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这里确实适合养伤。” 简桉勉强扯出一个笑,静静凝视着男人的眉眼。却恍惚间发现,那个已然三十一岁的人,虽容貌未变,却不似从前那般狠厉绝情,反而多了些温润。 “爸爸,你们认识吗?”沈慕云这时扯了扯简桉的衣角,看向轮椅上的人。 简桉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了一眼面色温和的男人,无措道: “嗯……是爸爸以前的、朋友。” “噢噢……”沈慕云点了点头。 季松亭眼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被压制住,强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问:“他是……你儿子吗?” “对。” 季松亭听见那人毫不犹豫的回答,心瞬间重重一震,眼眶微红,嘴唇颤抖。 小云……是纪念沈云珩吗? 但随即简桉又补充道:“小云,是我在孤儿院收养的,我当时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被他的绘画艺术吸引了。” 听到这话,季松亭暗自缓了一口气,原来不是他亲生的……他淡然道:“能让你选中的,应该会很优秀吧。” “嗯,小云很乖,很听话。”简桉抚摸着男孩的头发,脸上露出幸福的神色。 他随后又想起来什么,问男人:“不过你这些年,怎么没有回来姚城?” 季松亭定定地看着他,眼眶隐约酸涩了一下,“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闻言,简桉一怔,被那样凝视着,心似乎有些痛,但还是笑着说:“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原谅你了。” “那我还能……” “下周我结婚,你能来吗?”简桉打断了他,声音很平静。 结……结婚? 季松亭脸色有点白,那颗刚刚沉下的心顷刻间被震得七零八碎。 他快要装不下去冷静了,沉默好几秒,声音带着一点哽咽:“好……”
第158章 我说我不恨你了 那人面色寡淡的模样,平静得出奇,连目光都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简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自在,一股没来由的失落。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牵强的笑: “你呢,什么时候结婚?” 季松亭愣了愣,抬眼凝视着他,清澈的眼眸渐渐深沉,氤氲着莫名的雾气:“心里住着一个不可能的人,结不了婚。” 不知多少个深夜里幻想过再次与他重逢,可当这个人真的站在面前时,那攒了一肚子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简桉心头一顿,似乎被那炙热的目光狠狠烫了一下,好半天没有反应。 季松亭从他的身上收回目光,情深的眼眸忽而变得黯淡失色,轻柔道: “小桉,我先回去了,下周如果有空,我会去参加你的……婚礼。” 说完,他立即推着轮椅转过身,也不等对方的回答,径直往前面走。 只是转身的瞬间,在眼眶里倔强许久的泪水,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落下来,顺着脸颊滴落在裤子上,摔成粉碎…… 这五年里苦苦等待的心,也随着那人一句下周结婚,彻底崩塌,支离破碎。 他早该想到,一别经年,再次见面,早就物是人非了,怎么可能回到从前…… 简桉想开口叫住他,想说些什么,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那人的背影,看起来很孤寂很落寞,让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对方死了,死无全尸,竟没想到,他还活着…… 也许,简桉觉得自己是开心的。 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滚落,打湿了脸颊,被风一吹,冰凉而又疼痛。 沈慕云轻轻晃了晃他的手:“爸爸,叔叔已经走远了,我们要回去了吗?” 简桉这才缓过神来,抬手抹了下脸颊,生怕被儿子看出一点不堪,声音强装愉悦:“好,我们回去找爷爷奶奶。” 两人刚转身,背后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喊住了他:“简先生,等等!” 简桉听见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不免一怔,缓缓转过身,看向来人。 等到看清对方的长相,他脸上的情绪忽而有些惊讶:“你是……小王?” “是我。” 小王抿唇淡笑,顿住了脚步,但脸上那点笑很快被收敛了,只剩忧愁,说: “刚刚你跟少爷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不过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担心少爷一个人出来,放不下,所以跟在后面。” “哦……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小王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算不上多好,少爷一直活在痛苦里。” 听到这话,简桉心中咯噔一跳,蹙眉沉默,刚刚季松亭给他的感觉,是心如止水,云淡风轻,略带着几分书卷气。 他以为那人看开了所有…… 原来并没有。 简桉微微咬了咬唇瓣,看着面前的人,眉眼藏着一丝担忧和焦急: “那他没有想过走出来吗?” 对方直视着他,定定地说道:“能让少爷走出来的,是简先生您。” 简桉的手指紧了紧,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平静道:“可是我要结婚了。” 闻言,小王内心挣扎,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口:“我知道这样说很冒犯,少爷也许会不高兴,但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您的。” “有些事情……?” “对。” 小王点点头,试探性问道:“您还记得五年前爆炸那次,您失明了,后面有个匿名志愿者捐献了眼角膜的事吗?” 对于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简桉有点懵,内心隐约感到了某种不安,但他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淡定地问道: “当然记得,不过你怎么知道是一个匿名志愿者捐献的?” “因为捐献眼角膜的……” 小王话没说完就停住了,百般犹豫,而他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看着他这幅反应,简桉内心的不安更加强烈了,慌乱也随之而来。 终于,在青年急切的眼神中,小王深深叹了一声,无奈道:“是我们少爷。” 简桉脸色瞬间大变,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脑海中一片空白,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接窜上头顶,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一只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眼眸中充斥着难以掩饰的震惊。 怎么会……? 怎么会是季松亭?! “你说什么……?”简桉眼眸通红,死死盯着小王,浑身都在颤抖。 这样的反应,小王也是预料到的,怕对方不相信,从口袋拿出当年签署的协议和手术记录,轻轻摊开,递到他面前: “这是少爷当年给您眼角膜的证据,他不让任何人说出来,连您的父母,也就是沈董和沈夫人,也是知道的。” 简桉颤着手缓缓接过那东西,从来没想过这几张薄薄的纸,此刻在他的手里,似乎有千斤重,重到快要拿不动了。 他颤巍巍翻看了几页,眼睛越睁越大,眼眶微微湿润,心里涌现出难言的痛苦,一滴泪,顺着眼眶流淌而下。 “其实少爷那天夜里去病房偷偷看您了,知道您双目失明之后,立刻安排了手术,毅然决然地把眼角膜给您。” 说到这里,小王眼里也蓄满了泪,但不敢轻易掉落,吞下哽咽,继续道: “季氏公司被吞并了,少爷为了守住公司最后的股份和掌控权,连修复手术都不做,瞎着眼坐上飞机,却没想遇到了空难,在医院昏迷了三年……” 简桉静静听着,手指已经掐破了,鲜血顺着手缝流出,但他丝毫不在意。 那几张纸被捏出了深深的褶皱,几颗滚烫的泪珠不可控地坠落在上面,打湿了字迹,晕染开一片浓烈的悲痛。 良久,他才抬起头,已然是满目血红,声音也颤抖地厉害: “为什么……就我不知道?” 小王:“少爷说,您讨厌他,不会用他的任何东西,所以只能匿名和隐瞒。” 手里的纸快要被撕裂了,简桉只感觉内心仿佛被万蚁啃噬,撕咬着疼痛。 “五年了……我现在才知道……他凭什么自作主张给我……”他嘶哑着问道。 小王皱紧眉头:“他愧对您。” 简桉苦笑了一声,但及时收住了眼泪,问道:“那他的眼睛……?” “少爷的眼睛在国外恢复的,手臂虽然可以动了,但双腿却是高位瘫痪,这些年都在做康健,但效果并不明显。” 小王又是一阵叹气,随后看着双目通红的人,突然问道:“您还爱他吗?” “我……” 古桥上。 天空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整个古城被笼罩在蒙蒙烟雾里。 一股刺骨的寒意直钻心肺,季松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没有撑伞,任凭雨珠沾湿了睫毛,轻轻一抖,欲滴未滴。 他就这么纹丝不动地坐在轮椅上,看向远处,水雾渐渐朦胧了眼眸,但他脸上却异常平静,只是望着烟雨出了神。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头顶的雨忽然停了,有一处阴影遮盖了下来。 季松亭回过神,微微侧头,看着撑伞的青年,瞬间一脸惊讶,苍白的唇嗫嚅着: “你……” 简桉将几张纸扔到他手里,隐忍道:“眼角膜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看到手里的东西时,季松亭立即就明白过来了:“小王告诉你的?” 对方似乎有些怒,质问道:“你当年问过我的意愿了吗?什么都没有问,就把眼角膜强行安在我身上合适吗……” 季松亭垂眸看着手术单,轻轻叹了一下,低低地说着:“我不敢问,因为我知道,如果问了,你不会要。” “为什么你跟云珩都这样……” 简桉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痛苦与无奈,止不住提高了嗓音:“一味地想我好,却从来没有问过我接不接受!” 轮椅上的男人将纸揉成一团,攥在掌心里,沙哑道:“对不起……” 简桉侧过身走到他面前,指尖轻微地触碰在男人眉眼,轻颤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在他的心口上留下浅淡痕迹。 男人一动不动,任他触碰。 简桉浑身仿佛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猛地缩了回来,有些无措,小声问道: “疼吗?” 季松亭摇了摇头,“不疼。” 随后,他搭在膝盖上的手忽而收紧,艰难地问出口:“你……还恨我吗?” 简桉闻言愣住,心脏骤然停跳两秒,他抿着唇想了想说:“我……” 季松亭脸色苍白了几分,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似乎是怕对方说出什么更加残忍的话语,连忙打断道: “怎么可能不恨?是我痴心妄想了。” “不恨了。” 季松亭措不及防间听见那人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他怔了片刻,猛地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他,薄唇颤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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