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历淡淡地道:“不方便?” 连雨止点了点头,闭着眼睛不再开口。 吴历打开车窗,让空气进来,半晌,才说:“刘少宁?” 连雨止没听清楚,嗯了一声。 吴历了然笑笑。 连雨止以为他是同意了,下一刻,面前的空间骤然狭窄,吴历一只手撑着靠背,迫使他只能抬头看着吴历,窗户进来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 黑暗中,吴历的眼睛竟然亮得骇人,表情那么冷静,完全看不出喝了一夜酒,开口时还是笑的:“连雨止,你当还是七年前吗?” 连雨止醉意醒了些,心中一时涌起千般情绪,最后只是转开脸,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店铺灯火光,平淡说:“你喝醉了。” 吴历扳过他的脸,激烈地亲了下来。 司机刚穿过一个路口,前面绿灯,但只有几秒钟,后面的车子都在不耐烦地按喇叭,有司机探头出车窗大骂,深夜的所有人似乎都在混乱中,交警一直在打手势。 连雨止抓着吴历的肩膀,恨自己指甲修剪得太干净。即使指肉在吴历肩背上陷得再深,也留不下血痕。他想在接吻时咬吴历,就被吴历仿佛未卜先知似的,轻轻捏住了下颌,动不了牙齿。 重逢以来,吴历一直那么绅士客气,亲吻也要事先问问他,上床更要大费周章,就这么不过分踏进他的底线,止于交易范围的距离线外,从未有过越矩。 连雨止都被他骗了过去,以为他真的放下了七年前的烂账。 在震破耳膜的后面的车辆的喇叭声里面,吴历终于放开了他,司机开车冲过红绿灯,两人都被惯性压倒回座背。 连雨止扬起的手腕被吴历紧紧抓住,吴历单手给他系了安全带,叫司机就近停了车,打开车门下去。 车门被重重关上。 昨天游乐园里,连雨止让自己狠心不再受七年前的感情牵绊,他留了两天时间来和吴历重新温存旧情——顾琛,白宜衣都是这样,只要他消磨尽了热情,再放不下的感情也会被磨平。 可是吴历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今天一天里,陆轩新道歉,酒局,送他,根本都是吴历早就安排好了的。 他要他认识到,如今他是仰仗他才留在了娱乐圈里,他不能再像七年前一样半路甩掉他。 车窗外面的风吹得他头痛,他按了关窗,声音令司机侧了侧头,像是想问他有什么需要,可是半晌,司机没有说话。 连雨止转过脸,原来是吴历回来了。 夏天夜黑的格外晚,这会儿天边还带着一点赤缇红,吴历开车,带进来外面一阵热气和人群吵嚷的声响。 车子一辆辆停着,里面的人一个个等着。提前打开的路灯照出半空中细屑和灰尘。 靠着的车背是定制刺绣套,上面一阵一阵密密的线忽然冷起来,原来是刚才压在上面的眼泪发凉起来。 吴历把车门带上,坐下来,俯过身看他,表情淡淡的,又忽然凝住。 吴历将刚买来的牛奶放在连雨止手里,对司机说:“去人民医院。” 连雨止拆了牛奶包装,低着头喝,酒精引发的胃部不适缓解了好多。吴历忽然伸手,擦掉了他下巴上一点眼泪。 “让你去见他,可不能再哭了。”吴历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 “你看错了。” 吴历笑笑。 他喝完一盒牛奶,靠着椅背发呆,吴历又拿出一盒,他看了一会儿,继续拆包装,喝牛奶。 吴历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车子行驶在南京的路上,步入人民医院附近的路,两道的花斜斜密密,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一直不太了解你,”吴历说,“那天你来找我帮忙,我正找宝格菲丽的设计师,问他能不能复刻一部电影里的项链。” 连雨止想起来,那天宝格菲丽活动的现场,吴历的确在和一位设计师说话。 吴历说:“大学时候,有一次看电影,主角就送了这样一条项链。你当时看得很认真,连可乐都没有喝。我还以为你喜欢。” 连雨止难得听到他说这么多话:“你喝醉了。” 吴历又笑了:“他一说打好了项链,我就推掉了通告,跑过去拿回来。那天你心情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把项链送给你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不喜欢。” 连雨止忍不住转过头看他,他的确是这会儿酒意才上来,整张脸都红了,但表情依然是平静的,一点不像自己喝醉了就格外上脸。 他淡淡地又重复一遍:“原来你不喜欢。” 车子终于停在人民医院外。 深夜的医院依然有不少人。 连雨止开门下了车,他在夜风中往里面走了几步。台风就要来了,风太大了,他几乎迈不动脚步。 吴历正要让司机开回去找停车位,车窗忽然被敲了敲。 连雨止跑了回来,夏夜里面,他的脸在路灯下明亮美丽,隔着车窗,他说:“你跟我一起过去。” 吴历怔了一下,微微笑道:“方便吗?” 连雨止撇了撇嘴:“不太方便,但你不想来吗?” 进了医院,连雨止先给刘少宁发了微信,不知道为什么,刘少宁一直没回复。 他熟门熟路地找电梯,上了三楼,找到神经科,绕了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加护病房外面。 吴历一直跟在后面。 连雨止推开门,病房里的床却是空的。 他大脑一时间空白了一瞬间。 看到连雨止表情不对,吴历立刻走上去,想握住他的肩膀,可是在碰到之前,又改成了虚碰着他的背。 “怎么了?” 连雨止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摸出手机,一遍遍打刘少宁的电话,再打微信,全都接不通,他就发短信。他一刻也没办法冷静,只有刘少宁接通,才能消解他的恐惧。 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历已经拉着他坐在医院的长廊,吴历没有说话,就看着他一直打刘少宁的电话。 头顶医院的光白的刺眼,把连雨止照得苍白。他乌黑的头发这段时间没有剪,有些长,散乱落在脸上的影,明明头发和脸是黑白的颜色,却因此显得秾丽。 他深深地咬着牙齿,几乎没办法说话。 吴历在和他说什么,他却没有听到,拨号给刘少宁的通话依然无人接听,忙音声在他耳膜里大得刺痛。 吴历本来想说如果要找刘少宁,可以问问医院。但连雨止始终没有回应他。 见状,吴历只是把手垫在他身后,然后单手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通讯簿。 他通讯簿里号码太多,都没备注,只有最上面置顶着一个“连雨止”。 往日里很少是他主动联系人,这会儿怎么也翻不到人民医院院长的号码。 连雨止 不再打给刘少宁,安静坐着。他好像又回到七年前那天,他等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里,头顶白炽灯照得人发冷,走廊里只有他在等。 他不敢再找刘少宁,他怕那个七年来的梦魇竟然在今晚成真。如果是那样,他不要知道。 他抓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抖,吴历握住他的手,还是止不住颤唞。 如果那天是他开车送连颂,可能根本不会发生车祸。可是那时候他情绪太低沉,根本注意不到连颂离开。 吴历紧紧握着他的手,不再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紧紧地抱住他。刚才吴历不知道是给谁打了电话,很快屏幕就亮起来,吴历看了一眼,直接摁了关机。 走廊里安静下来,连雨止才平静下来。他意识到逃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已经逃避了七年,也没能解决和吴历的问题。 “我们去楼下问问吧。”他和吴历商量说。 吴历说好,目光落在他平静的脸上,没放过任何情绪的变化。他从没有见过连雨止这样失态。 因为那个刘少宁吗? 连雨止说:“我需要一点时间。” 他终于发现自己被吴历紧紧握着手,单手抱着,他想要坐远点,吴历却握得更紧了。 吴历温暖的气息令他缓了口气,现在不是七年前的手术室外,他也应该有面对一些事的勇气。 这时候,三楼的电梯叮地一声开了,刘少宁扯下口罩,刚结束工作一脸社畜疲惫,吊都不吊后面跟着的院长,走过来就皱眉说:“谁找我?” 他这边刚结束工作,还没喝上一口咖啡,院长就紧急call他,说卫健委的领导亲自来电,叫他们医院的刘少宁医生去一趟,三楼有人找不到一位病人正着急。 刘少宁一身正气地就上来了,刚打算表达一下自己理想不会受该死的权力玷污的,谁都管不着他,结果一上来就看到连雨止坐在长椅上,怔怔地看着他。 刘少宁一下子忘了自己来时的不爽,快步走过去蹲下来:“来了怎么不和我说。” 连雨止还没说话,吴历就已经开口:“你的手机是摆设?” 往日里吴历大多数时候都带着微笑,很少有现在这样绷不住火的时候,他不能问连雨止,看这人这副状态外的样子,心中就涌起无名火。 刘少宁这才注意到自己手机关机,歉意对连雨止说了句“抱歉”,才看向吴历。 这人他在新闻上看到过不少次,也知道是连雨止最近的绯闻对象,刘少宁压下心里微微不爽,对着连雨止说:“找连颂吗?转普通病房了。跟我来吧。” 连雨止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跟上了刘少宁。 被无视的吴历在听到连颂这个名字时微微一怔,院长已经走过来:“原来是小历啊,来医院怎么……” 吴历点点头,算打过招呼,追上前面快要走到拐角的连雨止。 连雨止心脏跳得很快,快走到普通病房那里时,他才说:“为什么转病房?” 刘少宁回过头,露出个笑:“你要谢谢我才行。” 连雨止有点着急:“谢谢你,所以为什么?” 刘少宁被他这样一催,耳朵红了,普信地感觉他在跟自己撒娇,咳嗽一声:“我可是神经科天才医生,之前不想让你空欢喜一场,没提前跟你说。这两天病人有些反应了,我想你知道应该会高兴。” 不等他接着说,连雨止已经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吴历本来也想跟进去。 刘少宁没理由拦着他,只能不爽地自己瞎寻思。吴历却顿住脚步,转了个身,面向刘少宁。 刘少宁:“你好呢,看望病人这边请呢,不用让院长来抓人呢。” 吴历:“我想知道连颂怎么了。” 吴历忽然不敢进去。他怕看到连雨止伤心。他从没想过连颂病了,更不敢想这件事持续了多久。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连雨止应该和连颂还像他离开时一样。连雨止电影可以拍得顺风顺水,连颂虽然表面严厉,其实对连雨止根本就是溺爱。不会让连雨止像在外面一样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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