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聿容不说话、不开口解释,田恬也赌气不开口,他冷冷地把钥匙扔还回去,笑着与苏奉峦道完别,压根不理苏聿容,径自走了。 苏聿容原意是叫他先开车回去,比打车方便。等他这边修完电脑、安排好明天出差的事情,再回公寓。但田恬一副分道扬镳的态度,令他气急败坏。 “田恬!” 田恬停步,让他说。 结果他冷声说:“我让你走了吗?” 田恬转身,“怎么?我还得下班打卡?”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不能有我的态度吗?你有什么毛病?” 苏奉峦短暂的人生中还没怎么见过人吵架,他觉得老有意思,看完这个看那个,看得咯咯笑起来。 苏聿容立马叫保姆下来把他和他的一堆东西带进去。 被苏奉峦一打岔,两人都忘了要骂什么。苏聿容接了个电话,助理说他们已到了,在小会客厅等他。又顺便告诉他,苏董和夫人也来了,正在和小峦说话。苏聿容说:“好,等着。” 田恬料想他有事,也没有了与他争执不休的心力,说了句“走了”,便转身离开。往外走的过程中,他猜苏聿容一直在原地看自己——一种直觉。 走出他的车库,田恬并没有回家。他在别墅区门口的花坛边坐了一会儿。 他感觉背上始终黏着一道苏聿容的目光——或者完全没这回事,只是他幻想苏聿容舍不得他,而凭空捏造出一个原地不动、伤心不已的形象。 借助这个形象,田恬想起苏聿容的诸多好处,他嘴上从来不客气,但对自己好像还不错,他会为了更多陪伴而把加班时间挪到半夜。这么说来,他好像也没有亲口嫌弃过在餐桌上办公这件事,最多指责他没擦干净。说到餐桌,他还给自己煮过面不是吗。还有,哪怕他觉得卷饼摊服务差、粽子升糖指数太高、铁板烧太多工业调料,不也老老实实跟着吃。 一番苦口婆心的自我劝说后,田恬从花坛边站起身,沿原路返回车库,回去随便说点什么也好,说两句不在气头上的话。 别墅的内部电梯可以直通车库,有一个小的电梯厅,出来就是苏聿容的六个车位。田恬走近车位时,听到电梯厅内有两个女声在说话,他不好意思贸然出现,便站在一侧墙后等她们离开。 一个女声是保姆刘婆婆的声音,她说:“夫人,您不用下来,我自己拿两趟就扔完了。” 她叫夫人的,不难猜是苏聿容的母亲,她的声音有着丝绸的质感,典雅温柔,“坐着无事。你知道这些东西阿容哪里拿回来的?” 刘婆婆:“他没说,应该是谁送给小峦的。我去问了,他在忙没有细说,叫我处理。” 夫人说:“嗯,处理掉是对的,小峦用的东西你要多留心,这种衣服不能给他穿的,怕有荧光剂。” “您放心,一向是教导保姆仔细把关的,衣服、玩具,包括书本都按着国家的执行标准买的。”刘婆婆殷勤地说。 夫人并不会被轻易说服,她说:“那是底线。你看见了么,刚才先生看到这些东西,转头来看我的眼神……” 夫人说了个话头,刘婆婆立马听出话尾,一个不恰当,老苏先生恐怕会以为别人都在欺负他的私生子。为了避免误会,苏奉峦的花架子是能搭多高搭多高,一切都要紧着最好的来,东西不管实不实用,要紧的是花团锦簇。 苏夫人敲完这个警钟,便坐电梯上去了。 田恬在墙后听见这一番对话,心里五味杂陈。 他又在墙后站了十分钟,期间刘婆婆单独下来一趟把余下的东西扔进车库旁的垃圾桶。 等到他觉得安全了,就走到垃圾桶边去看那些“小神童”包装袋。它们委委屈屈地和垃圾袋贴在一起,还没有变脏,因为苏聿容家的垃圾都是打包整洁的。 田恬把它们捡出来,蹲在地上收拾了下,把东西尽量归置到一起,这样拿起来没那么零碎。他可以理解苏聿容有复杂的家庭关系需要处理,每个人都有自身需要面对的困境,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嘲讽他们虚伪。 苏聿容客客气气收下朱丽珍的馈赠,背过他们就将之弃如敝屣。他刚刚那些自我感动自我劝慰,又有多少来自于苏聿容的虚伪作态? 他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其实他不责怪苏聿容分毫,他只是有点儿怨自己,因为把人带回家、让父母遭遇这种近乎嘲弄的嫌弃的人是自己。 田恬很心疼朱丽珍和老田。地上这些皱皱巴巴、便宜又实在的礼物,就好像是他们不再挺拔的身影,他从他们身上看见了普通人对着有钱人殷勤时的形象,再用力也卑微、越用力越卑微。 正收拾东西,电梯厅传来声响,田恬慌乱地抬头,是一位美貌夫人下来了。 两人曾在风雨不动居门口见过一面,这时彼此都认出对方。 苏夫人诧异地看着蹲在地上翻垃圾的人,“你这是……这位先生,请问你需要帮助吗?”她下来替苏白壶取车上的东西,不妨看见一个奇怪的人。 田恬摇摇头,说没事,然后胡乱抓起塑料袋站起来,“阿姨、夫人,您好。我没事,我走了。” 苏夫人温和地叫住他,“你是来找聿容的?他在家,上去坐坐吧。” “不是。谢谢。再见。” 苏夫人看他步履匆匆地走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取了东西上去了。 她现在知道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从哪里来的。她虽然不赞同苏聿容喜欢男人,但同时也为不必应付一位媳妇而感到放松。 谭辉泉古典温婉的外表下,有一颗极其先锋而理性的心,一开始,她只是把丈夫当成争取人生利益的合作伙伴——通过这种身份转换,把自己从与诸多莺莺燕燕的内耗中解脱出来,同时从容地与苏家一起打造商业帝国。 从她选择“独美”时起,丈夫也好,儿子也罢,包括苏奉峦,全部被她视作生意伙伴。做生意嘛,就是要和和气气、保持距离、各取所需。 苏聿容就是在这种良好、和善、大家都赢的家庭氛围中成长起来的。 因此谭辉泉认为,苏聿容喜欢男人没什么不好,尤其是程季彦那样家庭出身的男人,就好比是引进了新的强大的投资人,意味着更多的资源以及更简单的股权关系。 程家她知根知底,她对程季彦很满意,至于刚才那个嘛…… 人比人得扔。 作者有话说: 配角也有复杂性,苏夫人是她自己人生的绝对主角,站在她的角度上有她的最优解,必然有所牺牲。不展开豪门狗血,但我没法指摘她。 爱你们,感谢支持!
第56章 我需要一点时间。 苏聿容这一夜睡得不好,九点的飞机,他五点就再也睡不着,索性去附近公园绿道跑了一小时。 六点半左右,他坐到餐桌边吃早餐,苏奉峦也起了,在一旁喝牛奶。苏聿容看了苏奉峦一眼,问刘婆婆:“怎么没给他穿新衣服?” 刘婆婆愣了一下,“新衣服?您是说……” “我昨晚带回来的。” 苏奉峦跳下椅子说:“婆婆我想穿向日葵。” 刘婆婆错愕地说:“那个,先生,您不是让我处理掉了吗,昨天夫人也讲,那些不能给小峦用的。” 苏聿容心绪不佳,放下手里刀叉,皱眉冷声说:“我说的是‘处理’,不是‘处理掉’。” 刘婆婆悚然一惊,出大差错了,她见那些东西远不如苏奉峦平时用的,自行预判了苏聿容的意思,听到“处理”时甚至心想“果然如此”,没想到先生竟然不是那个意思! “哎呀先生,抱歉抱歉,我听错了,东西叫我和夫人一起拿到车库下面去了,不知道被人收走没,我马上去看看!” 苏聿容等不及她看了再回话,站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匆匆下到车库,垃圾桶一早已被清空,苏聿容见了脸色沉得能滴水,他从来没骂过家里保姆,今天骂了一句:“怎么做事的!” 刘婆婆一把年纪,慌得要哭。苏聿容知道和她计较没用,联系了别墅管家,让他们赶紧查监控、翻垃圾。 收到别墅管家回话时,苏聿容已经登机,管家恭恭敬敬解释:东西没在垃圾桶,查过监控是昨晚就被人翻走了。 管家发了那段监控录像来,苏聿容快进看完,就知不好。原来的帐还没和他算清,这又添了新账。 但这本帐显然是自己这边的问题,苏聿容除了低头道歉,倒也不会争这种不该争的面子。 他在座位上转着手机斟酌怎样向田恬解释,这时空姐过来,弯腰提醒他飞机即将起飞,需要停止使用通讯设备。苏聿容烦乱地“嗯”了一声。 空姐觑着他脸色不敢多说,默默拉起他身旁的遮光板。刺目的日光一下打在乘客脸上,令他的皮肤、毛发和轮廓事无巨细地展露出来,他长得十分不谦逊,看一眼就令人心慌脸热。只是他看起来很不高兴,整个飞行过程中一直眉头紧皱,连闭眼休息时都没松开。 下了飞机、恢复信号、大量找他的信息涌进来,苏聿容匆匆看了一遍,没有回复任何。他打开田恬的对话框,告诉他:“早上苏奉峦想穿向日葵那件短袖。昨晚的事不是我的本意,请不要误会。” 坐上谈判桌前,他最后看了一遍手机,他依然没有回复。 今天的合作,苏聿容谈得很“凶”,省略了许多的虚与委蛇,这大大偏离了计划好的节奏,令辛秘书手忙脚乱,同时也打得对方面色难看。 好处是谈判比预计结束得早,对方老总一边在心里大骂苏聿容不近人情,一边谄笑着邀请他共进晚餐。苏聿容婉拒了,“抱歉,实在是家里有事。” 他让辛秘书和几个高层留下收尾,自己改签机票先行离开。 去机场的路上,手机一直在苏聿容手指间转个不停,最后等不到回信的他实在憋屈,拨了个电话过去。 周天田恬不到六点就醒了,在床上瞪眼躺了半小时,然后坐起来玩手机,特意找了一些搞笑视频集锦来看,“哈哈哈哈哈”乐了二十分钟,笑完又觉得实在没劲,他决定去父母家蹭饭。 老田见到他很诧异:“昨晚才来过,你怎么又来了?” 朱丽珍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眼睛怎么肿了?” 田恬:“……” 又来是因为东西被丢的事,心里过意不去,想来陪陪父母弥补过失。眼睛肿是因为昨晚在被子里哭了一场。丢人啊真的丢人。 “嗯……是因为,没睡好吧。” 老田:“睡不好?随你妈。” 朱丽珍:“中午给你炖个冬瓜绿豆排骨汤,你消消肿。” “好。” 下午三点,朱丽珍和老田都午睡起来了,在客厅边看电视边切水果,田恬躺在客厅沙发上用手机看丢开很久的《沧浪之水》,看到第13章 ,他看得很气不过,坐起来对老田吐槽:“这马厅长好烦啊,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让人家说话’,别人说了真话,他又打击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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