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霖把头偏到一边,嘴角隐秘地勾起。 食堂做的才怪。 这手艺是段氏绝学,趁云予睡着的时候他逼宋川去研究院食堂好一通打点,弄来新鲜的海鲜和泡好的小米,文火慢炖三小时浓缩精华才得这么一小碗。 除了云首席谁配吃这东西啊。 云予沿着碗沿抿了一口,嘴唇沾着米汤变得湿润。 段霖默默移开视线,随口嘟囔:“多喝一点。” 云予捧着碗,动作顿了一下:“你怎么还不走?” “?”段霖瞳孔放大,像是没听清,“你还让我走?” 云予拿着汤匙,同样不理解地抬眸:“不然?” “我走?我走了你好继续工作,然后又累到晕倒?真不知道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情绪翻涌,不肖片刻,随着段霖发出高亢的诘问,眼眶里湿了一片,最后雾气凝结成小水珠。 云予精神不振,皱起眉来无端添了几分病气。他搞不懂段霖怎么这么大反应,好像他晕过去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他的身体自然自己最清楚,只是发情期前夕体力不支,多补充几支营养剂就没事了。 当然,他不会和段霖解释,只说:“这次晕过去是意外,让宋川留下就行了。” 只要段霖一走,马上就可以让宋川把资料抱进来,长夜漫漫,继续工作。 他计划得很理想,可惜现实总和他作对。 段霖幽幽地看着他,无情地戳破理想泡泡:“如果他真能照顾好你,你就不会晕过去了。” 云予沉默了。 不知道段霖哪来的胆子这样和他说话,还管到他头上来了? 或许他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奈何不了他,谁都能来插上嘴。 又或许是这段时间在段霖面前他太过“和颜悦色”,以至于他把规矩忘得一干二净。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允许他再沉默下去了。 云予面容平静地把碗放到一边,咯噔一声,清脆凉薄,段霖的心脏也跟着被攥着咯噔一下,忘了抽气。 “你是不是忘了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 段霖的身量坐在小凳子上有种不协调的局促感,像巨兽挤在一朵小蘑菇上,他垂下眼睛:“没忘。” “那你是得到答案了?”云予冷冷看着他,非要把那天未结束的对话拉出来读档。 主人还是私有物的问话,他坚信段霖面对这个话题还是会想逃开。 段霖抬起头看他,睫毛湿漉漉的,似乎有一点迟疑,随后……点了头。 云予眯了起眸子,不知怎么的,胸腔划过一丝下棋落错子的烦闷。 “我……我那天回去想了很多,也问过了我父亲,他说婚姻,婚姻像港湾,本质上是一种归属关系。” 云予凝眉,不知道他不知所云一大堆,到底想表达什么。 “虽然我们的婚姻有点儿特别,但本质大概是一样的,既然是归属关系……”段霖咬了咬唇,再次低下头,声音变得沉闷,细瞧还有一丝羞赦,“那你说是主人,就是主人吧。” 沉默盖过了夜色,重得化不开,云予周身那层冰冷坚硬的外壳,好像正被什么东西无情击碎。 “你……”窗外的风将云予的碎发吹散,右手垂落在床边,手指无规律的动了动,似乎有些无措。 段霖他……就是个奇葩。 他的婚姻观太奇怪了,明知是一段扭曲畸形的婚姻,还要从中探寻意义,什么样的alpha会亲口承认自己的omega是他的主人? 闻所未闻,真是开了眼了。 段霖摘掉了抑制环,却又好像给自己套上了无形的枷。 云予太过震惊,忘了说话,倒给了段霖可乘之机。 他看准空隙,顺势而上,声音小而坚定:“我哪儿都不去,就在这,等你一好……我马上就走。” “……”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每次落下风的段霖这次意志格外坚定,坚定得眨眼的频率都下降了,本就发红的眼睛愈发干涩。 对视片刻后,大概是疲了,云予冷着脸拉起被子,生硬道:“滚到外面去,我要睡了。” 段霖被骂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云予这是让步的意思时,嘴角率先咧出一个大大的弧度,随后才跳起来:“我就在外面,要喝水就喊我。” 段霖的脊背都直溜了,云予这样骄傲的人,居然这么轻易就妥协了,自己不愧是4S强A,了不起! 他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 段霖藏不住心思,一点情绪全写脸上,云予不知道这奇葩怎么突然就兴奋了起来,本不想理他,临到段霖拉开休息室的窄门,还是问了一嘴:“你睡哪儿?” “沙发啊。” 可是看他的表情仿佛即将入住七星级酒店总统套房。 云予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不小,但对段霖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来说实属迷你了些。 “没事了吧?我先出去了,你休息吧。” 段霖转过身,不出两秒,云予叫住了他。 “等等。” 段霖一回头,视野立刻消失,他用手把飞过来罩在他头上的“暗器”扯下来才发现是他自己的外套,还有……一床小毯子。 “?” 云予自动忽视段霖投来的询问目光,将自己身上柔软的羊毛毯优雅抖开:“滚吧。” “哦……” 段霖摸了摸后脑勺,抱着小毯子带上了门,光线随之消失。 他站在阴影里,轻轻地抽动鼻子,毯子上好像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淡香。 这是……云予的味道?他确信。 沙发确实不太宽敞,段霖一双长腿放不下,只好蜷起来。 夜间气温降低,窗户上结了一层薄霜,段霖身上却只盖了一件外套。 云予施舍的小毯子被他叠成小方块,枕在脑袋下,他面部朝下,把脸埋了进去。 捏了捏,触感很柔软,吸了吸,味道很好闻。 比他最喜欢的薄荷还要香,而且……他好像梦到过这个味道。 段霖嗅着毛毯上的香气,不一会儿便挤在那个小沙发上睡熟了。 一门之隔的云予躺在休息间的单人床上,和天花板干瞪眼。 之前这里塞满了书和资料,衣柜里,枕头边上,可是现在空空荡荡,想也知道是谁收走了他的书。 自从成为帝国首席研究员以来,还从来没人敢这样插手他的私生活。 而自和段霖执行军令起,他的生活也时常变得一团乱麻。 云予从小在困境的泥沼中摸爬滚打着长大,一度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怨天尤人的人,可现在他第一次觉得命运塞给他段霖这个困境有点险恶过头了。 凌晨三点,他仍是睡意全无,只好在心里用人工算力测试起了武器参数。 背到一半,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了。 “谁?” 云予下意识出声,问完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多此一举。 然而外头并没有传来应答声,只是坚持不懈地又敲了几下门。 笃笃笃—— 云予了然,某人又在梦游了。 果不其然,外面又传来一点声响,段霖在梦里打不开门急得直哼哼。 云予仍躺在床上,借着月光,浓重的视线落在门上,仿佛可以透过门看见alpha想进进不来的倒霉模样,郁结了一晚的心情顿时通畅了,不自觉勾了勾唇。 不多时,他愣了一下,从被子里抽出手抚上脸侧,两根冰凉的手指把嘴角拉直了,在外面窸窣的动静里重新闭上眼。 他并不是天生睡眠浅,只是有太多无法熟睡的原因。 小时候他怕自己睡着,会来不及从炮火和弹流中逃生,长大后想要他命的人又太多。 这次云予睡得很沉,即便天刚明就醒了,这也是他这段时间为数不多的优质睡眠。 或许是因为,全帝国乃至可能全星系最强战力就在门外,像一张无懈可击的盾。 云予精神恢复了一些,想走动走动,谁知一拉开门,发现一只金毛“巨型犬”趴睡在门边,身上只有一条薄毯。 “……” 云予往后退了几步,被吓到不至于,只是有点视觉冲击。 “醒醒。”云予叫他。 段霖条件反射般坐了起来,毯子从他身上滑落:“要喝水吗?” “不用,但我要工作了,你回去吧。” 段霖缓了一阵子,眉头渐渐靠拢:“这么快就开始工作?” “八点了。”相比段霖衣冠不整,云予一身收拾得十分妥帖,两人一个像有钱人家的少爷,一个像有钱人家少爷捡回来的流浪犬。 “而且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段霖瞟了云予一眼,发现他脸色确实不错,一定是昨天的海鲜大补粥起效了,他在心里夸夸自己。 段霖收拾好东西,系上外套,准备离开办公室。 “对了,我们宿舍装修完了,我搬回学校了。”段霖冷不丁道。 云予正在开电脑,闻言没搭腔。 他现在基本不回去,公寓里有没有人对他来说差别不大,顶多,也就是冰箱里不会再有食物。 本以为段霖只是出于礼貌通知他一声,谁知他又开腔:“你搬回去吧。” “这里的床不如家里的舒服。” 说罢,便径直离开了。 电脑屏幕亮了一会儿,迟迟等不到主人输入密码,又暗了下去。 云予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身后的转椅漫无方向地打着转。 铁质窗沿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氧化出了锈迹,是因为氧气和水分无处不在,段霖也一样,怎么赶也赶不走,避也避不开,最后无可避免地影响了他的生活轨迹。 云予拿出手帕包裹着手指擦拭窗沿,铁锈的时间不长,一擦就掉。 只要趁早去除,一切都能还原如初。 他随手将手帕扔进了垃圾桶,投身进一天的工作,开始批积压如山的文件。 临近中午,消失不见的宋川才面带急色重新出现在办公室。 “还记得来上班。”云予听见动静,头也没抬,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让人不寒而栗。 宋川讪笑两声,心里苦哈哈,他只不过是一名普普通通的beta,怎么敢和4S强A硬碰硬。 不过此时宋川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报:“云老师,我刚从军区医院过来。” “他们驳回了我们的抑制剂申请!” 云予倏地抬起头。 “为什么?” “因为您现在是已婚人士,申请强效抑制剂必须由配偶陪同签字!” 啪嗒—— 厚重的钢笔落到地上,摔出一线墨迹。 作者有话说: Q:比薄荷味更香的味道是什么? 小狗:云老师的薄荷味!
53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