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紧紧地绷着,或许是无意识收紧的手臂,碰到了水仙身上的伤,水仙难耐地“哼”了一声。左离立即松了些环着水仙的力道。 他已经失了杀阎方的先机,没了后路,如若是他只身前来,定会打出这一枪,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的下场,至少老王爷亡灵泉下有知,大仇得报,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但此时他不是一个人,水仙是他带来的,他不能让水仙趟这趟浑水,日后安顿好水仙,再行谋划刺杀阎方之事。 阎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他是谁?” 他是埃德蒙,他是秃顶子左家寨土匪左离,是惨死于他手的瓜尔佳查斥的儿子瓜尔佳离柏,无论哪一个身份,此时,他都无法说出口。 即便是他此时披着洋人皮,埃德蒙的身份更符合他,可他不会那些叽里呱啦的鸟语,一开口准露馅。 身边围着十几个枪口正对准他的巡逻大兵,眼下的形式,实在是不妙。 左离心中那种腾腾杀意瞬间减半,眸中依然带着恨意,他和阎方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并未削减半分。 就在这时,周海去而复返,附耳对阎君山说了什么,阎君山眸色暗了暗,视线在左离和水仙之间徘徊,最后定格在左离脸上,漆黑的如墨的眸子划过一丝恼怒,以及难以察觉到的失落和委屈。
第二十四章 陌生人的关系 阎君山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越握越紧,青筋暴起,浑然未觉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肉里,默然半晌,紧握的拳头骤然松开。 阎君山紧紧瞪着左离,话是对阎方说的“他是埃德蒙!” 话音落地,紧张的气氛瞬间瓦解。 左离一脸不明不明所以地看着阎君山。 左离这张脸可是水仙画的,打死他都不相信埃德蒙就长成这个样子。 ……还是说阎君山已经认出了他,此时,在替他解围? 左离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他是土匪,阎君山没有理由要这么做? 不管阎君山出于什么目的,有阎君山出面证实他的身份,他和水仙应该暂时安全。 果不其然,阎方敛起一身阴翳,忽然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转身对阎君山说,“告诉你这这个洋同学,来者是客,以前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阎君山在法兰西留学的时候,同埃德蒙调侃过自家老爷子脾气不好,是个老顽固,埃德蒙也是个嘴巴大的,惯会添油加醋,逢人便说阎君山有暴君怪物父亲。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回了大洋彼岸的阎方耳朵里,阎方是什么人,怎会允许别人在他儿子面前这么说他,浑然不知着话茬可是从他儿子口中传出去的。 于是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特意派人远渡重洋,收拾了一顿大嘴巴埃德蒙,从此互相不认识的两个人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 阎方拍了一把阎君山的肩膀,低声说道,“剩下的事,你来处理!” 阎方走后,阎君山目光怔怔地盯着左离,周海极尽本职,带领巡逻大兵驱散看热闹的宾客。 “宴席马上开始,烦请各位贵宾,前往前院就席!” 左离抱起水仙,跟随众人离开。 阿四见自己拼了一根手筋要带走的人,就那么容易地被左离带走,况且这洋人还杀死了他兄弟,怎能这么不了了之。 “师爷?!”阿四眼神急切瞄向自家主子师洪彩,希望师洪彩能替他讨还公道。 师洪彩回瞪了一眼阿四,那阎家父子明显是在偏袒那个洋鬼子,他的人死在了这里,那是他们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他们自己倒霉。 阎家父子没有怪罪,已经算是侥幸,他又怎么会没有那个眼色,去要求阎君山留下那个洋鬼子,给那几个废物偿命,只能盼望阎君山高台贵手不要为难阿四才对。 至于他花五块大洋买的那个婊子,就当做是送给那个洋鬼子了,暂且先忍下一时,早晚要让这对痴男怨女付血的代价。 水仙伤的很重,小猫一样蜷缩在左离怀里,需要尽快得到医治,左离抱着水仙径直走出王府大门。 “埃德蒙!”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左离脚步顿了一下,他听出了阎君山的声音。 好像从他把阎君山绑上左家寨的那天起,他和阎君山之间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总是把他和阎君山拧巴在一起。 他和阎君山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这种强行拧在一起的感觉,令左离心里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惧。 即便今天阎君山帮他解了围,算是帮他一个大忙,但这不代表,他会对阎君山感恩戴德,阎君山也休想拿这个挟恩图报。 左离装作没听到,抱着水仙继续往前走。 “左离!” 阎君山的这一声“左离”中,明显染着急切的怒意。 阎君山果然是认出了他,左离停下脚步,回头,带着明显的警惕和疏离的眼神看着阎君山。 “阎君山,你要做什么?” 左离此时还抱着水仙,水仙两条纤细的手臂,环在他的脖颈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两人的姿势看起显得有些暧昧。 阎君山看着左离怀中的女人,冷冷问道,“左离!她是谁?” “跟你有什么关系?” “放屁!怎么就没关系了?” 阎君山对左离的排斥态度显得有些不以为意,“你不是埃德蒙,她也不是汪永春!”左离扮成洋人的样子,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一句话撕破了左离伪装,左离抱着水仙的胳膊不觉紧了紧,戒备地盯着阎君山。 左离下意识保护水仙的动作,锥子一样,刺痛了阎君山的某根神经,左离从来没有对他露出那种小心翼翼的表情,好像生怕弄疼了那个女人一样。 他嫉妒左离怀里的那个女人,他一个大男人,说嫉妒有点矫情了,但他就是嫉妒。 阎君山双目赤红,眸中迸射着骇人的寒光,像一只被抢了配偶的雄狮,心底愤怒着!嘶吼着! 阎君山沉声问道,“她是你什么人?”声音冷的似乎是凝结着一层冰碴。 左离迎着阎君山冷厉的目光,气势上丝毫不弱阎君山,“她是我女人,你敢动她,别怪我和你不客气!” 阎君山怔楞片刻,他没想到左离就这么承认了他和这个女人的关系,此时,他到是有点羡慕那个女人了。 也对,不然,左离怎么会从他身边离开,敢情是左大当家心里早就有人了,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既然流水无情,他又何必强人所难,他又不爱做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 阎君山故作轻松地轻笑一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多情,又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紧张的气氛。 开玩笑的口吻对左离说,“你有老婆你早说啊,说不定还能给左大当家准备一份份子钱!” “咱俩之间那点破事,就当没发生过。” “以前兄弟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左大当家多担待,兄弟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希望左大当家能不计前嫌,认下我这个朋友!” 左离眸色微敛,他最怕阎君山对他来软的,这样的阎君山总是让他想起小时候那个被他掐的直哭的胖娃娃。 阎方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不会把这份仇恨转移到阎君山身上,但也不会同阎君山有任何关系,能彼此做个陌生人最好。 “不认!”左离生冷地拒绝阎君山。 左离说完,抱着水仙转身便走。 “左大当家,用不用周海开车送你啊?” 左离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 “江洋大盗的事,是逗你玩的,以后比也不用躲着我!” “你尽管在海阳城住着,放心,不会有人因为你的身份为难你!” …… 阎君山在左离身后说了很多话,直到左离拦了一辆黄包车,消失在路口。 阎君山长叹一口气,真是没良心啊!好歹也做过两夜的夫妻,说走就走,连头都不回! 好歹今天也帮了你一大忙,一句谢谢都没有! 左离,你不愧是秃顶子山大当家,够辣!够狠! 阎君山酸了一会儿,又在心里念叨了几十遍左离没良心,才蔫头耷脑地回到阎方寿宴。
第二十五章 份子礼 左离带着受伤的水仙就近找了一家医馆,水仙伤的很重且大多是外伤,需要在伤患处涂抹一些膏药,左离不便待在内室。 医馆丫头在看过水仙伤势后,瞥向左离的目光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和打量。 左离心里长叹一口气,有些后悔带水仙去阎方寿宴,若是水仙好好在家带着,也不会遇到师洪彩的人,更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左离坐在堂厅长椅上,狠狠搓了一把脸。忽听得柜台后面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娶老婆没有啊?” “啧啧!这模样不应该啊!等叔回头给你物色一个!” “哎!对了,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这轻浮又透着些老不正经的语气,除了他左家寨二当家左冷,还能有谁。 只见柜台后面一个看模样十八九岁的伙计,从耳根到脖颈通红通红的,蹲在地上好像在翻找着什么。旁边坐在小板凳上一副郎中扮相,留着一缕小胡子,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戏谑地盯着小伙计的人正是左冷。 “冷叔!” 左冷突然抬头看向左离,脸上带着他乡遇故人般诧异和惊喜,一蹦三尺高。 “大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是,改口道,“大侄子!” “大侄子,我可想死你了!” 小伙计见左冷终于不在他耳边念叨了,如获大赦般地长喘一口气,感激看了一眼左离。 叔侄二人叙了一会儿旧,从左冷口中得知,这家医馆的主人是他志同道合,同样喜欢钻研草药医术的老友所开,左冷这次来海阳城为了寻友。 左离隐去了邂逅阎君山和刺杀阎方的事情,挑挑拣拣的,话题大多围绕和水仙的相识以及师洪彩展开。 末了,左冷总结了一句,“这个师洪彩真不是个东西,裤裆里的那二两肉早晚生疮烂掉,忒!” 左离被左冷粗俗的辱骂言语逗笑了,师洪彩那二两肉烂不烂的他不知道,那个师洪彩再敢找水仙的麻烦,他一定不会放过师洪彩。 一个清冷孤傲高岭之花,一个疯疯癫癫老不正经,两人聊了一会儿便没什么可说的了,相顾无言沉默了好半天,左冷话锋一转。 “海阳城可是阎家军的地盘,你见过阎君山没有?” 左离皱了皱眉,想也没想地回答,“没有!” 左离一副不甘又带着些气愤的表情,都说人老精马老滑,左冷一下子就猜到左离没有和他说实话,一定对他隐瞒着什么。 左离抓了两副药,雇了一顶马车,带水仙回到租住的小院。 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照顾水仙的起居,给了房东大姐一些钱,请她帮忙照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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