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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敲门进来送餐的时候，正赶上方平对着麦克风飙高音。大概是在这里工作，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听到如此“天籁”，只是眉角一跳，淡定地放下餐盘，转身离开，把门轻轻掩上。 一曲唱完，方平坐回来，喝口橙汁润嗓子。宋洛盯着摆在他面前的粉红色的酒精饮料发愣。 “想什么呢？”方平塞了块炸鸡在宋洛嘴里。 宋洛回过神来，含着炸鸡，说话含含糊糊的，“我在想……怪不得安敬大大从来不唱op。” “哼！”方平傲娇地扬扬下巴，“那是他们没福气！” 这里的小食不愧是江随禾肯定过的！ 炸鸡就算是裹了酱，外皮也依然酥脆，炸出来的鱼鳞片粗糙地磨过舌和上颚。“咔擦”一声咬开脆皮，里面是滚烫的肉汁和软嫩的鸡肉……鲜美的油脂香气，霎时在唇舌间爆裂开来。 甜辣酱的甜与辣平衡得很好，没有过辣，显得呛口，也没有过甜，显得甜腻。清爽中带着点刺激的酱料，与外脆里软的鸡肉配合得严丝合缝。 炸鸡虽然惊艳，宋洛随手点的卤味拼盘也没落了下成。 肉丁、鸭肠、藕片和海带结拼成一盘，被卤成诱人的暖色调。 卤汁最突出的，是那带着微微的、讨人喜欢的辣味，有点呛，却很爽。辣过后一点点甜，柔和；一点点酸，爽口。 肉丁带着牛肉本来的韧劲儿，紧实耐嚼；鸭肠没有过烂，保留着弹牙的口感；海带结脆嫩鲜甜；本身清淡的藕片，则完全是堪称一绝的卤汁的展示板。 卤味的咸淡适中，不像平常的，吃几口就口舌发干。 宋洛完全沉浸在美食里，两耳不闻身边事，直到熟悉的属于江随禾的歌声响起。 他不是没听过江随禾唱歌。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录广播剧需要，江随禾也偶尔会在做饭时哼唱。分手后，宋洛连和敬剧社的广播剧都不敢再听，自然也很久没听到江随禾唱歌了。 周遭的环境蓦然安静下来，宋洛愣愣地抬起头，眼中只有坐在吧台椅上拿着麦克风的江随禾。 他低垂着眼睫，唇角带笑，在这暧昧不清的灯光里，好像有着说不出的缱绻深情。 他的音色很美，像晴天午后从隔壁传来的悠扬的小提琴，带着草地和午日阳光的味道。 宋洛没由来地羡慕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 见江随禾的视线突然扫过来，宋洛心口一跳，忙别开目光，装模作样地拿了桌上的饮料喝了一大口。 这不知名的饮料意外地好喝，酸酸甜甜的，没有酒精惹人讨厌的辛辣味。 于是宋洛没忍住，咕咚咕咚几下，把杯里的饮料全喝了…… 最先发现宋洛状态不对的，是坐在他旁边的方平。 宋洛一改拘谨的坐姿，身体后仰，半靠在沙发上，把方平垂在后背的长发绕在手指上玩。 发丝被扯动，方平皱着眉回头，正看到宋洛红着一张脸，冲他嘿嘿嘿傻笑。再一看宋洛手边见底的杯子，心中有数了。 “喂……喂喂！”方平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头发，拍拍他的脸，“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宋洛超大声，“我可没喝醉！”说着指了指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我，海量！” 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方平扶额，长叹了口气。 宋洛来了精神，腾地站起来，走到人群中间，“大家好！我叫宋洛！我来了一个多星期了，但是你们可能都不太认识我……不赖你们，赖我！赖我……”委委屈屈地说完，打了个酒嗝，“来！我给大家表演一个……呃……转圈圈……” 同事们沉默了一瞬，笑成一团。 江随禾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拉住，以免他东倒西歪的，磕碰到哪里。 醉酒的宋洛在他怀里挣扎不休，江随禾无奈地笑笑，给方平使了个眼色，对众人致歉：“不好意思各位，这位新同事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你们接着玩，我明天来结账。” 出了会所的门，夜晚的冷风一吹，宋洛清醒了一点，听见江随禾打电话联系代驾。 代驾到了，宋洛浑浑噩噩地跟着江随禾，坐在车的后座。 脑子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宋洛凭借直觉，觉得周围的气息好熟悉，是那种可以短暂放纵的熟悉。身边坐着的人，好像也好熟悉。 努力张开视线模糊的眼，看向身边人的侧脸—— “江先生啊……” 好久没被这么叫过的江随禾微怔，轻轻应了一声。 得到了回应，宋洛压抑许久的委屈突然有了突破口，眼泪不要钱似的一串串往下掉。江随禾慌了手脚，掏出纸巾手忙脚乱地擦。 “你……”宋洛带着哭腔开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啊？” 江随禾给他擦眼泪的动作猛然顿住。 宋洛吸吸鼻子，自嘲地嗤笑，“你看吧，果然，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感情是长久的。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会喜欢我的……”他认真得近乎执拗，“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每个人都会走的，我一开始就知道的，我都……做好准备了！” 听了这话，江随禾沉下眼色。他知道宋洛喝醉了，神志不清楚，不该计较这些醉话。 但是，当初明明是他，拿出一副无所谓自己是否离开的态度，自己才离开的。现在他倒是满腹委屈，还把这当成证明他歪理的论据！ 好气又好笑。 到达目的地，江随禾把宋洛扶下车。醉酒的宋洛异常粘人，像快膏药一样黏在江随禾身上。 电梯到达23楼，下电梯，站在2301门口，江随禾轻车熟路地从宋洛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把人扶到床边，宋洛牌膏药却不合时宜地没有失去粘性，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怀中是熟悉的温热的身体，脖颈处喷洒的是带着酒气的喘息。怀中人抬起头来，对他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如果此刻是别人，在明知道他性取向的情况下，还把自己醉成这副诱人的样子，他一定不会放过。 可这是宋洛，他不该被这样轻浮地对待。 意识到这个想法后，江随禾不禁失笑。以前的他，可不会有这么高的道德底线。 他以前总觉得，感情这件事，就是你情我愿，互相在彼此身上获得快乐，然后一拍两散。第一次在宋洛那里体会到被“可有可无”的感受后，江随禾突然明白，感情里有一个这样任性的交往对象，是一件多么难办的事。 把人塞进被窝，江随禾松了口气。看着宋洛安静的睡颜，江随禾开始梳理因为忙碌而许久未整理的思绪。 宋洛说没人喜欢他？ 江随禾不尽信。 以江随禾的人生经历来看，纵使是方平那样，不被世俗眼光所接受的人，都有包括他在内的三两朋友，更何况是宋洛呢？ 人生下来就是要与人接触的，与人接触了，又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不过，江随禾也不得不承认，平常的情况下，宋洛在公司那样生人勿近的态度，绝不会吸引到他。如果不是疫情让自己闲在家里百无聊赖，他也不会有耐心敲敲宋洛那坚不可摧的蚌壳，听里面那柔软贝肉的回响。 不过很可惜，直到最后，那蚌壳也没被撬开一点点，让他真正触摸到内里毫无保留的柔软。 江随禾帮他掖掖被子，想了想，拿走了2301的钥匙。 2021-02-17 14:47:49
第36章 今天喝南瓜粥 宋洛睁开眼睛，只觉得头脑无比沉重。皱眉，又扯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记忆渐回笼…… 自己都干了什么啊！ 在同事面前要给他们表演转圈圈？ 哭着问江随禾为什么要分手？ 抱着江随禾不撒手说自己没人爱？ 天——呐——！ 宋洛突然羡慕几分钟前，昏睡中一无所知的自己。 在床上躺着缓了好一会儿，默默计算着离职后困苦的生活，与在公司社会性死亡，两者孰轻孰重。罢了，社会性死亡总好过生理性死亡。 起床，宋洛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保温桶和一个保温杯，旁边放着自己家的房门钥匙。 保温杯是宋洛自己的，冬天时常用，夏天到了就收在了柜子里。保温桶却不是宋洛的，但是宋洛认识，他在江随禾家见过它。 打开保温桶，一股带着南瓜甜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待白腾腾的热气散去，露出内里金黄色的南瓜粥来。 宋洛想起以前，他跟江随禾去买菜，他说他不喜欢吃南瓜，但是却喜欢南瓜粥。 当时江随禾很诧异，问为什么。 他说：“因为南瓜软绵绵的口感太讨厌了，但是味道还挺不错的，如果南瓜粥里有糯米小圆子就更好了！” 从回忆中抽离，宋洛悬着心里陡然滋生的不明情绪，去厨房拿了把勺子，在南瓜粥里轻轻一搅—— 果然，白白的、小小的、嫩嫩的糯米小圆子被翻了出来，在煮得软烂的米粒之间浮沉。 一颗心仿佛浸在了这桶滚粥里，烫得发疼。 他又想起，上次醉酒，江先生也是煮了粥给他喝，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宋洛突然怨恨起江先生来。明明都分手了，在公司摆出那么冷淡的样子，现在又做什么这么好心？ 像对待陌生人一样进退有度收放自如？ 别搞笑了！ 搞得像是，只有他才是那个放不下的人一样…… 拧开保温杯，里面是煮好的浓茶。喝一口，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让混浊的脑袋获得了一瞬间的清醒。 宋洛从不跟自己的肚子作对，哪怕是童话故事里恨得牙痒痒的女巫熬出来的粥，只要它好喝，宋洛还是会喝。 知道宋洛不喜欢南瓜绵沙沙的口感，那位“贴心”的江先生，应该是把南瓜肉打成了细腻的泥。或许还过过筛，粥里除了香甜的南瓜香外，不见一点讨厌的南瓜肉颗粒。 糯米圆子糯极了，又黏又弹，带着清淡的南瓜的微甜。 ——好喝得让人生气。 做了一个周末的心里建设，宋洛将自己的羞耻心扎在垃圾袋里，打上死结。 没事的宋洛，人生短短几十年，下辈子谁还认识谁啊！ ……可是TM的这十几年怎么熬啊？ 区区十几年，弹指一挥间，时间会冲淡这一切的。脸皮厚起来是成熟的标志，告诉我你已经成熟了对吗？宋洛？ 没错！ 宋洛深吸一口气，推开公司的大门。 公司的空调制冷效果真是登峰造极，门一打开，冰凉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一同扑面而来的……还有同事们兴致盎然的目光。 “宋洛，听说你要给我们表演一个转圈圈？” “哈哈哈哈哈团建当天我没去，要不你再表演一个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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