澈惊魂未定,看他的眼神像看弱智:“你不会敲门吗?” 裴燎:“怕你没睡醒揍我。” 夏澈闭眼咬唇,忍住骂人的冲动。 再睁眼,裴燎歪歪头,微卷的棕褐色头发因为刚起床胡乱翘着,没有站起来的打算。 ……邪门了。 竟然有点可怜。 夏澈火气渐消:“还不站起来?给我拜年呢?事先说明,没有红包。” 裴燎沉默片刻:“腿麻了。” “。” 你小子蹲了多久啊! 夏澈实在没忍住,指节抵住嘴角笑了好半天,长腿从旁边跨出门,顺便心情愉悦地伸手在他头发上抓了一把。 裴燎懵了:“你占我便宜?” “手感不错。”夏澈答非所问,弯着眼睛走到餐厅吧台,“吃早饭了吗?” 裴燎腿终于缓过劲儿,慢吞吞走到吧台对面对下:“还没有。你吃什么?我去买。” “年三十买早餐?方圆十里你能找到一家算我输。”金融圈本来摊位就少,等买到饭,已经离饿死不远了,夏澈打开橱柜,“东方胃还是西方胃?” 裴燎支着脑袋看他:“有我的份?那我要吃热的。” 夏澈点点头:“去把我书房桌子上纸笔墨的包装拆开,研好墨,十五分钟后吃饭,然后贴春联。” 裴燎做起事安静又认真,手脚利落不讨嫌,跟夏澈难得相处了一段称得上静谧的时段。 两人吃完饭,齐齐围坐在书桌旁,夏澈许久没动笔,随手抓来张白纸练手感,试了几笔又放下,慢条斯理开始挽袖子。 他今天穿了件新中式风纯白外套,袖子有些长,往上卷一圈,就会露出里面暗红色刺绣内衬,显得手腕皮肤更白更醒目。 裴燎原本在搜对联的内容,无意间瞥到他腕骨,视线再没挪回去。 直到手机自动熄灭,才清咳两声:“头发,要扎起来吗?” 夏澈头发长,几乎及腰,微微俯身下去,可能会掉下来几缕碰到桌面,沾染墨水。 他抬手将碎发随意挽至而后,想都不想,挥笔写下第一个字:“旁边立柜抽屉里,拿个发圈。” 裴燎依言照做,本想问拿什么样的,看到抽屉顿时哑声。 一盒发圈,全是最简易的黑色款。 他拆了只新的,静默片刻,没有主动交给对方,而是悄然走到夏澈身后,问:“我能不能扎。” 夏澈差点一笔写劈叉,诧异回头:“我的头发?” 裴燎认真点头。 “想得美,好奇去找别人。”夏澈一把抢过发圈,三两下扎了个低马尾,只当他脑抽起的新鲜劲。 裴燎卷翘的睫毛耷拉下去,掩盖住淡淡的失落:“怎么不扎高马尾?前几天……” 意识到差点说漏,他咬住舌尖愣是拐了个弯:“前几年不都扎高马尾吗?” “高马尾低头,头发还是会垂下去。”夏澈感到背后的暖意,不自在道,“离我远点,影响发挥。” 裴燎挪动一步:“哦。” 夏澈瞪他:“碍事,去对面杵着。” 裴燎却不动了:“写不好怪条件差?” 夏澈:“?” 夏澈登时就怒了:“你就站这儿,睁大你瞎了的钛合金眼好好看。” 他写书法那么多年,这家伙是第一个质疑他写不好的门外汉! 孤儿院院长的儿子经常在院长办公室练书法,夏澈执勤打扫办公室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在后面偷瞄,等晚上没事,就用树枝在地上练习笔触走势。 这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他不小心听到过院长和他儿子说:“你要好好学习技能,长大后不管怎么样,都能靠这些赚钱养活自己。” 院长儿子听没听进去不知道,反正夏澈听进去了。 小孩子不懂大道理,只知道可以养活自己。对于活着长大都是奢求的孤儿来说,这个理由足够了。 后来被收养,条件变得好些,他要么用字帖,要么对照书本一笔一划学,慢慢养成了习惯,成年后花钱上过几次书法班,不管硬笔还是毛笔,都写得极其漂亮,还跟着几位艺术家学了水墨画。 跟专业的比不得,但已经是业余里个中翘楚,以前在纹身店兼职,经常有客人请他设计字画组合的图案。 细节琐事,裴燎无从得知,只知道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不清楚精到什么程度,以及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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