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先生没说话,坐到办公桌后面的皮质靠椅上,问主任:“你有烟吗?” 主任这天才知晓自己的“患者”和背景颇深的宫先生关系匪浅,眼神充满惊惧,摇头说自己不抽烟,但是会想办法去找来,宫先生无所谓地摆摆手,说不用了,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巴,将人赶了出去。 沉默了一段时间,宫先生身体前倾,手肘撑在办公桌上,直视韩枞的眼睛,告诉他:“勇哥出事了。” 韩枞怔住半晌,嘴巴张了张,移过视线去看尤继姚。 尤继姚腮帮微动,闭眼点了下头。 一片死寂中,韩枞听见尤继姚说:“勇哥联系上了当年的一些亲历者,打算逐一拜访。然而在电话里谈得好好的几个老同学,临时反水,不愿意见他了。昨天,一位姓余的老同学突然联系他,说愿意提供当年自己留下来的证据,勇哥带着徒弟去见他,回城路上,为了躲避一个闯红灯的老人,撞上护栏,车身翻了……” 说到这里,尤继姚手握成拳头,重重地砸在办公桌上,声音很低地说:“120在路上被两台事故车给堵住了,赶到事发现场的时候,勇哥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救不回来了……” 韩枞感到一阵晕眩,他喉头干涩,哑声道:“是……他们干的。” 尤继姚闭了闭眼,说“嗯”。 “他们在刹车片上做了手脚。”宫先生补充。 尤继姚声音很哑,语速很慢地说:“勇哥……没了,他徒弟,后半辈子,只能靠假肢行走……” “对不起。”尤继姚摘了眼镜,哭得泣不成声,仿佛是想要赎自己的罪孽,他跪在地上,头一下下地磕着地板,一遍遍地说“对不起”,说“都是我,如果不是我,他们就不会出事……不是为了救我,苏婷也不会有事,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做错事的人是他们,要赎罪的,也该是他们。。”宫先生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把尤继姚扶起来,拍拍他肩膀,叹气道,“是我掉以轻心了。我没想到他后台这么硬。” “很明显,他在跟我宣战。”宫先生把玩着手上的佛珠,平静道,“明知道阿勇是我的人,他也敢动……不简单。” 说罢,宫先生垂眼,用大拇指指腹扣住其中一颗刻着“卐”字标记的佛珠,抬眼看向韩枞:“你可以牺牲你自己吗?” 韩枞和他对视了片刻,问:“什么样的牺牲?”宫先生所说的“牺牲”,必定不是字面意思。 宫先生笑了笑,对尤继姚说:“我说的没错吧——他比我们都要聪明,”顿了两秒,宫先生收起笑意,说,“为了达到目的,去伤害一个单纯无辜的小女孩——牺牲你的善良,你可以做到吗?” 韩枞沉吟了片刻,陈述般道:“你们觉得,接近冯礼华的女儿,可以扳倒他,以及他身后的人?” 尤继姚嗯了一声,说:“冯礼华和他岳父相当于‘老鸨’。他俩手头上握着很多人的把柄,所以这些年他们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升官发财,手头上的权势地位也不足以压死人,在S市也不算得上是‘大人物’,但是他们很顺,做什么都顺。” 韩枞了然地点点头,沉默下来。 长久的沉寂过后,韩枞开口道:“宫先生很了解我,我的确不会牺牲自己的本心,不太能够接受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去利用一个无辜的人。当然,我不是良心不安,只是觉得不耻。” “但……”他微微偏头,苦涩地笑了笑:“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是。”尤继姚说,“抱歉,我——” 韩枞抬手打断了他,静了静,转头看向宫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宫先生身边有位很厉害的催眠大师。” 宫先生挑眉,拨弄佛珠的动作没有停,慢吞吞地说:“是啊。” “您当年为了让季先生走出心理创伤,强行抹去了他的一部分记忆,然后往他的大脑里‘植入’了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韩枞说,“我记得没错吧。” 宫先生吓了一跳,四处看了看,凑近少许,警告韩枞:“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就不要翻出来讲啦!被他知道我就死定了!你给我忘记,知唔知啊!” 韩枞笑笑,说好,顿了顿,提议:“宫先生可以尝试对我使用这个办法。” “不行,”宫先生立刻拒绝,“大师说这种手段是很缺德的,我还想长命百岁,不能再做有损阴德的事情了。” “不会的。宫先生现在在做的事,若是成功,功德可抵十年慈善募捐。” 韩枞看着宫先生,沉声说:“前提是,我要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如果不记得某些事了,我想,我应该是可以做到的。”他又说。 ---- 突然发现,我居然偏爱狗血(苏骆对不起555)
第59章 从未相爱 53. 周三晚八点,徐燕应邀参加表姐的生日会。 生日会在市中心的一家高级西图澜娅餐厅举办,所有人都情绪高涨,只有徐燕坐立不安,仿佛缺氧似的难受。 四周气氛热络,嘈杂声不断钻入她耳朵里,徐燕心不在焉地回应着亲戚们的寒暄,脑中不断闪现今天中午,苏骆失魂落魄地蜷缩在医院盥洗间角落里的样子。 韩枞在VIP病房住了五天,情况已趋近稳定。徐燕白天前去探望,临近中午,她让助理给韩枞点了一份清粥,和几样对身体恢复有所帮助的养生汤。 等待间隙,韩枞让徐燕给副总以及几位高层管理一一发去短信,通知他们2分钟内上线开会,而后,韩枞拜托她为自己打开笔电、在抽屉柜里帮他找到蓝牙耳机。 做完这些,徐燕吩咐助理把手机铃声调成静音模式,然后搬来一条椅子,坐在床边专心地进行会议记录。 视频会议持续了半个小时,在此期间,助理接到了来自外卖员的电话,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把外卖拿了进来。 稍作一提的是,助理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苏骆。 看见韩枞在工作,苏骆愣了一下,站在床尾半米外的空地上,表情呆滞了几秒,才好像记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把手上提着的水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对徐燕点了下头,转过身去,似乎打算立刻离开。 韩枞这时对屏幕那边的几位公司要员说“稍等一下”,抬起头,拿下一只耳机,说:“小舅舅”,问他:“你要走了吗?” 徐燕和苏骆离得很近,她看见苏骆嘴唇轻微颤抖着,像是丢了魂似的,木纳地点了点头,抬脚要继续走。 “小舅舅,”韩枞突然抓住他手腕,没话找话地说,“你吃饭了吗?” 不知为何,徐燕在看着苏骆的眼睛时,感到心脏被人一把揪住,呼吸困难了起来。 很奇怪的是,苏骆并没有在哭,表情甚至称得上平静,但徐燕就是莫名其妙地、几乎是笃定地觉得,苏先生在难过、悲伤,在痛不欲生。 她直觉韩枞和苏先生之间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但不敢相信是分手,自我安慰地告诉自己:因为姜晓的出现,韩枞和苏先生发生了不可避免的摩擦,眼下正在冷战。 她停下打字的动作,抬眼盯着苏骆,希望从他脸上找到“我们很快便会和好如初”的讯息。 然而苏骆还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仍是那副徐燕初见他时的样子,很有礼貌,很温柔,但也让人感到不易亲近。 他转身,对韩枞比划了一串手语。 不知他说了什么,韩枞说“哦”、“好吧”,松开了牢牢抓住的苏先生的手。 发现徐燕在看自己,苏骆对他展露了一个友善微笑,再次点了下头,缓慢地走出病房。 助理站在很远之外的沙发边,茫然地四处张望,一副完全搞不懂状况的模样——事实上,徐燕也是如此。 徐燕感到难以形容的憋闷,想要找时机询问韩枞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会让那么善良心软的苏先生,生这么长时间的气,甚至在韩枞经历了生死大难,仍旧和他维持冷战。 踌躇间,韩枞结束了视频会议,把蓝牙耳机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看了看水果篮,韩枞表情有少许失神,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助理可能误会韩枞饿了,马上把外卖纸袋提过来,为韩枞架好用餐台,准备餐前事宜。 韩枞对她说谢谢,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水果篮上。 因为骨折情况严重,韩枞自理能力还未完全恢复,徐燕打算喂他喝汤时,一道轻快活泼的声音传过来:“我来就可以啦!” 徐燕愣了愣,和助理对视了一眼,一同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里的那个叫秦诗容的女孩。 她把一大捧百合塞进助理怀中,说“帮我处理一下哦”、“谢谢啦”,雀跃地打开餐盒盖子,又为韩枞调整好枕头的角度,熟练地拿过餐具,舀了一勺养生汤,往韩枞嘴边递。 韩枞对她说谢谢,张嘴把汤喝了。 徐燕看得眉头皱了起来,下意识想要阻止秦诗容继续,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苏骆忽然去而复返了。 他握着一台让徐燕感到十分眼熟的手机,呆站在床对面的空地上,过了十秒左右,才记起自己是返回来干什么的,走过去,把手机递给韩枞。 韩枞仰头对他笑了笑,说“谢谢小舅舅”,顿了顿,夸赞起汤很好喝,随口建议:“小舅舅下次没空做饭的时候,可以点这家外卖。” 苏骆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用手语交流了一小会儿,苏骆把自己手机拿出来,对韩枞晃了晃,徐燕猜测他在说,他要开始工作了,然后听见韩枞用带着少许关切的语气问:“小舅舅是生病了吗?瘦了好多。” 徐燕越发觉得不对劲,但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她屏住呼吸,望向苏骆,希望能通过苏骆的微表情,窥探一二。 然而苏骆表情并无明显变化,只是在犹豫了几秒之后,拍拍韩枞的头,像对待晚辈那样,对韩枞表达:安心修养,我先走了。 “好吧,”韩枞说,“谢谢小舅舅帮我把手机送回来。” 停顿了两秒,忽然说抱歉:“那天把你推出去,是为了阻止陈欣继续发疯。在她那里,同性恋,应该比无性恋要难接受得多。” “我没想到她反应会那么大,”韩枞说,“抱歉啊小舅舅,利用了你。” 徐燕心中一惊,怪异感好似滚雪球,越滚越大,忍不住出声,喊了“老板”。 她想问韩枞,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然而下一秒,苏骆转过脸,快速地在手机打字,递给她看:【不要纠正他。】 徐燕嘴巴张了张,慢慢地点了点头。 苏骆对她感激地笑了笑,又打字给韩枞看:【彦明没空,拜托我来看看你】、【你没什么大碍他也就放心了】、【手机是你之前落在我家的】、【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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