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恬公寓差不多的样子,那边像高中生,这边像小学生。 “你房间好香。” 田恬笑道:“不是。你过来。” 二楼没别人,田恬便牵着苏聿容的手,牵着他走到露台上,“看,是黄角兰开花了。” 从楼下绿化带长上来的黄角兰枝繁叶茂,中间点缀着许多小指大小的白花,极其芬芳。 说是上来抽烟的,上来他就忘了,开始摘花,他把T恤拉起来兜花,摘了一大捧。 “走,去我房间。” 田恬把房间的空调打开,让苏聿容随便坐,他去找了针线来穿花。 “这是做什么?” “穿起来带身上,老香了。” 苏聿容疏懒地倒在田恬的床上,闭着眼假寐。阳光透过老式窗户晒进来,晒到苏聿容的头发、额头和一只手臂,这使他的身体一半明媚、一半阴郁,像个少年。 三十岁的人早已学会手动调和明媚与阴郁,使自己变成水泥的灰,再成为高大建筑体的一部分。 这小小窗户又趁他放松防备时,施展熵减的魔法。“灰”被拆解——亮的归于亮的,暗的归于暗的。 偶尔,他也不想做条灰色的人。 他寐了一会儿,虚虚睁开眼,看向一旁穿花的田恬,小书桌比床更贴近窗户,他完全沐浴在阳光里,穿得很专注。 “哎哟!”他忽然轻声痛呼。 苏聿容立马坐起来,“怎么了?扎手了?我看看。” 田恬皱着眉把手指头递过去,苏聿容左看右看都没找到针眼,疑惑地问:“扎哪儿了?” 田恬眉头松开,笑嘻嘻地说:“你管他扎哪儿了,含进嘴里吸就完了,电视剧不都是这样演的。” 原来是假的,真是肉麻没冤枉他。苏聿容把他手丢开,“你没洗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田恬扫一眼苏聿容周身,找不到能挂黄角兰的地方,他想了想,穿了一串留出很长的线,招招手:“头靠过来。” “挂哪儿?”苏聿容依言靠近。 田恬坐椅子上,转向他,伸手把白棉线绕过他脖子,在后脖颈打了个结。一簇馥郁芳香的小白花便悬在苏聿容胸口上,田恬把它塞进他宽松的T恤里,它从布料里微微透出个轮廓。 细细的白棉线是没有办法全部藏住的,露了一部分在外面,看起来和苏聿容非常不搭。田恬看着那棉线忍不住笑着自嘲:“在你收过的花里面,这是不是最寒酸的?” 苏聿容隔着T恤摸了下那一簇小白花,说:“在我收过的花里面,它是最贴着心的。” 田恬想说什么,忽然老田在楼梯口喊:“田恬?下来拿下快递!” “来了!”田恬把穿好的花一捧,同苏聿容下了楼。 他们这个低层老房子没有电梯,每次有比较重的快递老田和朱丽珍都不愿意去菜鸟驿站拿,田恬在的时候就使唤田恬。 田恬把花拿给李确和苏奉峦,“去,分给你妈和你外婆。” 苏奉峦仰着头问:“那可以分一个给外公吗?” 田恬:“……小子你动作真快啊,这么一会儿,外公也搞到了。” 赵阑正在门边挂端午草药,是李姐买来的,有艾草、菖蒲、石榴花,拿利剑似的菖蒲叶捆扎成一束,味道清苦幽香,挂起来可以驱蚊虫,还寓意着招百福、驱晦气。 他正好听到田恬的话,皱着眉、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说:“哼,装什么装,难道不是你悄悄教的?好手段,拿小孩当工具人。我可真瞧不上。” 李确在一旁哄他:“赵叔叔,别生气了,你不生气,我就答应叫你爸爸。” 赵阑:“……” “我可真瞧不上。”田恬摇着头出门了。 走了几步,发现苏聿容跟着他,“你在家吹空调,我自己去拿。” 苏聿容摇头:“不想看赵阑装腔作势。” 穿过小区,到驿站拿到快递,确实好大一箱东西,还挺沉,不知道装的什么。田恬正要抬起来,苏聿容说:“我来拿。” 田恬:“我来拿。” 苏聿容:“我拿。” 田恬:“我拿,干体力活是我的爱好。” 苏聿容:“听不懂话?我拿。” 两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就在菜鸟门口争快递,引得周围人侧目。田恬是永远争不赢苏聿容的,他说:“好吧好吧,你拿。” 苏聿容把箱子抬起来,看到了上面的寄件人姓名。他把箱子往田恬身上一推,“自己拿。”转身走了。 田恬:? 全程偷看帅哥的驿站小妹儿:??? 田恬赶紧抬着箱子跟上,“怎么了?热着了?吃不吃冰棍?喝不喝冷饮?” 看来不用,因为苏聿容看过来的眼神就是冰棍、就是冷饮,大夏天吃上一记就能凉到直肠。 “你和钟步离还没断?他还给你父母寄东西,你们关系真不错。” 田恬看了眼快递单,还真是钟步离寄给老田的,他想了想,明白了。 前阵子收了钟步离很多水果,田恬送了不少到父母这边,所以快到端午,朱丽珍提醒他:“给你那个送水果的朋友,小钟,寄点我包的粽子吧。你把地址给我,我从这边直接寄走。” 老田这个人,对快递的理解还停留在若干年前邮政局的时代,总觉得寄个东西不填邮政编码、不填真实姓名、不填完整地址,就一定会寄掉。田恬不止一次叫他取个艺名来收发快递,比如李姐叫“琉璃樱雪魅洛鸢”,虽然每次帮她拿快递,看到这个名字都想打她。 但老田不听,还是认真写上大名,寄件地址具体到了门牌号,还用信纸写上“敬赠田恬挚友钟步离先生”,塞信封里,随粽子一起寄过去。 钟步离收到后,很容易就猜到是田恬长辈寄的,顺着地址又寄了箱东西回礼。 穿行在小区星星点点的树荫底下,田恬对苏聿容说:“什么断不断的,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普通朋友。他那个人就是太客气,又爱显大方。” 苏聿容没吭声,兀自径直朝前面走,他记性倒好,走过的路一遍就记住了,一个人在前三拐两拐就不见了。
第46章 爸爸我们在学习! 田恬满头大汗把大箱子搬上楼时,苏聿容已经坐沙发上开始泡茶了。老田坐他对面。此时做饭的接力棒已经彻底交到了赵阑和李姐手上——朱丽珍专心带两娃、老田严肃看泡茶。 表情真挺严肃的,给苏聿容科普他那套茶具的文化底蕴。听得田恬满头黑线:住口吧老田,人家家里的底蕴是能当得起“墨香狼毫”这种表字的啊,你那茶具再埋一百年也没有底蕴好吗。 无论老田吹什么,苏聿容都接得住,化牛逼为一种更高级的牛逼。但老田的茶具毕竟非常有限,苏聿容只能用一只家用不锈钢烧水壶表演茶艺。田恬放下箱子走过去欣赏。 茶泡好,苏聿容给老田倒了一杯,茶汤嫩黄清凉,香气袅袅。田恬口干舌燥,用眼神向苏聿容讨要,结果他不理他。 “如何?” “好茶!” 田恬:……你俩装够了吗。 老田品了五六杯,忽然觉得不对,“这不是我的茶叶吧??” 田恬服了,指着一旁明前龙井的包装盒说:“是苏总带来的吧。” 苏聿容:“一点薄礼。” 老田拿起茶叶盒子看了下,顺带看了看苏聿容带来的另外几个盒子,眉头跳了又跳…… 他看了田恬一眼,想说什么,到底不好说出口。 正好一旁两个孩子吵着要拆快递,朱丽珍拿了小刀把钟步离的快递打开,面上一张便签,写着“敬赠田恬亲长”,七七八八放了满满一箱农副产品。 住城市里的老年人对农副产品有天然的兴趣,朱丽珍和孩子们翻看了一遍,对老田说:“有新出的花生呢,正好吃过饭我们煮点鲜花生吃。” 老田笑答:“好。” 这下就更显得苏聿容的礼物让人有压力了。田恬左右瞧了一眼,坐到苏聿容旁边,趁人不注意用他喝过的茶杯倒茶喝。 “好茶!” 赵阑凑过来拿抽纸,正好听见了,“说你自己?”又指一指钟步离的快递,“茶杯养鱼大师,你养殖技术是真的不错,哼。” “废什么话,去做你的饭!” “赵阑嘴真贱,满嘴跑火车。” “他说得不对么。”苏聿容站起身出门去楼下抽支烟。 田恬自然跟着下去,还拿了把老田的大蒲扇。 苏聿容站黄角兰树荫下抽烟,田恬就给他打扇子,两人都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田恬突然想起几句小时候的顺口溜。 就用方言念了出来:“我给小姐打扇,小姐说我能干,我说小姐妖精妖怪。” 苏聿容听了若有似无地笑了下,“每天早上起来,到底是谁妖精妖怪?” “我。你天生丽质,不用打扮。” 田恬在一旁给苏聿容猛打扇,苏聿容一支烟没抽几口,气也没生上两分钟,被风势吹着燃尽了。 “你真是……故意的吧,没见过别人抽烟还在一边扇风的。” 苏聿容只拿了一支烟下来,抽完了就没事可干了,田恬哄着他说:“我哪儿配养鱼啊,我普普通通,又不像你这样么优秀。上去吧,该吃饭了。” 原材料是朱丽珍和老田一大早起来备好的,赵阑下锅炒的,李姐给他打下手。居然味道很不错,赵阑不愧是初步通过了男德考核的人。 老田开了他最好的酒,一瓶陈年的茅台,李姐馋得嘶哈嘶哈,赵阑说:“你喝吧,我不喝,我开车送你们回去。”李姐笑嘻嘻地说:“多谢阑哥。” 老田挨着倒,朱丽珍优先,接着李姐、苏聿容、田恬。 田恬摆摆手:“爸爸,我不喝。” 苏聿容慢慢说:“你想喝就喝,我叫代驾,不用你开。” 老田:“对,小酌怡情,你几个朋友在,你不陪几杯?” 一顿饭宾主尽欢,老田和朱丽珍尤其高兴,年纪大了就喜欢被小辈簇拥着,何况今天还有小小辈。苏奉峦喊“外公外婆”,听到他们耳里就跟“吾皇万岁”似的,欢喜得发癫。 饭后,赵阑和李姐坐了会儿就带着李确撤退了,田恬本来也想走,怕苏聿容呆久了觉得无聊。但苏奉峦死活不肯走,闹得厉害。 朱丽珍:“要不,小苏再和田恬多玩会儿,我们带着小峦逛逛公园?” 田恬也说:“苏总,要是下午没事,就在我家玩吧。喝了酒,去楼上睡会儿,公园就在旁边,我爸妈带小峦去没问题。” 苏聿容就说:“好。” 朱丽珍三人以及田妹一起出门去了,看背影高兴得像三个孩子,真是也不怕热的。 他们走了,田恬说:“上楼吧?” 初夏午后,薄酒薄汗,阳光和蝉鸣催人疲懒。楼上有一间空客房,但田恬把苏聿容带进自己房间。苏聿容坐在小书桌前看玻璃桌面下压的照片,都是很小很小的田恬,其中一张用金粉写着“七月初七田恬九岁留念”。
64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