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这几天突然降温的原因,门诊观察室人满为患。 不在仓库,周围没有其他人,雁行的状态也不允许他像之前那样变着花招的躲开。 但是不知为何,青年就是说不出来。 也许是同情心让他没法对病人开口,喉咙像是被空气锁死。话语如同杠杆都没法翘起的巨石一般,沉闷地堆在胸口。 最后他只能无力地说:“别闹了。” 雁行发红的薄唇朝一边扬了起来。 何已知拿出买水果时老人用来替代找零的纸巾,擦干净易拉罐的外壁,插上吸管,送到一只手扎着针,一只手拿着面包的雁行面前。 “咖啡?” “果汁,医生说要补充维生素。” “市售果汁都是糖水,哪有什么维生素。” 不知好歹的病人试图用扎针的手去抓,被何已知避开了,让他直接喝。 “你还真会照顾人,”雁行见缝插针地奉承何已知,“要是我车祸的时候你在就好了。” 他低下头,就着剧作家的手咬住吸管,像喝药一样将果汁灌下去。 喝完还剩下一半,何已知丢掉吸管,自己对着易拉罐口解决了。 确实,是糖水。 两个人就这样,慢悠悠地把剧作家买来的东西消灭殆尽。 吃下最后一口水果,何已知感觉有些意犹未尽,突然想起裤兜里还有雁行给的糖,正好两颗,拿出来一人一颗。 雁行没有拒绝,两人同步地把糖纸剥开,放进嘴里。 糖还没有融化,雁行忽然说:“你没有和其他人交往的经验,这很可惜。” “……为什么?” “有对比的话,你就知道我其实是很好的。”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音节也有些含糊,何已知怀疑他烧糊涂了,于是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还是烫的。 “但是也没关系,反正无论如何你都会拿神话的标准要求现实。”烧昏的雁行用一种深情到漠然的语调接着说,“我会尽力达到你理想的爱情的标准的。” 含着的糖突然化了,舌头甜得发麻。何已知用捏着糖纸的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 “你——”他发现自己真的完全拿男子没有办法,“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雁行不屑地笑了一下:“这种问题谁能答得出来?” 刺眼的人工白昼中,发红的唇色比滴血还惹眼。 “既然要提问,就好好提一些有意义有答案的好问题。”他将手放在嘲笑的嘴角边,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比如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这种容易回答的问题。” 回想起教会酒吧的走廊,何已知脸上有点发热:“这个我已经想起来了。” “是吗?” 雁行淡淡回道,忽然直起身在轮椅上四处翻找了一下,从扶手内侧抽出一张名片,扔给何已知。 “这是刚刚那个制药商留下的。” 何已知先是看到毫无记忆点的名字和电话,接着翻了一个面。 “中华记忆水……”他皱着眉头念出名片背面的字,下面的介绍是可以让你回忆起美好经历的神奇药水,“这是骗子吧?” 而且是那种专门针对孤寡老人的卑劣骗术。 “他找你干什么?” “可能是因为我看上去太惨了,亟需回忆过去的美好吧。”雁行无声地笑着。 输完液,护士来拔针,又量了一次体温,告诉他们高烧已经退了,低烧可能还会持续一两天,要注意饮食保暖。 回去的路上,何已知还在想着要不要把两个人的毯子叠起来盖,结果到仓库一看,PVC已经把压箱底的棉被都拿出来给雁行铺上了。 在雁行生病的这两天里,他们视频账号的粉丝量达到了8万8千——一个非常吉利的数字。 账号交给山竹打理之后,内容从剪辑精美的中长视频变成了不用怎么处理的短视频,经常是随拍随发,更新频率大幅提升。 而且之前阿抓的账号也引来了不少流量,就陆陆续续的有品牌找上门来投放广告。 山竹和侯灵秀一人负责沟通,一人负责筛选,不仅赚到了广告费,还收了很多作为样品的宠物用品。 别的不说,至少猫粮狗粮是完全不用他们操心了。 雁行的低烧持续得比护士说的还久,直到第四天才完全消退。 这期间他也没有闲着,而是仗着自己有病在身,变本加厉地招惹何已知。 有一天训练结束时,他冷不丁地凑过来问“你喜欢长发吗?”,被否定后又问“你喜欢耳饰吗?”,表情认真得就好像只要青年一点头他就马上去接头发打耳洞一样…… 搞得当天晚上何已知梦到了一些不妙的画面,半夜惊醒,浑身躁动久久不能入眠。 而罪魁祸首就贴在他旁边裹着厚厚的棉被,吐着热乎乎的气息,浑然不觉地熟睡着。 何已知只能尽量避开和他独处,和另外三人共同行动。 就连山竹和侯灵秀遛狗途中抽空去网吧,他也跟着去了。 除了躲雁行,还可以顺便查查资料。 他有点在意罗浮的事情—— 对方很明显对雁行有不同寻常的执着,可雁行却说不认识他。 被百花缭乱的游戏画面包围着,何已知在浏览器输入罗浮的名字,搜索出来的结果都是道教名山的旅游攻略。 他又在后面加上了“犬敏捷”的关键词,这才出现一些人物相关的内容,但都是他和蒙娜丽莎去年入选国家队的消息,不是他想要的。 何已知想了想,在后面打空格加上了“雁行”两个字,这回还真让他找到一篇报道。 但是和犬敏捷没有一点关系。 报道的发布单位是蓟京剧院,内容是一次舞蹈表演的回顾。 一点开,网页就直接跳到了报道后面的演职人员表,雁行是单独一行的“演出顾问”还算显眼,而罗浮则藏在密密麻麻的舞者名单中,如果不是浏览器标红了符合搜索词的字眼,肉眼根本发现不了。 何已知翻到最上面去看报道的内容,很快,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视线。 报道写着:“……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主舞吴千羽的表演……”。 滚轮往下一滑,一张雁行和吴千羽的谢幕合照映入青年眼帘。 居然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吴千羽。 身穿华丽长裙的女演员亲密地搂着雁行的腰,手里抱着一束蓝色的小花。 图片底下的注释细心地标明了:吴千羽收到舞迷送的蓝雪花束,这是她出道代表作里用到的花朵。 何已知蓦地想起,郑韩尼送票让他们去看《冬墙》的那一次,雁行最后给他的就是这种花。 (本章完)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最后一分 这个周末是他们拿到申请成为下属团队资格的最后一次机会。 PVC拿出了之前为阿狗摆脱咔嗒器时候的劲头,仗着天气不热了,每天从早上训练到晚上凌晨,洗完澡直接上床睡觉,睡醒了又开始训练。 连晚上打呼噜说的梦话都是:“阿狗……栏……栏……杆……绕杆……” 为此,山竹和侯灵秀一度想把他捂死。 因为光是他说梦话还好,大家隔得远也没什么关系,可他一喊阿狗,阿狗就会醒过来,开始“呜呜嗷嗷”地叫。 而他们为了不影响PVC宝贵的睡眠,只能在阿狗刚醒时就把他牵到仓库外遛一阵,等发泄完精力再带回来。 可是遛完刚躺下没一会,PVC又开始:“阿狗……板……轮胎……” 哈士奇又醒了。 又得起来一个人出去遛狗。 何已知轻快地踩着踏板,让血液在逐渐苏醒的身体中加速循环,这是最初开始运动时他无暇顾及也感受不到的畅快。 两个小时后,他回到垃圾场。 尽管还是夏天,但距离白昼最长的夏至已经过了有一段时间,天还没有亮起,只是灰蒙蒙的。 两个多月以前的晚上,何已知就是在这里,告诉雁行他要和仓库里的这几个人组成团队,参加最高等级的世界比赛。 仓库外,PVC正在尝试用雁行病没好的理由劝说大家不用跟他去,当然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其他人的反对。 刚开始还只用跑两圈就好,到后来得玩上半个小时。 “哪有让你一个人孤独比赛的道理?” 快到6点时,何已知把玩得尽兴的阿狗放回仓库里,穿上运动鞋,按照这短时间的惯例出门骑车。 仓库周围的金属废品经过这几天连绵不绝的雨水冲淋,一定又生了不少斑驳的锈迹,是PVC喜欢的时间的痕迹。 “你只有十分钟。”山竹不怀好意地提醒道。 手机导航告诉他下一个路口即将离开花间地时,橘红的太阳正好从两座外星造物一般的摩天楼里冒出头,稀薄的晨光笼向大地。 当时所有人觉得他疯了,事到如今,或许那种想法已经改变了。 哈士奇不愧是世界上精力最旺盛的犬种,白天被PVC不要命地练一天之后,晚上还能三番五次地爬起来玩耍,而且一次比一次精神,一次比一次快活。 这就是何已知凌晨5点多坐在仓库外面和阿狗玩抛接棒球的原因。 但这段名为盛夏的时间在他们身上刻下的究竟是美丽的纹章还是徒劳的划痕,现在还不得而知。 其他人也刚刚遛完狗回来,正收拾东西在卷帘门前集合,准备上车。 何已知用5分钟飞快地冲完澡,套上衣服,披散的发尾湿哒哒地滴着水,被他随手一挽挤干,甩在脑后。 “等我洗个澡。”何已知一边锁车一边喊。 何已知把棒球尽可能远地扔出去,等阿狗去捡,同时百无聊赖地环视周围。 剧作家从堵着门的山竹和侯灵秀中间挤过,拿上毛巾,奔向浴室。 “足够了。” 山竹反驳得理所当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绝大多数选手都是自己单独参加比赛的,像他们这样次次一堆人同行的反而是异类。 “没错,”侯灵秀阴森森地说,“这个决定生死的时刻还是一起见证吧,不然我们留在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年昨天半夜被阿狗弄醒了3次,此时眼下挂着深深的黑眼圈,跟个巫毒娃娃似的怨气十足。 “别给我压力啊。”PVC看着他有点害怕。 “没关系,你不用紧张,”雁行慢条斯理地安慰道,“虽然你一旦失败我们所有人这么久的努力都白费了,但那也不完全是你的错,我们不会怪你的,你只需要承担自责就可以了。” PVC瞠目结舌:“……你们兄弟是魔鬼吧。” “是表兄弟。”巫毒娃娃啧了一声。 雁行微微一笑,和走出来的剧作家对上视线,不等对方开口,就立即宣布道:“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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