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文中设定均为虚构,与现实无关 注: “纪将军休要怒满膛 某家言来听端详 征战哪有息战上 自古征战两家有伤 人来看过葡萄酿 我与你两家解和,饮琼浆” 来自京剧《辕门射戟》 PS:事实上没有周派小生这个流派,也没有周荣璋这个人,按照我瞎编的设定,该流派在表演风格上融合了叶派小生的英气做派与姜派小生的婉转唱腔)
第2章 大幕合起,再拉开的时候只剩了刘晴一个人在台上。应观众们的热烈要求,她要来一段返场。 林绩怀抱花束走在赵捷身边,听着刘晴刚劲动人的《秦香莲》西皮流水唱腔,和对方一起走回了后台。 “你演得很不错。”站在化妆间门口,赵捷对他说:“颇有几分杜誉当年的神韵了。” 这话让林绩受宠若惊又无比激动,他知道这句话在赵捷这里可以说是代表了对京剧小生演员最高程度的肯定,而今天也是他拜师学艺以来头一次从赵捷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一时间,他对杜誉的好奇无以复加。 见他还站在门口,赵捷问:“时候不早了,你不去卸妆么?” “师父,”林绩微微低头,用无比诚挚地语气回问:“您能给我讲讲杜誉的事情吗?” 无论台前还是台后,这会儿都不安静,但在赵捷听来,林绩的话却清晰无比,宛如一把利剑刺穿了周遭的喧嚣,直直扎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眼神回避了一瞬:“你问这个干嘛?”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没别的意思。”林绩觉得自己大概说错了话,遂赶忙补救:“师父,我去收拾东西。”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赵捷竟然同意了他的请求:“如果你想听,我可以跟你说一说。” 他惊愕地抬起脸,只见赵捷微微眯起眼睛,显然是在回忆。 该从哪里说起呢? 赵捷在脑海中过电影似的回味了一遍那将近二十年的光阴,其中的希望与绝望、热烈与平淡、坦诚与隐藏都历历在目、真切无比。 世事一场大梦,谁知悲喜往往在一瞬之间就能全然掉了个,于是苦与乐交替着往前走,爱也是恨,仇也是恩。 他清了清嗓子,想了一会儿才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1984年,已经是38年前的事情了。” 1984年7月,遥城市,临东省京剧团排练大厅。 “先只想拜佛早回转,文殊院粉墙高似天。” 今天是纪念京剧周派小生艺术创始人周荣璋老先生八十周年诞辰演出的第一次排练,团里除了去外地演出的,其他但凡稍微有点儿名气的演员都来了,当然也不乏刚毕业的年轻演员在此观摩学习。 刚过二十二岁生日不久的赵捷就是其中之一。这会儿他正拿着周老爷子的著述,坐在一旁的木凳子上仔细对照着书本观看他师兄的手眼身法。 白墙上贴着“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十个红色大字,让年轻人赵捷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小赵!”《白蛇传》中的一折刚排练完,门口便响起了京剧团现任团长程云礼的声音:“你出来一下。” “来了!”赵捷虽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还是顺从地放下书出了门。 程团长嫌排练大厅周遭的声音太大,耽误他跟赵捷讲正事,于是一直带对方到了走廊的尽头。 夏日炎热的缘故,走廊上的窗户并没有关。排练大厅在二楼,此时尚早,时不时有几声鸟鸣从楼下枝繁叶茂的林木间传上来,让微凉的夏日晨风带上了些许俏皮的生机。 赵捷在离程团长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团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团长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只见他梳着质朴无比的三七分青年头,一头不长不短的黑发颇为茂盛,与他稚气未脱的面容和略显不修边幅的短袖长裤相映衬,其中蓬勃的生机丝毫不次于新抽枝条的树苗。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他太过年轻了,尚未经历练。在程云礼眼里,他与他那师兄的青涩如出一辙。 程团长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让他们这样的青年人在如此重要的场合独自担当大任。 “虽说周老爷子是咱们遥城本地人,他老人家的晚年也是在这儿度过的,给遥城培养了不少杰出的京剧人才,可是你也知道,前些年小生这个行当没多少演出的机会,临东省京剧团转行的不少,年初你师父又没了。” 程云礼叹了口气:“咱们虽然比不上北京、天津、上海那些京剧团,但是既然打算办这个演出,总不能连个自己团里的周老爷子亲传弟子都没有,说出去不体面。” 赵捷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静静地往下听。 终于,程云礼说出了他把赵捷叫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你在遥城除了有你师父,还有个名叫杜誉的师叔吧?” 听到这个熟悉得过分的名字,赵捷心中微动。他连连点头:“我听说过他,可我从没跟他见过面。他在遥城?” “他在,只是许久不演出了。六年前他从省京剧团离职的时候你还在学校读书,缘悭一面也是正常现象。”程团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和一张纸条:“小赵啊,正好你师兄忙着,你有空。把这个拿上,按照上面的地址去把他找回来。” 赵捷压根没想到程云礼找他是为了这事,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小赵?”程云礼察觉出了他的走神,于是直接把信封和纸条塞到了他手里:“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赵捷回过神来,赶忙应下:“我这就去!” “记住,去了以后少提你师父,多提几句周老爷子。”程云礼叹了口气:“他虽说不给我面子,但总该顾念着他师父、顾念着你们周派小生。” 离开省京剧团行在路上,赵捷总觉得心里没底。 他骑着自行车,一边赶路一边在脑海中搜寻着自己过往人生中听到杜誉这个名字的经历。仔细想了一遍之后,他发现虽然他对这个名字极为熟知,但他其实在且只在录音中与此人有过瓜葛。 他这辈子第一次听到小生的唱段是六年前的事,在此之前他学的行当一直是余派老生。 当时他只有十六岁,某一天下学后跟同伴们在旧货市场上淘到了几盘老磁带拿回家听,如闻天籁,险些把他的三魂七魄尽数勾走。 后来他才知道,录在磁带里的折子戏正是一出《飞虎山》。 等到晚上他那同为京剧演员的父母下班回来,他立刻询问:“爸,妈,你们来听听,这是谁的录音呀?” 他的母亲李淑茵瞬间就听了出来,讶异至极:“这不是刚辞职的杜誉吗?你从哪弄来的?” “旧货市场。”赵捷问:“妈,你认识他?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他辞职了,去哪见?”李淑茵遗憾地说。 再后来就是在戏曲学院正式拜师的时候了。那会儿是四年前,他的父亲赵毅跟他说给他找了一位必能合他心意的师父,名叫陈合英。 他一脸不解。 赵毅见状,解释道:“你不是一直最喜欢听杜誉么?陈合英先生宗周派小生,按辈分算是他的大师兄,他们都是周荣璋老爷子的徒弟。你跟着他好好学,将来保准差不到哪里去。” 思绪纷繁的缘故,赵捷并没有感觉到路途究竟是远还是近,只觉得一晃神之间就到了他要找的那条街。 他下了自行车,看见老街的尽头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清瘦男人。 这里已经出了城,可以算是城乡结合部了。那男人面前是个小吃摊位,身后则是一排平房。从赵捷的角度看过去,能把他的侧影尽收眼底。 只见他顶着最简单不过的发型,穿着深灰色的短袖老头衫与黑色的大裤衩,脚上穿着布鞋,手里拿着蒲扇摇摇摆摆,时不时往前拍几下,想来是为了赶走夏日里恼人的蚊虫。 赵捷拿出院长给他的纸条,确认了一下: 平原街36号。 没错,就是这里。 他推着自行车走上前,站到男人的小吃摊旁边。 简单的摊位把空间分隔两端,一边是花白头发、淡漠神色,另一边是青春正好,意气风发。 今人何处遇神仙。 瞧见来了人,男人以为是顾客,遂满脸堆笑:“客官,来点儿啥?” 一开口,声音低沉温润,宛如盛夏夜里的凉风。 赵捷惊讶地发现,这个人的面容并不老。 方才看那一头花白的头发,他以为这男人怎么着也得四十往上,但这会儿与男人面对面,他觉得或许对方连三十都不到。 男人虽清瘦,但站得笔直,这让他看起来分外有精气神,却又不乏放松的生活气息。仔细看去,男人的身量其实并没有远观时那般瘦削。只是因为结实,再加上穿得宽松,所以显得他略窄而薄。 赵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为了避免年龄的尴尬,赵捷清了清嗓子,用了遥城当地惯用的称呼:“老师儿,我是来找人的。请问您知不知道杜誉先生在哪?” 那人却没回答,反而问他:“小伙子,你找杜誉做什么?” “我来看看他老人家。”赵捷觉得从地址来看,这人跟杜誉大概是邻居,于是赶忙解释:“他是我小师叔。” 闻言,男人上下瞧了他一番,看得赵捷很不自在。 “您要是不方便的话……”赵捷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男人打断了。 “我就是杜誉。”男人笑了:“我才刚过三十岁,称不上老人家。” “啊?”赵捷目瞪口呆。 “不像?”杜誉一挑眉。 “没有没有。”赵捷立刻否认:“我就是觉得,您跟我以为的杜师叔差别有点儿大。” “你喊我师叔,你师父是谁?”杜誉问。 “陈合英老先生。”赵捷说:“他已经过世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听到这个名字,杜誉竟然皱起了眉头,语气轻蔑:“哟,你就是那欺师灭祖的腌臜人收的小徒弟啊。” 作者有话说: 柯烂已无打柴事,今人何处遇神仙。来自《棋山柯烂》 先只想拜佛早回转,文殊院粉墙高似天。来自京剧《白蛇传》
第3章 赵捷吓了一跳,他瞪大了眼:“你干嘛这样说我师父?你跟他不是师兄弟吗?” 杜誉“啧”了一声,扯过一张宽大的白布把未卖完的早点盖住:“陈合英跟我师父在十多年前就断绝关系了,你是他徒儿,竟然不知道?我们现在算哪门子的师兄弟?小孩,你快回去吧。我好心劝你一句,别做无用功。” 说罢,他三步并作两步转进了身后的平房,重重摔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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