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孑总觉得这些眼神很熟悉,等到他回到家之后,有一次找他哥楚家明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这些眼神和他哥看小狗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今日份的工作在几位队员的接力之下就算是圆满完成了,虽然根据最后一位队友的反馈,他们并没有突破这一层硬邦邦的淤泥层,但他们也相信,顺着这个方向挖,肯定是能挖到海床下面较为柔软的沉积层的,到了沉积层,就可以直接用抽泥抽啥管了,工作就会方便的多。 隔天,大家本要继续进行挖泥作业,但水哥下去观察了一圈情况,发现今天水下的流速不太友好,所以只能暂时叫停了这个任务。 大家也都觉得有点遗憾,但水下考古就是这样,“靠天吃饭”的时候比陆上考古要多得多。 但一帮人也没闲着,说什么都要帮文物组那边把工作干了,文物组的负责人都快惊喜哭了,赶紧把之前好不容易清理出来的文物全都一股脑拿了出来。 大家有的帮他们收拾,有的帮忙编号、记录,楚孑当然还是帮他们拍照了,就这样热火朝天的忙活了一上午,竟然把积攒了小半个月的任务全都清理了。 文物组负责人说什么也要请大家吃“小灶”,竟然从工作平台某处不起眼的地方拎上来了两个“地笼”,大家这一看,好家伙,那地笼用平时吃剩下的牛肉做诱饵,竟然真的捞上来七八只螃蟹。 一帮人纷纷吐槽文物组负责人不厚道,有这手艺竟然之前一直没提,忒不把他们当哥们了!文物组负责人尴尬一笑,中午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结结实实的避风塘炒蟹,大家都吃了个酒足饭饱,这一篇才算翻过去了。 到了下午,海底情况终于好了不少,大家就又开始安排起了“下海”的任务。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楚孑这回就熟练多了。 但他没想到,刚到水下铲了两铲子,忽然就泄劲儿了。 戴着面罩也没挡住他飞扬的笑脸。 坚硬的淤泥层终于被挖通了!
第117章 挖到这个程度, 楚孑即使是在水底也没憋住,开心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又挖了几铲子, 将第二层的硬质渣泥层的最后一点基本全都挖松动之后就回到了岸上。 等他把这个消息告诉潜水队员的时候,大家都挺高兴的, 几天机械性的工作终于有进展了, 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到了下午, 大家又开始下水, 这次带的东西可就“现代”多了, 楚孑第一次觉得带抽泥软管下水是这么的开心。 不过轮到楚孑的时候, 他发现大家已经都把那些碎泥硬块抽的差不多了,他就随便吸了一吸,主要是给大家收了个尾,一个漂亮的、半径一米半左右的大坑就这样出现了。 等吸完之后,楚孑就把抽泥抽沙管和别的工具都系在水底提前布置好的行动绳上, 然后就上水了。 今天不只是工作进展不错,连天气都是好的“令人发指”, 在经远舰的历史图片中, 有一张来自日军拍摄的, 那天天气也很好,能在经远舰的后面看到连绵的黑岛镇山脉,而今天亦是能看到。 楚孑洗过淡水澡之后赶紧又拿出了相机,将这美丽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可惜,和那张历史图片不同的是,经远舰不在了。 到了傍晚, 晚霞笼罩之下,晴朗了一天的天空显得更加迷人有魅力。 这场景如果生活在城市, 只怕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第二天果不其然又是一个好天气。 工作方面,经过一宿的辛苦作业,粤省打捞局也传来了更好的消息,说在对整个区域进行大面积抽泥抽沙的过程中,终于发现了左侧船体的煤渣口,这个发现就像是三角定位法的第三个角一样,基本可以确定经远舰铭牌的位置范围了。 当然,这个范围对于陆上考古来说可能只是两步路的功夫,但是对于水下考古来说可能还是太大了。 这就是水下考古队员的新任务了,水哥立即召集了团队再次开会,根据经远舰的设计图纸、之前拍摄的照片和水下精密扫描的结果,精确测量出了煤渣口到经远舰铭牌的距离。 之后的工作就显而易见了,水下考古队员轮流下潜,根据徒手丈量的方法找到了海底的相应位置,插下了两根钢钎当做坐标,之后再交给粤省打捞局的同事们进行针对性的抽泥抽沙作业。 因为这套工作流程之前已经做过了,大家各司其职,协同起来效率非常之高,不到一天时间就把这些事全部搞定了。 唯一有一些挑战性的,就是为了方便抽沙,粤省打捞局的潜水员需要在水下的船体内侧打一个洞。 但对于经验丰富的粤省打捞局潜水队长来说,这也算不得太有难度,他还是顺利完成了。 把工作交给粤省打捞局的队员之后,楚孑他们也没闲着,而是继续帮文物组挑拣着泥沙中的文物。 随着大家的相处,需要潜水的工作也做越多,楚孑渐渐开始觉得在甲板上筛筛淤泥不像是一份工作,而更像是休息了。 而且,他也开始享受从这些小型文物中还原当时经远舰情况的感觉了。 比如今天,他就从淤泥中发现了大量闪闪发光的毛瑟□□子弹。 这些子弹大多数都是已经击发过的弹壳,而作为大名鼎鼎的98k的雏形,毛瑟□□的射程并不算太远,在300码(即约270米)左右的距离才能射的比较精准,因此,一众文物组成员加上楚孑一起推测,经远舰很可能在近距离发生过和敌舰的遭遇战。 史料记载,在黄海海战的初期,经远舰曾经试图接近敌舰,以求“接舷战”的机会,但在霓虹国军舰侧炮齐射的火力压制之下未能如愿。 不过,既然有如此的战术意图,那么也可以想象经远舰曾经与敌舰的距离有多近,如此数量的毛瑟□□弹壳显然是来自于大量士兵在甲板上对敌的射击。 楚孑在《征清海战史》中找到了一段来自樱井规矩之左右(比叡号舰长)的记载,说自己曾经“左右受敌,弹丸如雨,两舷炮手殊死主力防御……来远型舰欲撞击本舰,本舰以机关炮急速射击,将其尽数击毙……” 可见,当时的海战并非是两艘舰的互相对峙,而是一边用着毛瑟□□,一边用着机关枪炮的惨烈局面,战斗的激烈与悲壮情况可见一斑。 楚孑总是在想,还原、确认那一段悲烈的历史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整个大环境就比较的压抑,不光是辛苦的黎民百姓,就连他们这样专门的学者,都有时候会避开太过沉重,而去聊、去看一些轻松的话题。 但楚孑又想到,历史这门学科总是带着深厚沉重的色彩的,很少有人看历史会像看小说一样笑得出来。 历史书的每一页,都是血、泪、压迫与反抗,周而复始。 我们现代人能做的,唯有从中吸取经验,哪怕改变不了大环境,也总能明白自己处在哪个阶段,或者哪个角色。 如同许多听上去很有意思的专业一样,一个专业一旦认真研究下去,好玩的氛围就都失踪了,如果从这个角度看,可能历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楚孑也试着不再去想还原重塑历史的意义,而是专心于把这当成历史学者的必要工作,只是如此行事而已。 也许还原一两个历史上的生活和真相没有太大的意义,但积少成多,迟早有量变产生质变的时候,到时候再回头看看,也许才能发现其中的真意。 余后的几天,楚孑就一直在忙碌于给经远舰出水的文物拍照。 三条抽泥抽沙管一起工作,那效率可不是盖的,虽然也没到原来的三倍那么夸张,但2.5倍总有了,每天都是一大箱子的泥。 而全队都开始来帮忙,许是因为现在抽泥抽沙的距离离经远舰更近了,所以更多的文物接连被发现,每天都会铺满一地。 楚孑在协同拍照之余,也在替文物组感到头疼。 这个数量的出水/出土文物,别说是放在水下考古界了,就算是放在陆上考古界,也算是非常大的。 水哥经常看着这一堆堆的文物发愁,时不时又开玩笑,说这些足够支撑得起一个不小的省级博物馆的展厅了,弄得大家也总在“又来了好多工作,我好累”和“我们又找到了这么多东西,我真棒”之中反复横跳。 楚孑这边正在努力拍照呢,没想到忽然就起风了,而且这风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越刮越大。 “今天是海上大风蓝色警告,”鲁小达一个滑步平移到了楚孑身边,对他说道,“你小心点,不知道晚上是什么情况呢。” 楚孑点点头,在心里默默感谢这位潜伴还不忘嘱咐一下自己的心。 但同时也犯了愁,眼前还有这么多文物没有拍摄完成,如果现在去休息了,就又要把工作都积压起来,明天万一天气又不好,就一直蹉跎了。 想到这,楚孑心一横,干脆趁着风再大起来把这些文物都拍摄完了得了。 不多一会,豆大的雨点也降下来了。 楚孑穿上了雨衣,带着闪光灯,奋力拍照。 鲁小达也没走远,就站在楚孑旁边,替他保持平衡,也帮着文物组收拾文物。 从起风到狂风再到骤雨,一切几乎只在三分钟内就演变完成了。 海上的情况就是这样瞬息万变,不光是楚孑他们没准备好,就连浙奉662工作平台都没准备好。 但此时浙奉662工作平台上的柴油发电机也开始频频出现情况,三番五次的断电,弄得整个现场的灯忽然亮一下、又灭一下的,让人心里发慌。 楚孑看到工程组的队员全都穿上了雨衣,嗖的一下就从他身边跑过去了,想来是要在雨中抢修,可想而知有多么辛苦。 “不知道是怎么了,”鲁小达讷讷道,“咱们似乎还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吧?” 楚孑回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虽然他们在水下遇到过不少危险,也面临过台风,但是整个浙奉662就像个避风港一样,潜意识里,只要踏上来了,他们就安全了。 如此狼狈的场景还是第一次遇到。 楚孑来不及想太多,只想赶紧完成手中的工作回临时宿舍避险。 但正当他们即将完成工作,想休息一下的时候,忽然听到冲出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向甲板右侧的入水口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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