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授说着,又展示了一些数据。 数据显示,仅去年一年,我国未成年人在各类犯罪中的受害者人数,达到了5万人左右。 这个数字比刚刚那些未成年人犯罪的人数,还令人惊讶。 “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开这门免费课程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帮助我们检察机构培养‘合适成年人’,这是我国检查工作中极为重要的一环。”李志梅教授说道,“而‘合适成年人’可能在未来的工作中会大量面对未成年人嫌疑人以及未成年人受害者。” 听到“合适成年人”几个字,楚孑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李志梅教授很快给出了答案:“‘合适成年人’这个词大家可能很陌生,其实这是一个术语,指的是在办案中需要存在的,维护涉案未成年人的代表人。” “以未成年人是受害者的案件为例,在很多类似案件中,未成年人的权利需要被维护,但因为未成年人心智不全,法律知识较少,所以可能很多时候无法捍卫自己的权利,合适成年人所要做的,就是替他们维护权益。” “李教授,”这时候另外一位学员举手发问,“那为什么需要我们来做这个成年人呢?他们的家人、亲戚或者律师不可以吗?” “不可以。”李教授斩钉截铁道,“要知道,未成年人受害者所受到的侵害有极大比例正是来自于家人、亲戚和熟人,而律师虽然也在保护他们的权益,但毕竟更多的是在法律层面,不一定能照顾未成年人的心理以及情感诉求。” 大家听完,又是小小的震撼。 可能生活在和平世界的大家,都很难想象,每年五万个未成年人受害者,是被家人或者熟人侵犯的。 “合适成年人不止需要在庭审的时候到场,凡事公安机关、检察院在询问、讯问或者审判未成年人时,都需要有合适成年人到场,而且,也不仅仅是在未成年人是受害者或者嫌疑人的情况下,在有些案件中,未成年人可能要以证人或者原告、被告出席,同样需要合适成年人陪同。” 这样一解释,楚孑就明白了。 他之前听过不少案子,未成年人都是被家人、亲戚或者朋友侵犯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法定代理人,也就是亲属不适宜到场,那么就是需要合适成年人出现的场合。 而在未成年人作为受害者或者证人的时候,可能也像是看医生一样,未成年人在父母在的时候,可能会不敢说话,或者很容易被信赖的父母引导,合适成年人的在场反而能让他们更准确地说出心中所想。 更别提楚孑也听过一些案件,未成年人明明是受害者,未成年人的父母反而罔顾孩子所受的伤害,越过他们与施害者达成和解。 楚孑想,每年竟然有超过十万人次的未成年人需要和司法机构打交道——这还只是案件较重,被统计到的——而之前他竟然都没怎么听说过“合适成年人”这个说法,足见这个制度缺人的情况了,那么他有时间、有精力,也有这个能力,也许就应该承担起这份义务,帮助检察机关更好的保护未成年人的权益。 “在有些情况之下,其实我们检察机构和‘合适成年人’会是有些对立的存在,毕竟我们检察机构很多检察官缺乏或者并不了解未成年人保护的相关知识,一方面,我们也不断在完善,从我们市开始成立专门的未检就能看出来;另一方面,就需要合适成年人来进行保护、调解,这对我们的工作也是一种监督,在这,我先感谢大家了。” 通过李志梅教授的解释,在场的学员已经都了解到了“合适成年人”存在的必要性。 只是大家心里都有这个疑惑——“我们这辈子都没怎么和司法机构打过交道,我能做好吗?” 楚孑心中也同样有这个疑惑。 所以,他只能更认真的听课。 毕竟自己未来将要面对的,可能是改变一个未成年人一生的节点。 …… 课后,楚孑收到了来自陆晓检察官的短信,邀请他去检察院附近的一间面馆,聊聊关于清源村古茶树被破坏的事情。 楚孑正准备出发,黄思林凑了过来:“我要去给陆晓送点东西,开车来的,捎你一起?”
第173章 “我受归渡市检察院指派, 以国家公诉人的身份出庭支持公诉,并依法对刑事诉讼进行法律监督……” 陆晓在法庭的公诉席上,静静说出这样一段话。 这是一场庭审, 只是她作为检察官日常生活中最平常的一天的日程。 然而现实情况是,连李志梅教授都在法庭门口站着, 替她的爱徒捏了一把汗。 刑事审判不公开, 尤其是牵扯到未成年人的案件, 因此就算李志梅教授想进去也不能进不去。 这是今年归渡市, 乃至全国最受人瞩目的案件。 一起牵扯数百人的拐卖幼童案件。 今天是第一次庭审。 按理说每场庭审都有第一、第二两位公诉人到场支持公诉, 但今天第二公诉人突发急病, 他问陆晓要不要向法庭申请延期庭审,陆晓却只摇摇头:“没事啊,不用。”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场面。 一对五十。 一就是陆晓,一个人。 面对的五十是二十位被告,和他们共计达到三十人的律师团队。 庭审现场的椅子甚至都不够用了, 不少律师只能坐在临时拿来的折叠凳上。 人这么多,律师发言就有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还有不少浑水摸鱼的言论, 甚至不少律师对别的律师的发言也听得云里雾里的。 嫌疑人也各个配合着律师发言, 留着悔过的泪水,受害者家属也不时传出啜泣,场面混乱至极。 但陆晓丝毫没有异样,只在对方发言的时候用铅笔在记着些什么。 轮到她发表的时候,语调如亡者的心电图一般平静。 没有慷慨激昂,只有平铺直叙, 条理却十分清晰,每提出一点必有详实的证据佐证。 可以说招招刺向对方要害。 最后, 她说“该案件案情简单,法律关系清楚,我方的检察建议为……” 书记员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抬头看了陆晓一眼。 这是她从业以来遇见过最复杂的案件了,案情简单?法律关系清楚? 但她没想到,陆晓在仅仅发表了两轮公诉意见之后,三十几名律师便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法官没有做出当庭审判,毕竟这样的大案很可能还要经过第二次、第三次庭审。 但受害者家属已经开始在门口嚎啕大哭,神色激动地感谢着陆晓。 然而。 陆晓只淡淡朝他们点头致意,便转身离开了。 离、开、了。 李志梅跟着陆晓的脚步,一路行至地下车库。 陆晓也没有因为老师的陪同而放缓脚步。 李志梅找准机会问:“庭审怎么样?” 陆晓点头:“很顺利啊,按照我们的方向推进中。” 李志梅:“……” 四个多小时的庭审,在陆晓这里,就是一句话的总结。 陆晓坐上了车,李志梅示意她放下副驾驶的窗户,然后把一堆土特产塞到了副驾上。 “这是什么?”陆晓问。 “这是刚刚在厅外的受害者家属塞给我的,让我转交给你,虽然这不太符合规定,但毕竟盛情难却……” “请您还给他们吧,”陆晓关上窗户,把李志梅拒之门外,“我不做不符合规定的事。” 李志梅提着一堆布袋子,愣住了。 她这个徒弟哪哪都好,工作能力极强,办案那是一顶一的,而且入额考试的时候还几乎是满分飘过——陆晓本科甚至学的并不是法学,而是更冷门的哲学,这个背景出身的人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真的很厉害了。 可就是……完全没有情绪波澜。 李志梅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她来之前,归渡市检察院刑事科的未成年人组离职率和转组率都是最高的。 没人能那么平静地每天翻看数十个未成年人受害者的案件,那些受害者甚至加害者似乎总会触及到铁面无私的检察官内心某处柔软的地方。 但陆晓在这里做了半年了。 别说是替受害者感到难过了,就是情绪波澜、崩溃,都是从没有过的。 似乎只是在做工作,一切公事公办。 李志梅还在思考着,陆晓依旧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师父,我还约了清源村古茶树案件的报案人一起吃午饭,跟进一下案情,我先走了。” 上午刚刚经过四小时的庭审,中午又要跟进别的案件…… 就连李志梅这样的老检察官也有点佩服陆晓了。 “哎,好,你走吧。”李志梅挥挥手,“这些特产我会还给老乡们的。” “嗯,辛苦师父。” 说着,陆晓便驾车扬长而去。 李志梅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 …… 楚孑和黄思林已经到检察院门口的面馆了。 二人本来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着,但又觉得太吵了,黄思林就大大咧咧地要了一个包间。 结果包间也没好到哪去,还要和另外两组人拼桌。 黄思林先点了餐,甚至也没问陆晓,就给她点了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黄思林解释道:“她基本每天都吃这个。” 楚孑点点头:“好吧……” 陆晓非常准时地按照约定时间到了面馆。 三人简单寒暄片刻,就开始吃面,期间,陆晓一直没谈案情相关的信息。 一碗面也吃不了多久,楚孑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问:“陆检察官,请问清源村的案子怎么样了?” 陆晓依旧没应答,黄思林却说道:“我在这的时候陆晓是不会谈案情的,严格保密。” 说着,她就呼噜呼噜吃完了面,然后把一份材料交给了陆晓,擦擦嘴:“晓晓,我走了哈。” 陆晓点头:“路上小心。” 之后,陆晓也吃完了面,然后示意楚孑跟上。 二人就这样在沉默中吃完了面条,然后回到了检察院。 检察院有几间空的问话室,陆晓让楚孑就座,稍等她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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