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没有空调,PVC就一天到晚地提着一个风扇,人走到哪,风扇就跟到哪。 因为有Captain在,倒也不用担心戈多和教父跑丢。 这样的后果就是,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一个绝活,没事就跟着风扇叶子,像螺旋桨一样地转尾巴。 在拼图上无所事事地躺了两天之后,何已知找PVC借了他为做金属雕塑准备的工具,打算把那天带回来的雁行的旧轮椅修一修。 忙活了一下午,一不留神就到了傍晚。 何已知摇头,活动着僵硬的肩膀:“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总感觉这附近的空气有点刺……也许是花粉过敏?” PVC也乐于有两个白送的跟班免费干活,白天活动都精神了不少。 恰巧被从仓库出来的PVC听到:“感冒了?” 何已知打了个喷嚏。 侯灵秀和山竹则完全沉迷于PVC艺术家的日常生活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每天跟着他进进出出地搬东西拆雕塑忙得脚不沾地。 何已知完全凭借直觉,拿着螺丝刀拧拧转转,把轮椅上烧坏的部分卸下来,氧化得不怎么严重的就拿醋和酒精清洗,清洗不了的就在PVC的废品宝库里找替代。 他搬着小板凳和工具坐到仓库外面,顺便监督着三条狗放风。 天色渐晚,空气也凉了下来。一阵风吹过,带来有些辛辣的香气。 PVC吸着烟暗笑:“是花椒吧。” 见何已知不解,他接着说:“你以为这地方为什么叫花间地?因为种花椒啊,花间是花椒的谐音,这里以前就是一大片花椒地。现在后面公园绿化带里还有一排花椒树呢,好多老太太散步就是为了偷花椒,靠外面的几棵叶子都被薅秃了。” “薅叶子干什么?” “泡茶啊,没听过吧?” 何已知似乎想到了什么。 雁行一进垃圾场就看见两个黄澄澄的脑袋蹲在门口,走过去一看是山竹扑在地上拿着两辆玩具小车逗戈多玩。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他用手机打字说话。 “啊?”山竹站起来,往后搂了搂头发,露出一个爽朗得过分的笑容,“我陪你们啊。” 侯灵秀从门后出现,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不想回家。” “哪有,我是放心不下你们。” 山竹弯腰捡起小车的功夫,侯灵秀已经抱着戈多回仓库里去了。 雁行叫住跟着跑的山竹,把怀里抱的文件袋给他:“我今天去见律师,顺便咨询了一下你的摩托车的事情,这些是你找保险公司可能用得到的资料。” “哦买噶!太好了!”山竹惊喜地接过来,“谢谢雁表哥!” 他喊表哥倒是顺口极了。 雁行推着轮椅进门,山竹乐呵呵地跟在后面。 不知道他们白天和PVC达成了什么交易,雁行一抬头发现仓库里最大的雕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张新的“吊床”,现在侯灵秀就坐在其中一张上面晃荡着,脸上还有几笔不明颜色的油彩。 雁行不打算提醒他,转头跟山竹说:“那你不回家可跟你爸说清楚,别回头报警说我们互相拐骗。” “没事,我跟他不一样,我成年了。”山竹一刻也停不下来,刚刚把文件放下,又跑去仓库的角落逗猫。 他不知从哪抽出一个变形的烂衣架,差点和正在换衣服的何已知撞到。 “多久?”何已知把新的T恤套过脑袋,重新戴上眼镜,发现那像钢针一样锋利的衣架断面就这么从自己眼前划了过去。 “11个月零28天。” PVC端着一块从他们旁边路过,上面放着三碗泡面和两份自热火锅:“那岂不是没有几天就是你生日了?生日快乐。” “谢谢VC哥。”山竹狂吞口水,把烂衣架一丢就跟着他走了。 “什么时候成VC哥了?”何已知纳闷地穿好衣服,走过去把衣架捡起来找了个不容易伤到人的地方放好。 少了一尊大雕塑以后,仓库中间就多了一块空地,侯灵秀从吊床上跳下来,拖出工作台下面的两个工具箱并排放在地上,空开几十公分,PVC走过来以后把画板往中间一架,一个简单的餐桌就搭好了。 少年还在调整画板和箱子对得齐不齐,手脚麻溜的艺术家已经把调料包都加完了。 他一手插着工装裤的兜,一手提着水壶从高处倒水,一点腰都不弯。 何已知慢悠悠地走过来。 说来奇怪,之前在雁行家住的时候,他们三个并不会聚在一起吃饭,都是各自饿了各自解决,除了何已知发现雁行因为工作忘记吃饭会去提醒之外,基本没什么交集,即使一起煮了面或者米饭,也都会分别端走,不会坐在一起吃。 结果到了PVC这里,加上两个半生不熟的陌生人之后,反而莫名其妙地开始像一个家庭一样每天围着桌子进食。 五个男人闷头吃饭,不到十分钟就把一桌垃圾食品扫荡一空,连汤都没有剩下。 山竹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侯灵秀把泡面盒子摞在一起扒拉进垃圾袋。 雁行正打算离开,却看见何已知和PVC神秘兮兮地对视一眼,从画板底下掏出五个杯子和一个水壶。 失业的剧作家把杯子排成一排,往里面撒了什么,PVC接着倒入一半热水。 热气从杯口喷涌而出,伴随着一股沁人的香气,就像初雪后早晨走出房间吸入的第一口空气,青涩中带着甘甜。 “哇塞!”山竹两眼发光地倾身过去,“这是什么?” “这是花椒叶茶。”何已知噙着一抹微笑,得意地卖弄刚学到的知识,“我们在后面公园摘的。” 等香气散得差不多,PVC把剩下的一半水也倒进去,何已知把杯子分给其他人。 轮到雁行时,他没有立刻接,而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茶杯,有一刹那何已知以为他生气了,但是并没有持续很久,他眼睛闪烁了一下,低下头,草率地接过杯子。 害怕过满的茶水溅出来,何已知提醒:“小心烫。” “不烫不烫。”山竹十分捧场地双手捧着茶杯,喝下一大口。 “怎么样?”何已知期待地问。 “怎么说呢……”山竹露出像是吃饺子时吃到草莓馅的表情,“不难喝,但是……” 侯灵秀也端起杯子,用舌头舔了一下,然后浅浅地尝了一口:“这不就是水吗?” “茶不都是水吗?”PVC对着杯口一通猛吹,然后仰头倒进嘴里,像泡温泉的中年男人一样发出一声慰叹,“啊哈!” “这是诈骗吧?” “搞那么半天,我还以为得有多好喝!” PVC把杯子剁在画板上,对叽叽咕咕的侯灵秀和山竹说:“有得喝就不错了!真把自己当贵族少爷啊?” 在他们吵闹时,何已知和雁行各自端着杯子慢慢喝了起来。 假如时光倒转到山竹来雁行家道歉的那一天,坐在落地窗前讨论用流苏花泡茶的两个人大概死也想不到,几天之后,他们会在一个陌生人的仓库里,五个人围着一张画板搭的餐桌,喝泡了花椒树叶子的水吧。 不知道流苏茶会是什么味道……青年一边喝一边想。 多半也是有点香气的水吧。 (本章完)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生日 这天是山竹的生日。 仓库里从一大早电话就没有停过,每个接起来都是蓉儿啊,阿瑶啊,各种各样的年轻女性。 她们有的只说几句就挂掉,有的却可以一连说上一个多小时。山竹不厌其烦地讲述着自己经历的“奇遇”,开视频给她们展示大艺术家的“百宝库”。 一开始,PVC还颇有兴致地在介绍到自己时跟山竹手机里的女孩打招呼,重复四五次之后变得有点不耐烦,超过十次彻底受不了,提着风扇冲到仓库外面抽烟去了。 侯秀和何已知则是从最开始就拒绝出镜。 “今晚?今晚不行啊,今晚我跟阿光她们约好了打马里奥赛车,我必须在场啊,因为只有我有游戏机嘛。下次记得穿你新买的裙子给我看——拜拜Mandy。” “喂?雨檬……谢谢!没错,你居然记得,我太感动了。今天我和Mandy约好了看她新养的狼蛛,你不敢来吧?没关系啦,我们下次再约。” 雁行刚一回来,就目睹了这说瞎话不眨眼的场面。他眯起眼睛消化了一下,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外文句子,转而用手机打字。 语音助手把打好的句子一字一顿地念出,人工造就的甜美嗓音意外地带有超乎寻常的威慑力:“搞劈腿要遭天谴——”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捂住手机的扬声器,雁行抬头看着何已知。 长发青年用上课说小话的方式遮住嘴:“今天他生日。” “怎么可能!那么多人……我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 真相大白—— 山竹正要反驳,手机又响起来,他烦闷地长叹一声:“又来了,啊——” 事实证明他是多虑了。 “普通朋友人家干嘛生日打电话哦!”PVC模仿着他的语气,早就忍无可忍,恨不得用打铁的榔头把他敲醒,“还一说说一个多小时。” 雁行挑眉,用眼神说:那又怎么样? 何已知放开手:“怕把人骂哭不好。” “因为想找人说话呀,女生又不是只想要男朋友,也想要像我这样能聊天一起玩的异性朋友。她们过生日我也会祝贺啊,不过得她们提前发朋友圈……不然我倒是记不住。” “一个都没有?”雁行不为所动地接着问。 “因为我不忍心拒绝她们啦,所以每次她们叫我出去我都会答应……但是今天是生日,实在不想出去照顾人,就想自己安静地过一天有什么不对吗?” “嗯……”山竹用手指摩攃着下巴,“那倒是也有啦,不过也就一、两次。” “那也无所谓。她们也可以是我的女哥们嘛。” “自己花心就不要扯什么时代了。”PVC都被他逗笑了,“19岁懂个屁的时代啊!” PVC咂舌:“我可没看出你这一天过得哪里安静了……” “都是你情我愿,你们不要误会。”山竹辩解道,“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谈一晚上的恋爱也是谈啊。” “劈腿?”山竹放下电话,奇怪地看过来,裂开嘴唇露出一个明朗又高调的微笑,“没有啊,只是普通朋友啦!” 一直沉默地站在工作台后面帮PVC处理杂活的侯灵秀突然放下手里的工具,走过来抢走山竹的手机,直接按下强制关机,冷冷丢下一句:“不想理就别接。” PVC可不好糊弄:“那你干嘛不和你的‘女哥们’出去玩,还编些莫名其妙的理由。” 就在何已知都快要被他这套“身不由己的妇女之友”理论说服时,雁行和他的语音助手再次登场,直截了当地问:“那你和她们上过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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