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连颂病了呢? 刘少宁沉吟了一下:“这位病人是七年前转到我们医院的,因为一次意外……” “哪一天?” “这我哪记得,七月份,夏天,下了大雨。再具体得去翻档案了。” 一个小时后,连雨止出了病房。刘少宁已经下班回家了,只剩下吴历在外面等他。 连雨止走过去:“走吧。” 吴历和他走进电梯里,看着电梯楼层一层一层降,忽然说:“连雨止。” 连雨止有点困了,可能是因为那两盒牛奶,也可能是因为情绪起落太激烈,这会儿说话没什么精神,但他知道吴历要说什么了,直接开口:“你没有对不起我。” 吴历被猜中心思,也没有继续说。过了会儿,他才问:“分手那天,连颂出事了,是吗。” 连雨止没有开口。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连雨止快步走出去,医院外面停着很多的车,连雨止分不清哪一辆是他们来时的车,他像是在一个迷宫里,到处都是黑盒子,他是被关在里面的一只小狗,撞得有些迷糊,找不着离开的办法。 直到有人从后面追上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他。 他才卸了力气,茫然地蹲下来,小声说:“你车呢?” 吴历没办法回答他,因为此时此刻吴历一向稳定的情绪也濒临失控,只能紧紧地用手臂抱着他,像是要把这七年抹平。 连雨止挣了一下,没挣开,只能象征性拍了拍吴历手臂。 吴历说:“这么多年,你没有回过家吗?” “2017年春节前的冬天,你为什么在医院里掉眼泪?” “连雨止?” 连雨止说:“你不要问了。” 吴历顺着他低声问:“为什么?” 连雨止养过小狗,连颂说小狗刚来的三天总是要叫的,只要不理它,它以后就不会再叫。你越是哄它,越是焦躁不安地担忧地盯着它,它越觉得难过,往后怕是没完没了了。 但是小时候的连雨止忍不住,一听到小狗哀哀地叫,他就光着脚偷偷跑出卧室,穿着睡衣,把小狗抱起来,一遍一遍地抚摸,倒牛奶给小狗喝。 “因为你用这种语气问我,”连雨止低声说:“简直像要为我心痛了似的。” 他微微笑道:“我从不觉得这七年可怜,你也不要这样想。” 吴历紧紧扣住他的腰,感觉到连雨止渐渐松懈靠在手臂里,听到他平淡的语气,那种平静却像是凌迟前的宣判。 他再次吻他的时候,一边吻,一边叫他的名字, 他一遍遍地低声喊他的名字,连雨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一遍遍地吻他,湿热的呼吸像是浴缸里热水渐渐浮过了脸颊,令连雨止微微闭了眼睛。 连雨止睫毛微微垂着,在脸上投下一圈小小的影。 夏天的夜晚蓄着闷热,台风要来了,于是雨后的空气也带着细微的风。 连雨止倏地感觉到了疲倦,好像这种疲倦一直压在他的身上,只是之前他麻木地没有感觉到,直到现在,才如同潮水般骤然袭来。 然后土崩瓦解。 “那天我去找你,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是你关机了,我想让人gps定位,但是他们说这样触犯法律,我想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我想要查,可是什么也没查到。我去找你,你和傅黎在一起……我看着你们逛了很久,一起吃了饭。我等他走了,我想和你解释……” 连雨止想说你连定位犯法都能忘,想说关机就是不想接你的电话,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吴历终于停住,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只是紧紧地抱着连雨止,不再说话。 连雨止终于开口,断断续续,有些颠三倒四地,去回答吴历。他咬着牙,几乎要逼自己克服那种不想说出来的本能。 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和任何人说的一切。 七年的遭遇,七年的浑浑噩噩的人生,他依赖上镇痛药物戒断时的痛苦。 他在手术室外的孤独,他缴费,独自走出去,他意识到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心痛,他那样放荡形骸,也不再有人拉住他。 如果吴历在,一定会带他离开。在牌桌上,在酒局上,在电影经历黑幕时,在2017年所有人期待跨年,而他在病房外停着医生说连颂病情加重需要持续观察时。 他用这句话骗了自己七年,他要一个人爱着他,就像岸上抛下来的一根绳,将他紧紧绑在人间。 吴历又吻下来,缠绵的,温柔的,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细密的吻,像是清理鲸鱼身上的伤口,不断地,只是触碰嘴唇,都让人战栗。 脸上湿润起来,分不清是谁的眼泪,还是错觉。 如果吴历在这里,一定会带他离开。 司机见他们久久不来,已经找了过来,见他们的模样,一时间有点踌躇。 吴历温柔地和连雨止说了什么,半抱半拖着他进了车里。 连雨止突然小声说:“我要吃草莓圣代。” 吴历立刻答应,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了一眼连雨止。 连雨止真怕他这时候还能回过神来,反驳一句“晚上已经吃了很多,明天再买”。 好在吴历只是沉默了一瞬,就开门下车去买了。 连雨止思索,这会儿如果是副导演,肯定急着载他回去,买个鬼的草莓圣代。所以他在醉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能想起来要坐吴历的车,很有先见之明。 这会儿已经家里醉得不省人事的副导演莫名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人在惦记自己。 吴历回来后,司机才开车送连雨止回家。 送到的时候,连雨止已经吃完了一个圣代。 吴历给他打开车门,垂眼看着他:“还有两个明天再吃。” 连雨止表面答应,拿钥匙开了门。 他回到自己的公寓里,松懈地躺在沙发上,正准备把另外两个也一起吃掉,却感觉沙发触感有点凸。 连雨止低头,原来是昨天晚上等车的时候,吴历给他披的那件外套。 他把圣代放桌上,准备把外套丢洗衣机里,却摸到口袋里一个硬|物。 连雨止摸出来,是那个戒指盒子。 他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枚漂亮的戒指,没有宝格菲丽的那枚珠光宝气,放在夜光灯边,有种静谧温柔的美丽。 八年前他还和吴历在一起的时候,吴历曾经把戒指藏在生日蛋糕里,那是第一次求婚。他还吐槽了应该放在过年的饺子里,然后做个标记,舀给他, 偶像剧里都这么演。 吴历说放在饺子里他不一定愿意吃,放在蛋糕里还安全。 七年前分手那天,他蹲下来,看喝醉的吴历,然后放了狠话,还有一耳光。那天晚上,他也是要洗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放在他们同居公寓里的戒指,又被吴历放回了他的口袋。 连雨止把外套丢进洗衣机。 昨晚他真的想好,他再也不要和吴历这样纠纠缠缠,吴历一定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洗衣机运作的声音很轻微,和空调出风口的声音夹杂着。窗户外面已经有隐隐雷声,预示着又要下雨。 连雨止终于想起来,这是那部曾经在1997年取得全球票房18亿,轰动世界的电影,《泰坦尼克号》的情节。 愚蠢的富二代将价值连城的海洋之心放在大衣里,将大衣披在了美丽的未婚妻身上。 吴历一向对电影不感兴趣,这是个巧合,但是连雨止喜欢这样的巧合。 他把那串项链从抽屉里拿出来,和戒指盒子放在一起。连雨止想了想,决定听一次吴历的,把圣代放进了冰箱里面。 洗漱完已经很晚,连雨止倒头躺进卧室里,竟然没有失眠,很快就沉沉入睡。 还没睡几个小时,电话铃就把他吵醒。 连雨止把手伸出被子,在枕头旁边乱抓,抓住手机,才眯着眼睛接通电话,看到时间才5点32分。 副导演那边也是宿醉蔫蔫的语气:“导演,剧组要突击查一下消防,趁着人没来,我们去提前检查一下?” 连雨止迷迷瞪瞪哦了一声,挂了电话,在被子里眯了一会儿,在自己又要睡着之前,他艰难爬起来,跑过去拉开了窗帘,然后就看到了窗外噼里啪啦的大雨。 整个城市还处在晨曦朦胧的灰蓝色中,晨雾升腾在中间,将底下的街道笼得半遮半掩,暴雨倾盆,窗台不停滑下雨水,连雨止住在23楼,厚重的云层几乎像是贴在窗户上。 这下连雨止是真的清醒了,精神微振,想起来副导演说了什么玩意儿,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他们剧组防火还算严的,倒不怕查。但是这个档口,总觉得是有人没憋好心。 连雨止打开微信,不管刘少宁醒没醒,发了个早上好,又补了一句“我今天晚上还来”。 刘少宁秒回:“不要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 连雨止想了想,把聊天记录截了个图,转发给了吴历。 他想到冰箱里还有两个圣代,心情好了一点点,走出卧室,到了客厅,打开冰箱。 连雨止看着断电的冰箱,和里面全融化了的圣代。 副导演再次打电话来的时候,连雨止语气差了许多:“别催了,我马上过来。” 副导演:“哎,怎么说呢,赶紧来吧……我就知道《红良》那帮人要作妖。消防同志已经来了,连导你赶紧啊。” 连雨止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他很快心生一计:“你把吴历也叫过来。” 副导演:“?为什么不是你叫?” 连雨止:“你叫的话,那种凌晨五点被电话吵醒的怒火更强烈一点,他到了现场起的作用更大一点。”
第24章 颁奖 两人进去之后,里头已经差不多完事儿了,除了火灾自动报警系统坏了以外,其他设施都正常。 连雨止面色不变。他没记错的话,前天那玩意儿还好端端的,他听了会儿训,转过脸,寻思吴历怎么还不过来。 下一刻,吴历就开门走了进来,拎着两个早餐袋,整个人衣冠楚楚,领带都打得很整齐,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早。” 连雨止看了看自己,雪白短袖衬衣,百搭工装短裤,主打一个扛得了相机下得了泥地。 这才是在剧组该有的样子啊! 查消防的同志走出来,似乎认识他们,点点头:“连导,吴先生,不好意思啊,这边也是按规章办事。” 连雨止慢慢转桌上面的笔:“理解,处罚怎么说?” “罚单吧。” 副导演就跟过去交罚款了。 吴历把早餐袋搁桌上,“就为这个叫了我来?” 连雨止:“副导演叫的。” 吴历笑笑,也不揭穿:“监控坏了,不过我大概了解情况。” 连雨止坐下来,吃早餐,“你准备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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