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小小的酒窝挂在脸上。 沈言先让我点了菜,我随便点了几个。服务员要走的时候沈言叫住了他,我以为他想加点自己喜欢的菜肴,低头帮他用茶水清洗着餐具。 “所有的菜都不要加辣,谢谢。” 滚烫地水溢了出来,沾染到了我的指尖,太烫了,我撒了手,水洒了一桌。 “没事吧!”服务员紧张地抽出挂在腰上的毛巾。 “有没有烫到?”沈言已经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朝着他拉近了一点,着急来回翻看着,“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没动歪着头看着我哥,任由他握着我的手指。 沈言皱着眉,两条淡淡的眉毛蹙在一起,眼睛盯着我的手,视线一刻也没有移开。 服务员擦干净了桌子,眼神一直往我这边瞟。 “我没事。”我对服务员说道。那人感激地点了点头,收起湿漉漉的毛巾逃之夭夭。 “还好没怎么烫伤。”沈言松开手。 我抿了抿唇,看着落空的手指,细细的捻了捻,上面还残留着沈的温度:“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 沈言拿手蹭了蹭鼻子,鼻尖被他蹭得有些红:“爸在的时候你都不怎么吃饭,而且你房间里有胃药。” 我嗯一声,强装镇定的,喝了一口大麦茶。 菜上得很快,味道也还不错,虽然没有我特别喜欢吃的菜,但是今天这桌菜莫名其妙觉得格外香,我破天荒地吃了三大碗,把沈言给惊到了。等我要吃第四碗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制止了,理由很简单,怕我吃太多会不舒服。 回去得时候有点晚了,我们两慢悠悠地散着步。我带沈言来到了江边,夏天总是有很多人来到江边散步。只是散步的往往都是老人,很少有像我们这样年轻的小孩。 风很凉,江边的灯,两侧楼的灯,桥上的灯,一起汇聚成光晕,一个一个跳到江面上,波光粼粼的。 “还挺凉快的。”沈言说完看了看不远处垂在枝头,却摇摇欲落的叶片,像所有男孩子一样,看到高高的枝叶会忍不住跳起来去碰。他也是这样,见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对我笑了笑,然后抬脚跑了起来,快跑到那棵树下时,双腿弯曲用力一跃,伸长着胳膊,沈言的指尖捏住了叶片,叶子随着他下落的力道被摘了下来。 我跟在后头,看着沈言一系列的动作,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细致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以至于他伸手碰到叶片的指尖,藏在衣服里纤细的腰,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言把叶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眉目舒展。等我走到他跟前时,他把叶子递给我,期地说道:“闻一闻,淡淡的香。和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我身上的味道? 我抬手捏住沈言的手腕,低头凑了上去,鼻尖和他的手指轻微地碰了碰,叶子就在他的指尖:“有点苦。” 沈言摇了摇头:“香的!不然为什么叫香樟树。” 这是什么怪理。 沈言好像很宝贵这片树叶,也没有丢,直接放在了裤袋里。我不懂一片破叶子有什么好藏的。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当时的沈言并不是因为这叶子有多宝贵,而是这叶子上恰好有那么一秒有我的味道,他不愿意丢。 “哥。”我突然叫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一声“哥”,让沈言表情略微的一变:“怎么了?”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我问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个时候问。明明严格意义上我今天晚上才接纳他,理应再观察一段时间。可不知为何,可能是今天的风太甜了,我就想现在问,哪怕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我就想现在问。 沈言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不会。除非你不需要了我。不然哥永远不会离开你。” 年少的誓言原来也可以那样地重,重到我忘了,我哥也才十八岁。 身边有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有笑着的,有在聊天的,有沉默不语的。 我上前几步牵住了他的手,笑了笑:“哥,我们回家吧。” 等我回家后,我才发现我哥手上被咬了几个大包,他本来就很白,凸起的红包尤为明显,有几个已经挠破了皮。 “咬成这样,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哥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我愣住了。我不是没看过我哥笑,但是从来没看过我哥笑得这般真心实意。以前他的笑是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眼睛总是圆圆的,就嘴角微微上扬,是个很标准的讨人喜欢的笑。 而今天他笑得很大声,一双眼睛被挤成弯弯的,嘴巴没有刻意地抿着上扬,白色的牙齿微微外露。 “不就咬了几个包,你这个表情我还以为我得什么病了。”说着说着抹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睛湿漉漉,像是要哭了。 “哥,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眼睛又红了。” 沈言捏了捏鼻子:“哥没事,我高兴。这几个包咬得值。”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还好沈言只是眼睛红了,湿了点,没有哭。沈言揉了揉眼睛:“爸应该明天要来了,一大早可能还要去一趟派出所。早点睡吧。” 我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分开洗了个澡。天气比较热,我裸着上身在门口和沈言撞了正着,他白色的毛巾盖在头上,身上规规矩矩地穿着灰色的睡衣,他太瘦了,穿着宽松的睡衣,看起来空空荡荡的。他转头看到了我,眼神落到我身上时脸上微微一红。 我看着沈言白皙的脸慢慢攀上莫名的红。 他在害羞吗? “晚……晚安”还没等我张口,沈言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丝毫犹豫地关上了门。 我狐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露骨的地方,裤子穿得整整齐齐,就上身没穿衣服罢了。也不知道沈言在害羞什么。 我回了房间,打开了灯,整个房间一下子亮堂了不少。灰色的墙面,黑色的床,灰色的被褥,黑色的书柜,连同窗户都是灰的,视线一点一点移动着,直到落在桌上,有些出神地望着灰色的桌面。 “少一朵玫瑰。” 沈言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原来,我的房间,少一朵玫瑰。
第十五章 【我看着我哥的校服长出了一朵朵细小的花】 第二天一大早,沈君泽就来了,脸色很差,带着我和沈言直接去了派出所。 欺负我哥的那个人已经醒来过一次了,医生说他护住了最重要的头,现在没什么大碍了,但还是要住院一段时间。 沈君泽坐在一边,对面坐着那对夫妻。可能沈君泽的气场太强大了,那是他长久纵横市场雕琢出来的气质,两夫妻没有像昨晚那样闹腾。 沈君泽抬了抬手:“这是律师,以后有什么事就和他说。”律师递过来一个文件,沈君泽又开口道,“上面是拟好的合同,看一下。” 两夫妻脸色略微一变,其中一个说道:“我儿子还住着院,已经高二了,学校里的课程......” “到时候你们请家教的钱拿明细给我就可以。” …… 我看着他们一言一语,脑海里出现了沈言被欺负的画面,还有那重重的一巴掌。我静静地看着他们谈完,看着他们签下名字后才开口道。 “既然这些解决了,那是不是要处理一下我哥被校园暴力,以及被你打的那一巴掌?” 话音刚落,两夫妻立刻白了脸。 “关于我哥被勒索被打,我想警察们已经找到证据了。毕竟不是什么难查的案件。我想……” 沈君泽站了起来,看了我们兄弟一眼,打断了我的话:“到此为止,别给我添乱了,明君的事还没找你们两个算账。”他拉了拉自己的西装。 我见他要走,并不着急,冷笑了一声:“你不处理,我会处理的。爸,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会怎么处理的吧。”这半带着威胁的话,沈君泽一定听得懂。 沈言站在一边,不安地捏了捏我的手心。 很显然这句话对他很受用,那两夫妻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沈君泽很不耐烦地问道:“你要怎么处理?” 我把手从沈言手心抽了出来:“首先这一巴掌我要打回来。其次我要让他们的儿子承担法律责任,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的儿子应该是成年了吧。” 我看向那对夫妻,眼神淡然平静,看着他们两个人脸色变得如白纸一样苍白,心里异常满足。我转身对着沈君泽身边的律师说道:“我的诉求你听清楚了吗?” 律师偷偷看了一下沈君泽,等待他的指示。 “随便他。”沈君泽说道。 我轻轻一笑,一本正经的对着那两夫妻说道:“这位先生,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可以拒绝这一巴掌,但是你会收到一张法律传票,我将起诉你暴力殴打未成年人。其二就是接受。那么你们家只会收到一张关于你儿子的起诉。”我语气惺忪平常却又格外认真。 男人听到这话,憋红了一张脸,一旁的女人,看看男人又看看我,最后转身对那人说:“要不?” 男人神色一僵,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我打断了:“既然做不出选择,我就替你们做。” 我大步向前,迎着所有人疑惑的目光,抬手,落下,一气呵成。那一巴掌就用力地甩在了那男人的脸上,不知道我用了多大力气,只知道手都麻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我转身立刻抓住我哥的手,往外跑去。沈言一脸震惊地被我拉着。 我们跑在风里,太阳已经升高,天边的云层层叠叠,阳光透过薄薄的云雾落在各个角落,所有的边边角角都染成了暖黄色。我们跑了好久,才停下来,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路上的行人很多,匆匆地从我们的身边经过,有汽车鸣笛在耳边响起,有清脆的铃声随着店铺飘出来的香味来到身边。 我和沈言渐渐缓了过来,相视了一会儿,不知道谁先笑出了声。总之我和他两个人都止不住地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这般笑过,笑得肚子抽疼,眼泪犯泛上了眼角。沈言弯着腰,脸上的红肿还没褪去,眼睛眉毛皱成一团,他的笑声断断续续出来,像是快断气似的。 我的眼里印着满是笑意的沈言。 风吹过叶间,树叶开始唱歌。 我的心跳得好快。 * 我和沈言关系变好这件事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所以当阿姨看到我同沈言一起下楼,然后再看到我们吃完早饭,我靠在玄关处等沈言,那吃惊的表情怎么也藏不住。 去学校的路上沈言的话变多了,眉眼里藏不住的都是笑意。这很难把以前那个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地沈言联系在一起。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比较喜欢安静,见到沈言喋喋不休的样子,抬手按住了他的脑袋,他雀跃的身体一下子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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