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哥,不要你了。 你哥,走了。 你永远不会被选择。 在我最需要沈言的时候,他走了。 我恐惧地退了几步,慌张地看了看四周,情不自禁地蹲下了身子,我把自己缩到了充满安全感的角落。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这般强烈地表达过自己,那种撕扯般的痛苦,仿佛有一只手把我重新推了回去,这一次,我粉身碎骨,和我的哭声一起。 我是因为我哥的爱而活着的,如今爱不见了,玫瑰和沈言,谁都没有留下来。整个房子都是回忆,我必须把回忆烧干净。 我应该同回忆和爱,一起烧成灰烬。 我应该和赵辛赫一起,他那么害怕孤单和安静,我应该和他一起的。 这个世界没有人要我。 我如游魂般,从沈君泽书房里找到了一只打火机,点亮的时候,火光还在摇晃着。 新的一年要来了。
第三十九章 【十年的时间都没能教会我,怎么放手。】 因为我哥这件事,我有三个多月没有去学校,等再去学校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爸要把我送到国外,没有通知,还是班主任告诉我的,说在很早之前就帮我办理了退学手续,沈君泽一边把大儿子逼走,一边又把小儿子急匆匆地送出国。 他自己是同性恋,却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和他一样,真是讽刺又好笑。 我回不了家,只好去了爷爷家,去之前我思考了一些很实际的东西,我再判定现在的我是否有能力和沈君泽对抗,或者说,是否有这个人力物力在茫茫人海中捕捉那只小鹿。 答案很唯一,那就是没有。 弱小的连同长久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像是被人拿捏的木偶。我目色一沉看着窗边飞逝而过的景象,开始权衡沈君泽给我的铺的路。 进门的时候看到沈君泽也在,穿得非常正经,一副来谈判的样子。 爷爷坐在一边脸色不是很好,手里捧着紫砂壶却没有喝。 沈君泽看到我来了,开门见山地说道:“谈谈?” 爷爷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慢悠悠地站起身,离开了客厅,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捏了捏我的肩膀:“秋寒,你要听话。” 我看了一眼我爷爷布满褶皱的手,默默地点了点头。 爷爷走后,房间又寂静了片刻。 我闭了闭眼睛,开口道:“我可以出国,但是我要带上一个人。” 沈君泽没想到我会那么听话,收了收自己略带严肃的表情:“你要带谁。” “爷爷家,花匠的儿子。” “为什么?” 我笑了一声:“没有为什么?” “我同意,人家父亲也……” “他爸爸会同意的,他儿子连上学的地方都没了,只有出国这一条路。” 沈君泽只是思考了几秒,就没有顾虑地答应了:“我去处理。”然后走到我面前,用着警告的语气说道,“别再做出丢沈家脸面的事,下次再把自己弄进医院,我不会管你死活。” 沈君泽说的话,倒是让我放松了不少,生怕他露出疼惜的模样,这样反而会让我觉得不自在。他出门前我问了一个问题。 我说:“你自己也是同性恋,为什么接受不了我和我哥?” 沈君泽回过身看了我几眼,似乎在看一个不正常的人:“沈秋寒,我是同性恋,但是我不乱伦,我不会和我自己的哥哥搞在一起。” 我哑然一笑,看着他走远。 是,我是乱伦了。 但,沈君泽,你滥情,你脏。 你和我比,也不过如此。 * 登上飞机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乱七八糟地都过了一遍。外面下着细细的雨,起飞的时候雨停了。 雨停了, 为什么天还是灰色的? * 十年后 幽暗的灯火,摇晃地照在酒吧冷色调的瓷砖上,音乐流淌在灯火之间,静吧里各个角落都坐着不同年纪的人,光和暗印在他们或年轻或成熟的脸上,像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调酒师花式翻滚着器具,里面发出冰块相撞的声响,过了好一会儿,酒从银器中缓缓流进酒杯。 “沈总能来,真是我们的荣幸啊。关于山海那个地段……” 吧台边上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其中一个外貌很是出挑,眉眼浓墨如画,在昏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深邃。衣服没有好好穿,半敞着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衣,领带松垮垮地系在脖子上。 我端起酒杯,轻轻地撞在递过来的杯子上,另一只手解了几颗衬衫的扣子,让绷着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 “现在不谈工作。”我轻声说道,小小地抿了一口酒,“万事媒体的事还是要多麻烦你了。” 那人摆了摆手:“小事,小事,能卖沈总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我盯着酒杯中漂亮的蓝色液体,它随着我的动作在杯子里晃动着,像是蓝色的萤火,随后酒杯被我轻轻放在了台面上,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几张照片,用手指了指:“丁总,这些人我需要他们彻底消失在媒体界,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斜看了一眼丁总,他皱着眉看着照片,我继续说道:“山海的事,我可以帮你。” 丁总一听立刻收了照片,眉眼瞬间舒展:“没问题的,沈总。” 我点了点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陪着他喝几杯。胃又开始泛疼,放在台上的手机忽然一亮。 “哟,来查岗了?” 我没回话,拿起手机发了一个定位,酒是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估计要被念叨死。我站身,拉了拉有些皱了的衣服,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酒吧环境挺好的,不吵不闹也干净。 “丁总,这是你旗下的酒吧?” “不是,是我表弟的,我帮忙管理,怎么样?沈总喜欢?” 因为酒的缘故,身子有些发热,干脆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了手臂上:“挺好的。” 又聊了一些没有意义的话,看了看手表,他也应该快到了。正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吉他转弦的声音,突兀的声音让我投去了目光,光线并不充足的台上,一个长发少年低着头,沉沉地唱着。原本安静的田园音乐,曲风一变,变成一曲断人心肠的情歌。 “他把黑暗中月亮当做了心脏。”(引用) “跳动扯出来的脉搏,像是一张网。” “捆住我下坠,躺进了月亮。” ……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歌词传入耳朵里,颓废低压的嗓音配着暗淡的光,如同黑夜湖面上的层层波光,随着风吹,递进般地来到我的脚边。我听得入神,双眸印着酒吧里不浓烈的光,周边还是暗的,我看到了音乐流动的轨迹,淡淡的一条…… 忽而所有东西戛然而止,一切都在我眼前停了下来,有一个人毫无预兆地闯入了我的视线,他截断了那条轨迹,微微侧了侧头,露出了半秒的侧脸。纤瘦脆弱,洁白的衬衫如同翅膀,一切仿佛瞬间被点亮了。 我猛地一惊,音乐断了,衣服从我手臂间滑落。 就这么一眼,我努力藏在心里十年的记忆,一下子破壳而出。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眶瞬间发了烫,灵魂在颤动。 “沈总,怎么了?” 我没理会,朝着那抹身影走去,脚步不断地加快。许是上天做对,原本坐着喝酒的人三三两两默契地站了起来。我被挡住了去路,看着那人离我越来越远,哑着声音让他们滚开。那群人被我不友好的语气惹怒了,拉扯着我的身体,问我是不是有毛病。 声音嘈杂得让我听不到他们接下去的话,那个背影摇摇欲坠般消失在我眼前。我转身将拦着我的人一脚踹开,趁着他们愣神之际,被我奋力推开,消失的背影重新出现在我眼前。 十年,整整十年,我找了十年…… 我伸出手拽住了那个人的手腕,我用了好大的力气,好怕他再次逃走。 那人疑惑地转过头来。 “沈言……” 名字刚从齿间冒出来,眼前之人却是一张陌生的脸,我呆滞地看着他良久颤抖地问道:“沈言人呢?” 那人皱着眉甩开我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骂了一句神经病,拉着他的朋友匆匆地离开了,被甩开的手在空中晃了晃…… 我明明看到他了,我真的……看到他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头上传来剧痛,什么东西从脑袋上流了下来。 “操你妈,敢打老子。”暴怒的声音响起,四散的酒瓶渣子落在了地上, 我摸了摸自己的头,一片湿热还有碎了的玻璃,我怪异地轻笑一声,歪着头看着身后面目狰狞的人。就是他,沈言才不见的…… “沈总!”丁总才反应过来,拨开人群朝我跑来,还没到我跟前,我已经抄起身边的酒瓶,朝着那个人狠狠地砸去。 ...... 医院的长排椅子上坐满了人,一个个都受了伤,丁总给了点钱私下解决了斗殴的事情。 浓郁的消毒水味充斥着我的鼻子,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仰靠在椅子上,看着医院刺眼的白炽灯。 “丁总,真的麻烦你了。” 我侧过头看着,吴言握了握丁总的手,脸上堆着笑。转向我时笑意全部褪去,冷冰冰地朝着我走来。我有气无力地喊了他一声,他看了看我头上的伤,又看了看我花了的脸,丢下“活该”两个字,生气地走了,我无奈地站了起来。 一旁的丁总好心地说道:“快去哄哄嫂子吧。” 我嗯了一声:“丁总,山海地段的事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好的。” 丁总咧着嘴巴,拍了拍我的肩:“沈总办事,我放心得很。” 出了医院,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外套不见了。吴言坐在车里,看着我,往旁边靠了靠,我开了车坐了进去,对着司机说道:“开车吧。” “好的,沈总。” 车里安静无比,只有空调风呼呼地吹着,吴言见我没有开口的意思,把挡板一拉,司机隔绝在了另一边。 “你又发什么疯。”吴言没有压着自己的情绪,说出来的话非常直接。 我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压在手表下的那条黑绳:“我看见他了。” “看见谁?沈言?沈秋寒你这是第几次说自己看到他了?” 我不说话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首都的景色绚丽多彩,璀璨如星河的灯火,纵横交错在整个城市,所有的一切,都在默默地告诉我,已经过了十年了。 “沈秋寒,你要是能找到他,早就找到了。这是第几个城市了?你开了多少家分公司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好好安稳在一个城市里。” 我曲了曲手指,从冰箱里拿出水,倒进了苦涩的嘴里:“吴言,你知道的。安稳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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