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逐渐升温,未知的暧昧因子漂浮在柏延的前后左右, 把他的耳朵和肩颈蒸得微微发烫。 他觉得他现在热得厉害。 以往总是这小子被他逗得面红耳赤, 柏延心想,今天怎么反过来了呢。 心绪神游天外的时候, 陆意洲又凑近了一些, 离他更近了:“说话,不许装蘑菇。” 柏延:? 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吧。 他像揉面团一样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进行手动降温。冷却了三秒钟, 柏延抬头正视陆意洲的眼睛,尝试找回主场:“你想听我说什么,嗯?” 陆意洲眼睫一颤, 语气中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叫着柏延的名字,扁了扁嘴说, 你好过分。 “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吗?” 陆意洲的虹膜并非常见的深棕色,而是略浅一些的颜色,温驯地收敛眉目时,宛如淋了雨的可怜小狗。 柏延见惯了他雄孔雀一般昂首挺胸、桀骜不驯的模样,如今面对另一番情态,心软得格外快。 说得这样明显,就算迟钝如他也看出来了。 陆意洲喜欢他。 柏延猜,应该喜欢很久了吧。 前段时间种种在他看来怪异又毫无逻辑的行为、一边嘴硬一边不由自主地靠近、被他不小心撞见后慌乱错开的目光…… “但是我们曾互相厌恶彼此那么多年。” 虽然陆意洲厌恶的那个人不是他,是原主,但柏延依旧觉得很微妙。 那样势如水火的关系,竟然说变就变了。 以及陆意洲从前不是喜欢他哥吗?是什么使他改变心意,转而喜欢上自己的? 柏延心里有一连串问题。 “对啊,我们曾互相厌恶彼此那么多年,”陆意洲重复着他的话,不明就里地轻笑一声,“可几个月前,你对爷爷说会尽力劝我重返乒乓球赛道的时候,我就再也没对你有过任何讨厌的情绪了。” 陆意洲的右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好像幼崽期的小金毛遇到成年大猫,因大猫气场过于淡定强大,于是只敢在社交友好的范围内伸出鼻子嗅嗅对方的气味。 “在和你成为队友之前,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乏善可陈。从小到大我几乎都在照着陆章的想法前行——该与哪家的子弟社交、该在哪个阶段获得什么样的成就、该出席什么宴会,这么多年,我也只干过两件出格事。” 他说道:“一件是高考填志愿,我没听陆章的,自己偷摸着改了专业,把金融换成了体育。” “我用的是青姨的电脑,当时她正抽烟,以为我要选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结果定睛一看,一口烟没吐出来,让她呛了好半天。” 陆意洲描述得活灵活现,柏延耐心听着,仿佛能看见尹青青捂着胸口顺气,却又不得不支持陆意洲选择的模样。 “另一件,是和你组队参加省队选拔赛。” 他眼神有些呆滞,似陷入回忆:“和宋一宁的那场,我失误了很多次。到了擦汗时间,你在场台边握着我的手,说你赌我赢……柏延,我总忘不掉这一幕。” “除了你,没有人这么坚定地信任过我。” 听到这句话,柏延心脏猛地一抽。 由于他的出现,这个世界的主角还有配角的人生轨迹,都悄无声息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受困于感情的柏庭炙热地追逐着他的事业,固执己见的尹随山踏出了“换位思考”的第一步。 和他本是八辈子仇人的陆意洲,现在正红着眼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蘑菇、傻子、小狗、幼稚鬼。 柏延给他起的称呼能放进一条长达十厘米的清单里。 人们常说,见过太阳的人必不可能回到黑夜,尽管他和陆意洲的相处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月,他却已经贪恋上了这份在另一个世界从未拥有过的陪伴。 他喜欢吗? 喜欢的。 柏延眼里一片柔和,他笑着摸了摸陆意洲滚烫的脸颊。 “哎呀,这个点也没风啊,哭什么呢?” 这是他在陆意洲面前惯用的腔调。 下一秒,一股不可抗的力量使他整个人往前一扑,狠狠撞进了眼前这人坚实的怀抱里,陆意洲的双臂像两条千钧之重的铁链,禁锢着柏延劲瘦的腰身。 柏延手指插进陆意洲蓬松柔顺的发间,摸小狗似的撸了几下。 平成的凌晨时分正是降温的大好时候,柏延和他紧紧相拥,非但不觉得冷,反倒热得想把外套脱了。 “唔,有点勒。” 柏延凑到他耳边说。 陆意洲的耳垂肉眼可见地红透了,须臾,柏延感到他的衣服下摆被人掀开一道缝隙,一阵凉风漏了进来,激得他一哆嗦。 随之而来的是一双热乎的手掌,以尾椎为起始,宛如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淌过了他的后背和前胸。 柏延这才意识到: 原来他的敏感点,到处都是。 陆意洲用指侧的茧子刮他的腰窝,柏延抖了一抖,紧接着哼了一声;摁揉他背上那一条长长的脊柱沟,柏延把头埋进陆意洲颈窝,死活不肯再抬头;拇指压过一点,柏延受不了地瞪了他一眼,捉住陆意洲四处作乱的双手。 “别弄了。” 陆意洲:“那可不行。” 柏延双手圈着他的脖颈,低声道:“风都灌进来了,好冷。” “也是,”陆意洲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那我们换一个。” 柏延:? 那句“换什么”被陆意洲无情地堵了回去,一点登场的机会都不给。 柔软的唇面贴上柏延的,他揪着陆意洲肩部的衣料,齿缝被他的舌尖灵巧撬开。 上个世界加这个世界,他的年龄加起来统共也不过二十一岁。 柏延没谈过恋爱、没接过吻,在这方面的经验约等于零,好在这个在他口腔肆意作乱的幼稚鬼也是第一次,新手对上新手,很难分出胜负。 他温吞地回应着陆意洲,直到下唇被他的虎牙撕咬得破了皮,柏延才开始后悔不该太早下定论。 “嘶——” 他吃痛地皱了皱眉,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陆意洲及时停了下来,先吮去了他唇上撕裂处溢出的血珠,又吻了吻他的嘴角,低低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柏延被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感觉自己像摔进了热情金毛的浪漫陷阱里。 “唔……陆意洲,停……停!” 他偏过头中断了这场互动,并且用手盖住陆意洲的嘴巴。 “让我看看现在几点了。” 陆意洲没动,乖乖等他看手机。柏延摁亮屏幕,上面显示现在刚过凌晨一点。 柏延:“……” 难怪嘴巴这么痛。 亲好久了。 眼见着陆意洲要躲开他的手再次亲上来,柏延干脆双手齐上阵,捂住他的下半张脸。 “先回酒店?同意点头反对摇头。” 陆意洲摇头。 柏延:“回省队?” 摇头。 柏延:“露宿街头?” 狠狠摇头。 陆意洲眨了眨眼睛,眼神催促他快点想出一个能让他满意的地方。 柏延舔舔唇面的伤口,面无表情道:“别告诉我你想回翠湖天地。” 点头。 “……” 居心叵测的坏东西! 他放开手,道:“我叫车,等回去了再说。” 这个点的出租车不好叫,他们足足等了快半个小时,才等来一辆。 被陆意洲无休止地亲了大半天,柏延深觉心累,仗着现场有第三个人,他一上车就和陆意洲“划清界限”。 出租车司机瞟了眼后视镜,用地道的本地口音问:“你们上车那个地段,大半夜蛮难拦车嘞!” 司机小心翼翼地多看了陆意洲几眼,又道:“你俩小伙子这么晚在那干啥?” “打架。” 柏延指着接吻途中被陆意洲捏红的脸颊,补充道:“打群架。是对头约的地方,我们一开始不知道这地儿这么偏。” 司机倒吸一口冷气,不再搭话。 车停在翠湖天地门口,下了车,柏延不由得感叹一句他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 宿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但怎么着也比不了能打好几个滚的柔软大床和永远不会断水断电的家用设备。 柏延打开门,在玄关换好了鞋。他一起身,被人抵在了一旁的鞋架前。 他偏头打了个哈欠,一巴掌糊上陆意洲的脸颊:“明天不训练了?精神这么好。” 这会儿都凌晨三点了,他们七点钟得起床呢。 “总是忍不住。”陆意洲道。 柏延找不出反驳他的话。 “去洗漱吧,”他揉着眉心,无奈道,“待会儿我去给你找一套家居服,对你来说会有点小,将就一下。” 他上楼给陆意洲找了一套他的衣服,只穿过几次,布料被清洗得干净而柔软。整栋别墅有好几间浴室,但陆意洲非要赖在他卧室的那间洗,柏延困得睁不开眼,也懒得跑其他房间了,索性就坐在床边等他出来。 哗啦啦的水声在他耳边响了许久,好似变成了一段催眠曲,柏延在身上披了件毯子,蜷在床尾睡了小一会儿。 陆意洲把他叫醒的时候,他还以为天亮了。 “嗯?” “去洗澡。” 柏延把毯子裹紧翻了个身,嘟囔道:“再睡会儿。” 小毯子被人揪起来扔到一旁,他半眯着眼,全身忽然腾空,被人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 浴室里热气未散,柏延睡意更浓。 在没有支力的情况下,身边有啥他靠啥。一开始是冷冰冰的瓷砖墙面,后来是一堵既坚硬又柔软的墙,柏延迷迷糊糊被清洗干净,紧接着迷迷糊糊地被塞进了暖烘烘的被子里。 “柏延,柏延。” 有人贴着他的耳朵叫他。 他心想哪里来的蚊子,把被子蒙过头,卷成了一只蚕蛹。 隔了会儿,那人揉着他的腰腹,哄他再说几句话。 柏延闭着眼应了一句,问他说什么。 “你还没有说喜欢我。” 哦,这个啊。 不难办。 柏延辗转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头挨着一个不像枕头的东西。 “……嗯,喜欢你。” 翌日清晨。 前一晚他们谁也没拉上窗帘,所以柏延很快就被刺目的阳光照醒。熬夜后遗症一下子冲入脑海,他眼前空白了几秒,慢慢才恢复正常的视野和意识。 昨天仿佛有事发生。 他像是喝断片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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