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从头至尾低着脑袋,仿若有心事。 黎荀正要再次撑起伞,却被余岁突地叫停:“我鞋带掉了,你帮我拿一下画板。” 他忍这个鞋带很久了! 从下楼的时候就一直绊他! 还未说完,旁边的人已经蹲下身。 脚背一紧。 鞋带……被打了个死结。 余岁:“……” 不是,一般都系蝴蝶结吧? “这样我明天怎么穿进去……” “松点松点。” “太长了!走路会绊到!” 余岁仗势指手画脚。 半分钟后,黎荀起身问:“可以了?” 余岁偷偷瞄他一眼,摸了摸鼻子道:“还行吧,一般。” “记得给五星好评。”黎荀平淡道。 “两边都大小不一致,你居然好意思要五星好评?”余岁对他的厚颜无耻感到震惊,“顶多三星,不能再多了。” 两人像幼稚的小学生,吵完架不超一天就能和好如初。 “你饿吗?”余岁问。 黎荀刚想说“不”,余岁自动默认:“你饿,我们去食堂搜刮一下,看看还能从阿姨手上捞点什么。” “……” - 或许是今天这场让人毫无防备的暴雨,平时下了课那帮学弟学妹们都像饿死鬼投胎似的,一窝蜂涌现。 今天却只有寥寥几个人,有躲雨、有到点还要腻歪一下不想回宿舍的小情侣…… 反正没有几个在干饭。 从食堂出来已经将近九点半,胃里满满当当,余岁餍足地舔舔嘴唇。 虽然吃饱了,但是他顺手又从阿姨那边捡了包冰激凌味的酸奶走。 吸管戳开封口,余岁吸了两下,酸奶浓郁的滋味在口腔中快速融化,比寡淡的纯牛奶好喝。 “好像不下了?”走出一段路,余岁说。 在食堂就感觉雨势小了,这会儿他伸手感知了一下,确实没有再落雨下来。 “嗯。” 下雨天天色总是悄无声息就暗了下来,密集的雨点子让眼前总是雾蒙蒙。 连通教学楼的小道亮着路灯,但穿过宿舍楼前曲曲绕绕的小桥,浅黄灯光便一段黑一段亮,后面那段路几乎整体陷入了幽暗。 笼罩头顶的伞被收起,余岁视野一下变清晰,突地,他隐约能看见远处站着两个并肩的身影,驻足在无光的路灯旁,一打一闹。 还有极低的说话声。 这一路段是男女宿舍的中间值,谈恋爱幽会的最佳地段,甚至沿河的那一圈设置了地灯,在有情人眼里这跟暧昧的氛围灯没什么两样。 下雨天还要约会吗? 余岁没有窥探人隐私的癖好,这个问题也自然不会有人来解答。 原本并没有什么,余岁悄悄瞥了两眼便没再看,但是呼啦啦的风一刮,树梢都抖了三抖,掉下来一堆带着水渍的落叶。 其中就有几片精准地落在他后脖颈。 “嘶,水滴进去了……”余岁捏着领口衣角。 黎荀停下脚步:“哪?” “后面,是不是有叶子掉我帽子里了?” 因为冷,余岁今天外套底下穿的是一件奶白色的卫衣,本身皮肤就白,现在一低头,细长的后脖暴露在黎荀眼皮底下,毫无章法地直直跳入眸中。 喉结下意识滚动。 在这一刻他知道,有人于循规蹈矩的生活中,被时间推着长成了少年人的模样。 也知道,他那一份别样的情感是所有题中,唯一一张交不出满意答卷的试题。 “拿掉了吗?” 发现身后人迟迟没有动作,余岁歪着头看他。 黎荀移开视线,拿走粘在帽檐上的落叶。 “拿掉了。” 余岁动了动,然而眼神刚往上抬,就看到小桥边,两个身影距离路灯近了点,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被拉近。 一个个子矮一些,垫着脚。 另一个高个,顺势低头。 余岁僵直着身子。 黎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两个……”男生? 停顿几秒,余岁怔怔看向黎荀,没说下去。 黎荀显然接收到了他的脑电波。 “你看到了吗?”余岁又朝那边投去一个视线,舔了一下唇边的酸奶,问。 黎荀低低“嗯”了声,脚尖顿了顿,步伐加快。 “马上熄灯了。”没说别的,他只催促道。 余岁懵懵地被他带着持续往前走,脑子里却重复播放刚才的画面。 亲、好像亲了…… 一瞬间,余岁脸躁红的程度比看学习资料都管用。
第40章 回到寝室的时候,曹方已经在洗漱。 “你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看见黎荀半边淋透的肩膀,他又问了句:“嚯,雨这么大?” “耽搁了。”黎荀难得回答一句。 但也只是回了前一个问题。 “啊哦,那你们赶紧洗澡吧,我感觉这个热水器有点受天气影响,没太阳就不是很热。” 曹方说着说着,余岁已经走到床铺前脱了鞋。 半边校服被雨淋湿,即使湿衣服黏着皮肤,他也不想换,不想动弹,不想洗澡。 只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觉,也许醒来就能忘却这些荒诞的事情。 但不行。 黎荀从后面抓住他的卫衣帽子,把人拦下:“先洗澡,把湿衣服换掉。” 余岁似乎检索了这句话很久,半晌吐出一个字:“哦。” “他这是咋了?下个雨把魂搞丢了?”看到魂不守舍的余岁,曹方察觉到不对劲,等余岁走进浴室,他小声地问黎荀。 黎荀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曹方有点心梗:“……”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难搞。 从洗漱间吹完头发出来,余岁飘飘乎乎地爬上床铺,将脑袋闷进枕芯。 直到呼吸艰难,这才翻过身。 瞪着纯白的天花板放空好半天,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被点了把火,从头烧到脚,脸颊烫得如同刚从烤箱里取出来一样。 “咚咚咚”的心跳声汹涌到快要蹦出左心室,如果不是曹方在寝室里高歌,他怕是不能再呆在这个房间里。 得出去透透气才行。 …… 从洗衣房拿完衣服回来,刚熄灯半个钟。 黎荀推门进宿舍的时候,里面很安静。 偶尔能听到曹方在手机上打字发出的“哒哒哒”声。 对面床铺的人似乎已经睡下很久,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背过去的棕黑脑袋,以及清浅且均匀的呼吸音。 他转身走向阳台。 雨已经停了好一会儿没再下。 刚洗过的衣服透着一股洗衣液的清香,冷风裹挟着洗衣液钻进鼻腔,令人无比清醒。 晾晒完两人的校服后,黎荀兀自背对着门板站了会儿。 月色如水,又清又冷。 十二点。 没有高中生不熬夜,这句话贯彻着曹方两年的学习生涯。 刚看完一本热血沸腾的科幻小说,曹方正起身准备睡前放个水。 结果脚摸黑碰到拖鞋边,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带着冷意的黑影,背着月光从窗帘后边出现。 卧槽!!! 国粹差点脱口而出,曹方紧紧抓着一旁的楼梯扶手才勉强稳住身子,直到他看清黑夜里那个人影的模样。 “哎我去!是你啊黎哥,你站那吓——” 视线再次掠过上铺,躺着的人从始至终没变换过姿势,像是熟睡又像是没睡。 黎荀伸出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我一跳。”曹方心有余悸,但还是噤了声,用气音说。 室内外温差极大。 看到黎荀连外套也没披上一件,站在阳台边,曹方把后面问询的话吞了回去,感觉此刻的学神浑身上下都透着“莫挨老子”四个大字。 黑色睡衣显得整个人愈发冷,不仅仅是触感上的冷…… 大半夜的,这是在干啥? 慢性自杀? 曹方表示不能理解他们学霸的世界,蹑手蹑脚放完水回去,被子一盖,又沉沉进入梦乡。 - 这座城市的天气像是极其不稳定的磁场实验。 今天雨,明天雪,后天晴。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余岁这一觉睡得可谓是这几天以来最黑沉、香甜的一觉。 主要还是梦里没有奇奇怪怪的人在撩拨他的心思。 难得在闹钟声响前起床,余岁舒适地伸展了一下手臂,神清气爽。 每天早上都能看到黎荀忙碌的背影,曹方惊讶:“黎哥你今天也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果然,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差距! “你说我要是晚上一点睡,早上也能六点起,那清北岂不是任我挑选?” 余岁听着他每天早上的“忏悔”,给面地敷衍:“是是是,对对对。” 然后就看见曹方痛心疾首自己浪费时间的同时,又非常倔强地插上耳机,一边打开听书一边刷牙洗漱。 余岁:“……我还是奉劝你别学。” 因为只会猝死。 慢慢吞吞挪着步伐往洗漱台走,余岁打着哈欠问:“你一点睡的啊?” 小臂被人碰了一下,犹如鸿毛轻轻在他心间上挠了一下。 黎荀微滞一下,抬眼,双方视线在镜面中接触,惶然像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平行世界。 好似平常。 对方眼里带着名为困倦的水雾气,头顶的一撮毛还翘着。 黎荀没说什么,但余岁已经默认他肯定是被某一道极度变.态的数学或者物理题拖了进度。 对他的异样感毫无察觉,甚至一边挤着牙膏一边小声哼哼了起来:“一点睡,六点起,阎王爷夸我好身体……” 黎荀:“……” “卧槽,卧槽卧槽,你们知道我看见了什么吗?” 曹方是真的话多,和他住了快小一月,余岁觉得某人没把他踹出寝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睡了个好觉,余岁难得好心情地回一句:“看见什么?” “神他妈一大早,楼下就有小情侣在那边唧唧歪歪还打啵!”曹方站在阳台,边收昨天晾晒的衣服,边叨叨,“楼层太高也很苦恼,什么都能看见……” “我恨这些没有边界感的小情侣!” 闻言,余岁脑袋里突然“叮”地一声。 前天晚上的梦境、昨天晚上的树林……像是被恶魔召唤起了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死去的记忆突然攻击! 怪不得,他就感觉总是像忘了点什么事一样…… 木木地对上镜中黎荀的视线,余岁慌不择路地移开眼睛,同时吐了嘴里的牙膏水,转身道:“我、我肚子疼!我要上厕所不用等我你们先走!” “砰——” 背后的门被重重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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