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拂强忍住怒气,愤愤然曰:“阿兰同我说过,每到那段时间,总会有孩子被锁在米柜,放在主教厅二楼的房间里。他们以捐献米面粮油为掩护,实则米柜里装着的,是他们精心打扮过的孩子.......这些孩子通常由火罐负责调.教,经过几轮毒打训诫,早已逆来顺从,他们将准备好的孩子提前锁在米柜里,抬进房间,等事成之后,米柜里的孩子就会换成白花花的大米和食物......” 说到此处,红拂不由得开始隐约啜泣。 “现在你知道这里到底有多肮脏了吧?这还只是开始。” “我知道......但事情总要一步步来,我只想知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才能帮到火罐。”来橡树庄之后我才清楚,在许多事面前,自己是多么的无力且渺小。 “米柜不止一个,参与的贵族也不仅仅只是一家。”红拂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一部分孩子会在修道院被进献,另外一部分,则会通过米柜转移到那些贵族家中。这本账本,也只是帮我们明确了修道院里的这一部分,而另外一部分,自然就是那些送往外面的一部分。” “你想偷天换日?” 我的成语能力越发熟稔。 “我明白了,先是以退为进,假意将机会让给栗子鼠,成全他和汉密尔斯太太的领养之亲,而后找寻机会,将猹猹和黑鬼,通过米柜,秘密送离橡树庄,在去往贵族家的途中,半路出逃.......” 我越说越觉得悬浮,如此计谋,并不算高超,甚至惊险重重,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失误,都可能牵连到一大片的人。 更何况,若真有说得那么容易,红拂为什么不让自己逃出去,反而将这个机会给了火罐他们,或许他自己也清楚,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很幼稚对不对。”红拂总能明白我的心里话,“可没有几分把握,我也不敢这么做.......” “虽哈吉对火罐的信任大不如前,但物色孩子这件事,他仍安排着火罐在做。”红拂看向窗外,确认无人后,将我拉到更为隐蔽的门后,“火罐是唯一能够接触到这些事的人,让他亲自将猹猹送出去,我们只需在背后推力,成败就看各自造化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我总是隐隐觉得不安。 “确定。”红拂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许是看我一副并无多少斗志的样子,想了想,又说:“你现在可以选择放弃,我不指望你掺和进来。”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突然觉得有些生气,望着眼前这个一脸倔强的男孩,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有难以回转的坚定。 “你说过的,这件事需要我走到幕前,你需要我,我就会在。” 虽然心中害怕失败,但又觉得,有红拂在,逃出长安指日可待。 “我心里其实是不愿意你被卷进来的。”红拂打住眼眶里的泪水,转过身去,像是擦拭着什么,“唉,可是顶烦的人,自从你来橡树庄之后,我发现我总爱掉眼泪,这不是一个好习惯。” “人只有在拥有弱点时,才会变得柔软。”我又恍惚有些窃喜,我是他的弱点,我居然是他的弱点,这让我不明所以地欣喜若狂。 “你总是在成全别人的路上一去不返。”我开始细数他的桩桩件件,无论是当初放火烧楼,还是为阿兰痛哭求情,亦或是和火罐针锋对峙,我眼里的红拂,和夜奔里的红拂,总是那样一意孤行,那样地,不撞南墙不回头。 凡是革.命,总要流血,而我表达追随的唯一表症,就是陪他一起在刀尖上剑舞。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待会只怕越说越难受。”红拂抹开一抹惨淡的笑,极力掩饰着眼底的悲壮,仿佛每部英雄电影里,主角大义献身前的回眸,那纵深如海的眼神里,总藏着无边的温柔与枯寂。 “回去吧。”我招呼他往门外走,小心锁着门,此时大多数孩子都已经准备安寝,格蕾提着灯,厚底的马丁鞋在大理石地板上不停踩踏着,发出哒哒的声响。 “我就知道,这老处.女准没好心思。”红拂贴在墙根,一边观察着动静,一边跟变戏法儿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一根香烟。 还没等我张嘴,他就像是知道我想说什么,不屑笑了笑说,“他们不让我做什么,我偏要做什么。” 说完啪嗒一声,转机开火,将烟点燃。 我回到第一次正式遇见红拂的那天,他也是这样,当着我的面,一口一口吞吐着云雾。从前在家时,我常在门缝后看到苦闷得母亲也会偷抽香烟,或许是为生计的繁琐,或许是为家庭生活的无趣,不管什么,她远没有红拂抽得干净利索。 这一次,红拂没有将烟抽完,而是抽到一半,从嘴边取下,抬手递到我手边。 “来口?” “我.......” 拒绝的话没来得及说,他就自作主张将手抬高几分,把烟塞到了我嘴里。 “抽了这支烟,咱们就算是桃园结义了。” “什么是桃园结义?”我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红拂这儿学到新知识。 “这么说吧,”他看着我被烟呛得直不起腰,咯咯咯笑得不停,“桃园结义有个替代词......这么说你就懂了。” “什......什么?” 我眼泪都快咳出来了,搞不懂,为什么母亲和红拂都对这玩意儿情有独钟。 “是生死与共。” 红拂的笑意蓦然而止,眸底燃起鹰一般的狠戾,往生花抽出鲜红的叶与瓣,他的足底,蔓开烈火般的猩红色裙摆。 在云和雾里,我莫名晕眩,理智告诉我这是假象,可我多希望,这一刻能永远地停留。 “生死与共,”他再次重复,仿佛这是一句隐秘的法咒,“克里斯,我想和你生死与共。” 【作者有话说】 自觉滑跪......三次元琐事太多,实在对不住。很多朋友担心会弃更,并没有,来跟大家汇报下我的想法。这本会囤稿到完结,然后一次性全部放出。熟悉的老读者都知道,以往的文就算保证不了更新时间,但是肯定会规规矩矩写完,这本我很喜欢,会认真写,哪怕读者掉到1,也会写,同时有读者在微博问《乌兰巴托》,也和大家汇报下,大纲和初章已经着手润色,但不是很满意,所以一直在修改,23年我会去东北实地勘察(故事部分背景在东北),工作不忙的话甚至会去蒙古一趟,以及还有宝贝在问,作者是否有开言情的打算(按那位读者所说,我的风格比较适合现言),虽然以往几本都是耽美,但言情的确也在计划之内,不敢随意立flag,但是也在计划之内哦,预收的话,近期就会放出,但是实际开文,可能要等到乌兰巴托之后,你们有什么想法也欢迎交流,作者都会认真考虑,鞠躬。感谢在2022-12-23 08:22:04~2023-02-23 10:4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汀 223瓶;民政局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偷天 ◎战斗才刚刚开始。◎ “日头出来点点红, 照进妹房米海空。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一条江水去悠悠,一朵莲花水面浮。何时有意把花起, 你无心无意看花浮.......” 你听,黑鬼又在歌唱。 这一次听到这首歌, 是在刚来橡树庄的第一个月。那是我和大家伙的第一次公休, 在去往小镇的路上,我听到了这首童谣。 听黑鬼自己讲, 这是他母亲常唱的曲子。我不大了解他的过去,只知道他的故乡, 曾经历过战乱和饥荒, 也因此埋下了他对食物近乎偏执的痴狂。 米海,在我有限的汉文理解范畴里, 直译为米汇成的海。后来在黑鬼口中我才知道, 米海在他们家乡话里的意思, 是米缸, 或米柜。 原本用来储存粮食的大号容器, 足以装下三四个身量纤纤的孩子。大概连黑鬼自己也没想到, 他的“米海”,会真有一天变成掩人耳目的工具。 “你确定, 这个方法真的可以吗?” 公休日的前夜, 刚从汉密尔斯庄园换班归来的大豆丁最后一次向红拂确认。 众孩子围绕在一起, 红拂,我, 黑鬼, 小豆丁, 火罐, 猹猹,身前是一樽四四方方的米海。 红拂抚摸着下巴,打量着上头的铜锁,若有所思道:“无论如何,总归是要试一试。” “你先进去。”火罐对后头的猹猹说,“试试看,你能憋住多久。” “可是老大......”猹猹仍在挣扎,“那么你呢?老大......你真的会来接我吗?” “我会的,我说了,我会的。”火罐信誓旦旦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所有人的表情都凝重极了,仿佛这是我们最后一场全员到齐的聚会。 猹猹没有再说什么,依照火罐的指示,拨开铜锁,屈伸抱住膝盖,如同一只乖巧的老鼠般,一寸一寸钻进米柜里。 “我就说嘛,一定装得下!”火罐走上去,轻车熟路地扣上里面的锁,“从现在开始,我们算着时辰,你看看自己能憋多久........” 米柜里的人浅浅“嗯”了一声,其余人不再做声了。 “栗子鼠那边什么情况了?”红拂扭头问黑鬼,他人小鬼大,够机灵,这种收集情报的事交给他准没有错。 “他早已经物色好了一个倒霉蛋,据说就是从前和他一起在黄金港做叫花子的一个孩子。我见他带着几个小喽啰,早两天便将人打晕拖进了橡树庄,一直关在密室里,今上午才洗了身,喂了饭,现在怕是已经进柜子里了。” 我顺着黑鬼的话,冷不丁看了眼那米柜,同样的米柜,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件,如果不出意外,按照计划,眼前这樽装着猹猹的米柜,明天会和栗子鼠的米柜一起,搬上离开橡树庄的军用吉普车。 “老大......”米柜里突然传来嘤嘤的呼唤,“我难受......” “难受再忍忍......”火罐并不打算打开柜子,整个身子压在柜子上,“到时候的路要开很久,这会就受不了,那岂不是要露馅?” “露馅儿倒是小事,就怕暴露了行踪,咱们所有人都脱不开关系。” 大豆丁一句话,实实在在戳到了所有人的痛处。法子是红拂想的,米柜是我和大小豆丁一起找的,消息是黑鬼打听的,而准备出逃的,是火罐和猹猹。 “算了,死就死吧,在这里,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公休日很快来临,参与计划的所有人起了个大早,和从前所有公休日一样,孩子们都是高兴的。除了我们这群人,意识到歌舞升平背后的未知,一个个像签了生死状一般神情凝重。 “哈吉已经去了,不出意外的话,汉米尔斯上将的人会在半小时后抵达橡树庄。”大豆丁躲在侧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机警地看着四处,“火罐已经领着猹猹着手准备了,栗子鼠那边也已经将人锁进了米柜里,就等着那伙人一来,托运到汉米尔斯庄园里去。”
51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