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零零碎碎装的全都是他少年时代的记忆,里面又有一大半和吴历有关系。 他拿起那张两人毕业时一起拍的相片,擦干净灰尘,静静看了会儿,上面吴历沉静从容的模样,而他脸上是毫无顾忌的笑意,那鲜亮颜色几乎要冲破相框直刺入七年后的现在。 他家教从来严,却养成无拘无束的性格,要多亏了吴历帮他把一切摆平。 连雨止将东西都收拾好,提着行李箱出门。 司机尽职地等着,听到声音抬头,看到连雨止在那个木扶手旁边,日光稀稀落落在他美丽的脸上,看起来好像他和这日渐腐零的老建筑才是一体。 再仔细一看,连雨止已经神情轻松地走下来,漂亮眉眼间都是鲜活神气,方才只不过是错觉。 第二天,电影选角重启。选角导演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光速拍板了一堆演员。 连雨止笑嘻嘻地说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吴历把小助理给他叫了回来,他坐在选角现场,既不给建设性的建议,也不安静,只会给选角导演添乱。也只有小助理能给他找点事做安分下来。 男主的演员挺规矩,给每个人都带了冰冰的绿豆汤,来了也不瞎跑,就坐在连雨止不远处,安安静静看别人试镜,揣摩学习。 连雨止撑着手,拿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绿豆汤,目光转悠悠地看着对方。 小助理说:“他是直男。” 连雨止:“你问过了?” 小助理噎住,过了会儿才说:“吴历能同意?” 连雨止也想到了这一点,踩踩小助理:“你打电话问问。” 小助理:“……还是算了吧。” 连雨止笑呵呵地:“我开玩笑的。” 小助理才放下了心,又听到连雨止说:“叫过来我给讲讲戏呗。” 男主演员不明所以地坐了过来,听到连雨止问他看过剧本了吗,他就点头。 “假设,”连雨止把一支笔竖在桌面上,“喏,这个就是你的女主角,你认为在电影的前中期,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情感意象?” 演员毫不犹豫说:“初恋情怀。” 小助理见连雨止真的只是讲戏,不禁为自己肮脏的思想羞愧。 但没两句话功夫,连雨止就冷下脸,意兴阑珊摆摆手,让男主演员走了。 “怎么了?” 连雨止双手撑着下巴,脸上有些迷茫,显得本就漂亮的面庞多了两分孩子气:“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副导演倒是看得挺清楚:“没恋爱谈,你的热情空虚了。” 连雨止:“呸,狗都不谈。” 回了家,连雨止去冰箱找到了冰可乐,躺在沙发上看平板,吴历还没回家,他就心安理得地在平板上浏览吴历的黑帖。 虽然是吴历黑帖,却老是有人提到他,这让连雨止有点不满——他们公开后,吴历才有的黑帖和黑粉,但是这些黑粉就不能专注吴历一个人吗? 吴历贴里一直提他,显得两个人绑的多死一样。 沙发上,手机叮铃铃地响起。连雨止以为又是吴历要加班晚点回来的报备电话,看也不看就接通了,继续刷平板。 “小止?” 连雨止下意识就把平板关上,拿起手机时,心里控制不住发紧,看了眼号码,是陌生来电:“……有什么事?” “你最近又和小吴在一起了?” “关你什么事?” 那一头声音严厉了一些:“你们如果是真心的,我们也不反对,但是七年了你们都没复合,你这边刚出事,你们就……” 连雨止心里微微一刺,紧接着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愤怒中的畅快,让他脱口而出:“猜到了还问吗,我和他睡,他给我处理掉这件事。怎么样,划算吗?” 那一边立刻失望挂断了电话。连雨止盯着黑屏下去的手机看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又打来了。他直接按了挂断。 他躺在沙发上,好久,忽然没了继续刷吴历黑帖的兴趣。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在一瞬之间就把他打败了,以他的力量,短时间内完全爬不起来。 他安静地躺着,心想只要浪费掉这一个晚上,他会好起来的,会忘掉这件事。 连雨止闭着眼睛,手指又慢吞吞摸到了手机,拨号。 电话才响了一声,接通了。 “是我。”他说。 吴历嗯了一声:“我知道。” 那边声音嘈杂,吴历走出去,到了安静的地方,声音里带了笑:“我以为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家里上网看网友怎么骂我,怎么会打电话?” 连雨止乐了:“你真有自知之明。” 吴历淡淡地笑:“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这一点。不过你打来电话,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这里通告可能很晚,难道你想我早点回家?” 连雨止连忙说:“你最好一夜都不要回来。” 吴历笑笑:“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连雨止一时间回答不上来,说按错了理由太老土,可他还能有什么事找吴历。 “今天片场不顺利,”连雨止说:“男主前中期感觉揣摩不太对。” “还是原剧本吗?”吴历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 “对。”连雨止说:“他说是初恋,你觉得呢?” “大概是像我们毕业那年去巫山玩,看到佛龛中的神女像,”吴历说:“完美无瑕,像个假人一样。于是想要看看,是不是被束之高阁的神女像,也会为人间滚下一颗热泪。” 连雨止噗嗤一笑:“你说得好像自己经历过剧本里的感觉。” 吴历也笑笑:“不是你要问我的吗?” 连雨止可不懂得找自己的问题,立刻说:“我随便问问,谁要你回答了?” 吴历说:“那确实是我的问题。” 连雨止踩着沙发坐起来,又把丢开的平板捡了回来。 吴历那边,经纪人在催他了,他特意又问:“打电话来,只是因为这个?” 连雨止说:“家里打电话给我了。” 吴历问:“吵架了?” 连雨止不说话。 吴历说:“我有个好办法。” 连雨止问:“什么办法?” “你等我回来。” 连雨止说:“凭什么等你?” 吴历笑笑:“你要是累了,就早些睡。” 连雨止挂了电话,靠在沙发里,好一会儿还在想吴历要做什么,竟然真把先前的不愉快给忘了干净。 等门打开的时候,他抬起头,就看到吴历在门口。 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南京夜色浓浓湿湿的,一路上都是白雾,将吴历西装也湿了。 “我挨了经纪人说,”吴历笑盈盈开口:“因为要早点拍完回来见你。” 连雨止跟他走出去,被他握住手指,便问:“到底去干嘛?” 吴历只是让司机开车,停车了,就牵着他下去。 连雨止感觉自己好像是被马车拖着,目的地也不知道,只急匆匆地赶路,唯恐到了十二点魔法就会消失一样。 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是圈子里一群人小聚,个个都带了伴,休息时间就在台子上打桌球。 他们玩得很纸醉金迷,不论谁输了都罚酒罚钱。 连雨止不会,怎么也打不进,一输就输了好多次。一晚上下来,有人调侃吴历是来酗酒发钱的。吴历就笑着和他说,一想到输的是他的钱,赔的是他的酒,是不是高兴多了。 连雨止这么一想,倒的确高兴。赢了开心,输了吴历的钱更开心。不由得赞叹吴历聪明。 吴历将烟熄进旁边的烟灰缸,别人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来聚,他淡淡地:“带女朋友来见见你们。” 吴历想了想,又说:“他脾气大,少让他输。” 连雨止也喝了口酒,然后就让吴历背出去了。 吴历也没想到自己喝了这么半天,最后还是得背着连雨止下台阶,不禁边走边说:“你的酒量是没变过。” 连雨止晕晕乎乎和他嘀嘀咕咕。 吴历听不清楚,也不非要听,只是忧心地问:“你一会儿要吐吗?要不现在吐?” 连雨止看起来好安静好漂亮趴在他背上。吴历才放下心,背着他下了台阶,和司机一起扶着他上车。 然后连雨止才吐了。新车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吴历有些好笑,摸摸他的脸又有点心疼:“不能喝还喝?” “吴历,”连雨止小声叫他名字,“分手。” 吴历的手还冰冰凉凉贴在他脸上,吴历的声音还是温和地,像是在哄小朋友:“不分。” 连雨止也不非要分,只说这么一遍,不答应就算了,又睡沉了。 吴历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西装后背汗湿了。 他脱掉外套,让司机开车回去,自己背着连雨止回家。
第9章 吃饭 吴历明明闭着眼睛,嘴里却发出声音:“早知道你精神这么好,昨天应该叫你自己走回来。” 连雨止便不好意思起来,赶紧倒打一耙:“你叫我去的。” 吴历伸手要抱他,他连忙坐起来,推开雪白的被子,跳下去把窗帘拉开了。 没想到已经九点多,太阳白辣辣的刺眼,厚厚的窗帘一被拉开,全都照到眼睛里,刺痛刺痛。连雨止低着头揉眼睛,吴历走过来要看,被他推开催促:“你快上班去吧。” 吴历说:“你还管我几点去?” 连雨止把眼睛揉红了一圈,看上去像吃了颗洋葱:“你不是要去上海的帛莎之夜吗,几点的飞机?消极怠工?” 吴历说:“记性真好,还没结婚,就替我记着呢。” 连雨止揉红的眼睛被太阳刺激得掉眼泪,他把窗帘重新拉上,嘴上也不服:“你不好好赚钱,我的电影怎么办?” 吴历走近了一些,伸手拭去连雨止脸上的泪痕:“怎么了?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他的手机在响,连雨止看了一眼,是他的经纪人在催促。 连雨止摆摆手:“行了行了,太阳刺眼睛了而已,我要去片场,你赶你的飞机,谁也别管谁。” 吴历还想说什么,自动挂断的手机又亮起来。经纪人都快要急疯了。 帛莎是下半年合作的重点,这次委曲求全配合吴历改了时间,要是吴历再不去,怕是把人得罪狠了。 吴历只好匆匆洗漱出了门。 连雨止换了身衣服,打车到了片场,演员们都乖乖在上妆读剧本。选角导演知道他的脾气,不会给他选一堆刺头。 今天南京没下雨,这边就搭了个蓬泼雨,男女主演员在潇潇雨中相看泪眼,好不浪漫。 机位架了三个,来回地转,总算拍完这几秒钟镜头。助理们都跑上去擦头发递姜汤,却听到导演说要重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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