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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手指一掰，将画从中撕成两半。还嫌不够，又将纸叠在一起，撕成一条条，在掌心揉作团，塞进了书包。 “为什么……？”俞朔站着，看着，无力阻拦。 “让你白费心思了，这种画，改了也没什么意义。”彭琰态度平淡，收拾装备走出了林子。 俞朔回到社员间，马上有人喊他：“俞姬，有人要买你的画，林老师正和他聊呢！” 原来一个中年大叔经过，围观学生们写生，瞧见俞朔那幅水彩，一眼相中了，就问林子期卖不卖。林子期说，这得问画的主人。 俞朔没想到除了网上有人约稿，现实中也会碰上买画的。能卖掉他自然高兴，只是不知道怎么定价。大叔倒是爽快，说图个吉利，出八百八十八，成交。 高中生的一张速涂作品，能卖出三位数，其他社员也很兴奋，围着俞朔，拉他的手拍他的肩，迭声道： “苟富贵，勿相忘！” “请吃饭吧，这波必须得请啊！” “俞姬，你以后当了大画家，可不要忘记我们在大明湖畔一起写生的同窗情谊啊！” 俞朔任他们揉搓打趣，好脾气地笑着，内心不知怎么，感觉不到多少高兴。他当是自己起得太早，睡眠不足。
第42章 | Episode 42 【Rain on me.】 到家时已是黄昏，夕阳最后一缕余晖静静照着客厅，苏瑶不在。 俞朔打开行囊，整理带回来的东西，却发现自己房间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打开书桌抽屉。 钱包不见了。里面装有苏瑶给他的银行卡，他只在苏瑶回家后从里面取过一次生活费。更重要的是，他靠平台接稿攒下来的两万现金不见了，他本打算这个假期办理一张新卡把钱存起来的。 俞朔不死心地将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检查了每一个隔层与缝隙。尽管他知道自己从来不会乱放东西。 他感觉头晕，颤抖着手拨打苏瑶的手机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俞朔滑坐到地上，标准而流畅的智能语音说完了提示词，自动挂断。他再拨，还是无人接听。 窗外暮色四合，热风将黑夜带进屋子里来。俞朔像坐在一艘沉没的破船，荡到了大海中央，广袤的孤寂眼见着要吞没了他。他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逃出无人的家。 他穿着拖鞋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很远，才发现自己除了抓着一部手机，连钥匙也没带。 街道上车流不息，行人熙攘，处处是旗帜、花篮和气球，夜晚被装点成一个精美的礼物盒，欢欣夷悦。 这些都和俞朔没关系，他围观尘世的热闹，像看黑白默剧里上演的盛大节日，无声，无色。 一通电话打来，他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 “俞朔弟弟，出来玩儿不？”是齐泽楷。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他手机号的呢？ “好啊。”俞朔说。 他一反常态的干脆回答反而让齐泽楷噎了一下，问他现在在哪。俞朔环顾四周，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齐泽楷报了个地址，叫他打车过去。 出租车在目的地停下，齐泽楷就站在路牌边抽着烟等他，上前来替他付了车费。 俞朔懒得跟他抢着付钱，随他进了一家酒吧。 一进去，他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方才司机看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怪异的嫌恶。 室内冷气很足，放的是俞朔没听过的K-pop，粉紫灯光照着一个站在桌上热舞的人。那个人穿迷你裙、小高跟，跳得俏皮可爱又充满力度。 这些都没什么，只是从身形轮廓来看，一眼即知舞者是男性。 仔细望去，吧台附近贴着身体调情的也都是男人，几乎个个肌肉饱满，媚眼如丝。 齐泽楷领着他穿过人群去卡座，一路上不少熟客跟他打招呼，俞朔的屁股还不知道被谁捏了一把。 “今天怎么转性了，终于决定不再为你裴旸哥哥守身如玉了？”齐泽楷翘着二郎腿，端起桌上的马天尼一饮而尽，又向酒保点了两杯新的。 “你天天都到这儿来吗？”俞朔没有回答，反而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感觉你和平时不一样，冷冷的，很性感。我喜欢。”齐泽楷也牛头不对马嘴地继续说。 卡座沙发上还坐了两个女生，抱着亲作一团。一个光头男边吹瓶边痛哭。乐声绕梁，小射灯迷幻黯淡，人在这里大可以放心地做自己，反正别人看也看不分明，听也听不清楚。 俞朔端起新上的酒水，玻璃杯里盛着淡淡的紫罗兰色液体，点缀了一小朵薰衣草，看着竟然很迷人。他没有尝，只是闻了闻，舔了下嘴角：“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喜欢这里。” 齐泽楷靠近他，将手臂搭在他身后的沙发背上，着迷地盯着俞朔。 俞朔瓷白的脸上流动着粉蓝烟紫的光，反而呈现出釉一般洁净的质感。顺着他的眼形可以描出两道乖甜的圆弧，那瞳仁却又黑又凉。 齐泽楷想起第一次见面，那时俞朔还很矮，又瘦，弱不禁风的样子，像只一掐就死的小兔子。 可是他咬人那么狠，几乎把他骨头都咬碎了，疼了他整整一个月。每晚闭上眼睛，伴随着疼痛，一片白雪般的肌肤频频浮现他的眼前。 他被无瑕的雪光引诱，走上了污潦的歧途，越走越远，已经无法回头。他认为这都是俞朔的错。 齐泽楷越靠越近，俞朔似乎毫无察觉，转过脸来，看着他问：“你不去跳舞吗？” 不等齐泽楷说话，他自己就站了起来，向舞池走去。 齐泽楷追上他，才看清他脚上穿的是拖鞋，扶额笑起来：“弟弟，你出门也太不讲究了，穿着拖鞋还想跳舞啊？你跳过吗？” 这时候驻唱歌手已经上台了，唱的是比较抒情的歌，底下也从狂乱的热舞变成暧昧的贴身舞。齐泽楷挽着俞朔的腰，带着他扭动身体。 “我一直知道你和我是同类。以后跟我吧，我会让你很快乐的。”齐泽楷呼出的热气吹在俞朔耳后。 “跟你干嘛？”俞朔问。 “就是干啊。”齐泽楷笑着贴近他。平心而论，他的外表确实不差，带着点邪气，很有男性荷尔蒙，“干脆我们认真交往吧？只要你答应，以后我眼里就只有你一个。” 他话音刚落，有人贴过来喊他：“Kay？” 来者是一个烫着卷发的年轻男生，可以看出化了妆，漂亮得有点中性风。他嫉妒的目光似毒箭射向俞朔，刻薄地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转向齐泽楷：“这是你新欢？你的品味越来越清奇了。” 齐泽楷和“熟人”狭路相逢，倒也不尴尬，还是笑嘻嘻地搂着俞朔：“Lucas，别因为人家长得比你好看就不高兴啊。” “他？哈！”Lucas嗤笑，但不走开，硬是阻断了他们融入舞池。 俞朔没什么想法，如果不是被齐泽楷搂着，他早就自己走开了，随便去哪里。 齐泽楷还在试图把Lucas劝走。他不理二人，听了一耳朵台上驻场的歌声，嘴巴直接将感想说了出来：“唱得真难听。” Lucas还以为他在骂自己，正要发飙，齐泽楷问俞朔：“那你要不要上台唱一首？” Lucas气冲冲地说：“不行，这坏了规矩，老板会宰了你的！” 齐泽楷说：“你是没听过他唱歌。” 俞朔问：“唱什么？” 齐泽楷说：“Taylor，Adele，Gaga，张惠妹，蔡依林，随便你挑咯。” 俞朔无所谓地说：“那就Rain on me吧。” 齐泽楷到舞台边找音乐总监沟通了几句，就拉着俞朔上台了。 将麦克风递给俞朔时，他说：“这是我叔的店，我能不能活得过明天，全看你发挥了。” 俞朔趿拉着个居家拖鞋，旧T恤上还沾了颜料，灯束汹汹打在他身上，但他并不紧张。他觉得很无所谓，唱得好，唱不好，怎么都无所谓。 齐泽楷弹钢琴替他伴奏，面前也放着麦克风，预防俞朔表现不佳能及时救场。 但他注定是无法发挥作用了。 这首歌原唱音域很高，E4、E5对男生来说难以完成，俞朔降调后却消化得很好，他的声音清透而饱满，尾调少许的沙哑更添故事感，荡彻靡靡酒色间。 “I didn’t ask for a free ride,I only ask you to show me a real good time.I never asked for the rainfall...” 俞朔的声音实在很美，邋里邋遢地站在台上也像一个可口的奶油小蛋糕，底下的虎狼之众情绪高涨，有一个甚至扔了个纸团上来，试图递联系方式。 “I hear the thunder coming down, won’t you rain on me” 一曲收尾，齐泽楷拿起话筒，边唱边走到俞朔身边，趁其不备掰着他的下巴就要亲。 俞朔偏头，躲过了这个众目睽睽下的偷吻，推开他，拿起麦克风大声说：“我是未成年，可以走了吗？” 齐泽楷忙捂住他的嘴：“他生气了，开玩笑的！”他推着俞朔下台，委屈巴巴地控诉道，“你想害死我啊？就这么讨厌我？” 俞朔反驳道：“我不讨厌你。” 齐泽楷正要得寸进尺地问“那你是喜欢我喽”，就听他继续说：“说讨厌太严重了，我对你什么感觉也没有。” 不死心的Lucas穿过人丛跟过来，俞朔瞥了他一眼，今晚第一次将目光聚焦到齐泽楷脸上，直视他的眼睛：“齐泽楷，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到底是喜欢男生，还是只喜欢裴旸，现在我有答案了。今晚谢谢你，但我们不是同类。再见。” 他走出酒吧，齐泽楷站在原地没追。 Lucas单手叉腰：“呿，还装起情圣来了。Kay，你大鱼大肉吃惯了要换小白花，早说啊，跟谁不会欲擒故纵似的。” 齐泽楷笑了笑，在这个漂亮男孩脸上啄了一下。Lucas没躲，反而勾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唇。齐泽楷放任自己坠入这个充满情欲意味的吻里。 两具年轻鲜活的肉体很快碰撞出了反应，他们向着二楼VIP常客专用的房间而去。 齐泽楷想，俞朔说得没错，我和他不一样，因为我不是傻子。只有傻子才会迷信这个世界上有脱离了物质因素和生理需求独立存在的感情。这是多么癫狂的妄想啊！
第43章 | Episode 43 【索吻。】 俞朔走回大街上，才发现自己的拖鞋不知何时掉了一只，手机也只剩下百分之十五的电量。 他打开地图看了看，好在离家不算远。坐了一班公交车，手机没电了，没法转车，他就从明华大桥上徒步走回去。 明华大桥横跨衡江，徒步少说要十来分钟。桥上亮着金色灯光，通透明璨，底下漆黑的江水如具象化的夜晚，奔流不息。 行至大桥中央，隔着数米，一个无数次、无数次被他用铅笔描摹的身影倚着阑干，手里夹着一支香烟，立在那里。白烟缭绕间，他的发丝和衬衫被风吹着向前飞，侧脸影影绰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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