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挨着骂,他每天起早贪黑地练,连梦中都在走台布,比云手,耍刀花,终于还是学会了。 导演说:“俞朔啊,你回去,还得把眼神跟上。你的眼神总是太空了,虽然看着楚楚可怜,但虞姬她不只是项羽的宠妾,更是巾帼英雄。你看着霸王,眼睛里没有爱,听见四面楚歌,眼睛里也没有忧惧,这怎么行呢?” 俞朔想着导演的话,在客厅里放起了曲牌《夜深沉》。 和着乐声,他捻步子,将剑身左牵右绕,忽而朝正中走了三步,扬手,长剑一分为二,手腕折着甩起了大剑花。 “好!”一声喝彩打断了他,一看,是裴旸站在玄关前,对他说,“别停,继续。” 于是他续上中断的动作,将剑在空中耍成了凛冽的冰轮。 一压一刺,双剑搭作十字,他缓缓、缓缓地压下腰去。 舞毕,俞朔拄剑喘息。 裴旸走上前来,开口,却是接下去的台词:“妃子啊!敌兵四路来攻,快快随孤杀出重围。” 俞朔眼中有一霎惊诧,很快对上:“大王啊!此番战急,妾身只怕跟随您身后,使您分神,不能专注于敌人的刀戈与兵马。” 裴旸疑虑地看着他,仰天大笑,惨然道:“爱妃说得对,死生大矣!我既不能给你荣华富贵,又连累你至此,实在没有颜面要求你同我共赴险境。本王唤人牵来良驹,爱妃趁乱,自去寻一条生路吧!”——念得非常之好。 俞朔吟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裴旸抢步上前,来不及阻拦,利剑从美人颈上抹过,铿锵摔在地上。俞朔向后倒下,被裴旸托住了腰,两人一起跪倒在地。 俞朔闭着眼睛,静穆地感受着内心的波动。 这短短的几分钟,他自刎而死,虞姬却第一次在他身上复生。 “小朔,”裴旸托了他一小会儿,拍了拍他的脸,“你睡着了?” 听见裴旸的声音,虞姬离去,俞朔又是他自己了。 他睁开眼睛,问道:“哥,你怎么会背项羽的台词?” 裴旸拉着他站起来:“没办法,太聪明了,过目不忘。而且我只是念了个大概,细节和文本应该还是有出入的。” 俞朔捡起茶几上的剧本看了看,果然有几个字不一样:“但是已经很厉害了!我自己的台词都背了好久。” 裴旸冲他眨了下左眼:“和你比确实厉害。我偷偷去看过你排练,哎呀,老忘词,丢死人了,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我认识你。” 俞朔反驳:“那是刚开始!现在我已经很流畅了,只需要精进眼神了!” 裴旸不相信似的,敷衍着:“嗯,嗯,是啊。” 俞朔气得追着他打,两个人绕着茶几,玩起了猫抓老鼠。 俞朔踢腿去绊他的脚,裴旸一个不稳,摔在旁边的沙发上。俞朔跨到他身上,用抱枕砸他。 “哥,你服不服?服不服?” “扶什么?我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唉哟,轻点。” 裴旸倏地抓住抱枕,往边上一抛,一手护在俞朔后脑勺,瞬间就将他上下颠倒了位置,跌进沙发里。 俞朔有些眩晕。裴旸自上俯视着他,眼梢轻佻地斜飞着,似有醉意:“你就是俞美人?” 俞朔觉得自己晕得更厉害了:“什、什么?” 裴旸还不饶他,一手撑在他脸侧,一手挑起他下颌:“今日一见,果真不俗。” 俞朔心如擂鼓,茫然地抬起视线看去,仰望着裴旸似笑非笑的脸——裴旸的睫毛太长了,显得那蜜色眼眸仿佛密林后蛰伏的兽瞳,慵懒却极具危险性。 俞朔似被吓了一跳,目光下移,瞥见他因为在笑而微微攒动的喉结,犹如高悬的果实,隐在皮肤下。 蓦地,俞朔发现自己不该有反应的地方起了反应。 “啊——”他惨叫一声,天降神力,猛地掀翻裴旸跑回了房间。 裴旸先是被掀到地上,接着又被震天响的关门声惊得愣住,回过神来,捡起剧本和双剑,走到俞朔房外,试探地用指节敲了敲门:“小朔,没事吧?” “没事,你走开!”俞朔闷在被子里,声音钝钝地传出来。 “真没事?是不是刚才磕到哪里了?开门,让哥给你看看。”裴旸不放心地说。 “真的没事!过一会儿我就出去!你赶紧走开啦!”俞朔将脸埋进枕头,蜷成了一只虾子,脸也像煮熟的虾子那么红。 他欲哭无泪——没事,确实没事,只要他那精神奕奕的小兄弟冷静下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34章 | Episode 34 【斩男色。】 社团巡礼节前,麓川校内弥漫着一种焦灼而甜蜜的空气。这是在应试压力下长大的孩子们难得可以释放自我、展示个性的机会。 这种空气一直蔓延至课堂上,各科老师既纵容,又忍不住要泼点冷水,给躁动的少男少女们降降温:“你们就玩儿吧,日期还没到,心思全过节去了。哼,等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看你们再乐呵!” 经过一个月的磨合,俞朔和谯雩总算形成了无缝的默契。 导演一喊开始,没有男女之分,没有古今之别,俞朔就是那帐下试泪的虞姬,谯雩就是那英雄末路的霸王。 排练之余,俞朔还参与了道具和服装的准备。 学校拨款有限,他们需要的东西不少,所以很多道具只买便宜的,到手了再加工。俞朔手巧,又有密室打工的经验,干起活来闷声不吭,又快又好。 连谯雩都很惊讶:“俞朔,我还以为你就是一只下不了腰、劈不了叉的废物小白兔,没想到这么能干!” 巡礼从周五下午开始预热,一直进行到周六晚上。 到了当天,礼堂后方的候场区,各节目的参与者进进出出,紧锣密鼓地做造型、搬道具、往手心画人字。 《垓下歌》被安排在上午场,十点四十开始。 演员有十数个,会化妆的却只有两个女孩子,虽然他们一大早就赶来做准备了,还是有点手忙脚乱。 这时候俞朔亮出了在密室锻炼出来的第二手技能——替别人上妆。 他说自己会帮别人化妆时,其他人都很意外,但也来不及细问,就让他上手了。 演士兵的女生拉来演宫娥的男生,把他摁在俞朔面前:“你先拿他们练手,再帮我们。”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俞朔在密室给npc画的多是暗黑妆,一下手就浓墨重彩的,图的就是一个视觉冲击。刚开始他把握不好轻重,但越到后面就越娴熟。 有了技术的递进,经他之手的“宫娥”个个脸上五光十色,惨白脸蛋儿,烈焰红唇,“将士”们却修眉朗目,玉树临风。 周琪树虽然演的是侍卫,但也是被分配到俞朔手头的小白鼠之一。 他面朝墙壁捂着脸,自闭道:“我,我见不了人了,我这样会被篮球队的朋友们笑话到死的,一定会的……” 导演安慰他:“行了,你这妆上了台,大灯一照,属于正正好!女生们的妆反而显淡了!” 俞朔也拉扯他:“你当时还想演虞姬呢,现在嫌丢人!” 谯雩自己不会化,也不要俞朔帮他,叫来了一个男生在角落里替她专人服务。 多亏这个男生,显得俞朔会化妆也没那么奇怪了。 俞朔从他的体型和后脑勺认出,这就是当时在走廊和谯雩举止亲昵的男生。 他在后台一露面,不少女孩都偷偷瞟他,窃窃私语:“这是三班的闻时雨吧,我在贴吧里看过他照片,段草候选耶。” 也有直接点的,对谯雩夸赞道:“大王,你男朋友好帅呀!” 谯雩笑而不语,任由闻时雨拿着眉刷睫毛夹眼线笔,轻而又轻,细致入微地描画着她精致的眉眼。 她提醒俞朔:“爱妃,你差不多该给自己化妆了吧。女主角是门面,下手可得当心。” 俞朔坐到镜子前,谯雩专门把自己带来的化妆品借他用。 俞朔如观察石膏像,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脸,冷静又利落的,依次给自己打底、涂阴影、上眼妆…… 此时,忙中不乱的场地内却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只听有个人色厉内荏地喊道:“我,我只是蹲下去系鞋带,什么也没干!” 另一个声音清楚地说:“同学,请把你的手机拿出来,让我们检查相册。”——是裴旸的声音! 一部分人已经聚在那里围观,俞朔只差口红没涂,也急忙起身上前。 他从人墙的缝隙间,勉强看到裴旸扭着一个人的手,使其不能逃脱。 那男生比裴旸整整矮了一截,方头大脸,体型敦实,在人们的围观中不停地扭动身子,挣脱不得,就伸出粗短的手指头,怼着裴旸的脸吼:“你这是寻衅滋事知道吗?我可以告你的!赶紧放开我,冤枉人啊!” 裴旸冷着脸,沉声道:“你把手机打开,给我们看看相册的内容。如果是我冤枉了你,我会当众给你道歉,到红旗下念道歉信都行。为什么不用证据说话?你不敢吗?” 那人还在试图狡辩:“这是我的隐私,你有什么权力要我给你看我的手机?”说着,脸色阴狠起来,“行,你叫裴旸是吧?尖子生是吧?我要给你点颜色看看,让你不知天高地厚……!” 裴旸身后,一个女生满脸难堪,听到这番威胁,终于按捺不住了,拽着裴旸的衣角急切地嗫嚅道:“算了,算了,真的……” 裴旸温和地安慰她:“不要怕,这里是学校,周围所有同学都是我们的证人。” 另有一位女同学指着像贼一样被裴旸逮着的男生,大声骂道:“不要脸!这个人是高一十班的魏书楠,他偷拍女生裙底!” 此话一出,围观者纷纷正义地附和:“拿出手机!”“检查相册!”“色狼!变态!” 也有人说:“呃,十班啊,难怪呢。” 十班是学校心照不宣,关系户最多的班级,择校生占了起码一半,班级排名向来垫底。 钱毅也是十班的,他在人堆里看着这场闹剧,脸色不大好看。 魏书楠眼珠子转来转去,也看到了钱毅。他仿佛抓到救命稻草,竟大叫他的名字:“钱毅!钱毅!钱毅是我的朋友,他可以为我的人格做担保,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钱毅像当场吞了只苍蝇,表情僵硬,只是站着不动。 魏书楠看出他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拉长了脸。突然,他把手机从口袋拿了出来,高高举起,狠狠地朝地上一砸——那昂贵的最新款手机碎了屏。 他马上又捡起来,不管不顾地朝墙上抡去,站在那附近的同学赶紧闪开,以免收到波及。 手机终于经不起这重创,四分五裂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裴旸也撒开了对他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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