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静姝瞧陆弛没有说话更加紧张起来,她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问道:“陆弛,你生气了么?” 此时,强烈而尖锐的嗡鸣声仍回旋在陆弛的整个世界,他看着乔静姝嘴唇翕动,却什么都听不清。他勉强笑笑,凭借着本能朝乔静姝摇了摇头。 窗外腥咸的海风吹拂着陆弛的发丝,也抚摸着他的思绪。他做了几个深呼吸,闷热与眩晕感渐渐退散。他从窗边走回桌前,随手将那根未曾点燃的香烟摁在烟灰缸中,对乔静姝投去一个抱歉的笑容,说:“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听到。你说什么?” 乔静姝注视着眼前的陆弛。此时的他与往常的模样很不一样,一张清秀的脸没有半分神采,嘴唇白得吓人,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神空洞,就像无法聚焦。 这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光鲜照人、自信快活的陆弛。时光改变的不仅是陆弛的样貌,还有他的灵魂。他变得隐忍、挣扎、纠结而痛苦。 可陆弛究竟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创业维艰么?还是因为这份过于沉重负累的爱情呢? 虽已迈入三十几岁的年纪,可乔静姝却因为学业和工作无暇步入婚姻,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几次。在这一刹那,她突然觉得或许爱情并非什么好玩意儿。是爱情改变了陆弛的模样。 于是,乔静姝没再提及刚刚发生的那场闹剧,只问道:“陆弛,你还好么?”她口中的好,不单单是指今晚,更像是在说这段时间,或者说绵延良久的这些年。 身为老友,她好想知道陆弛这些年到底过过得怎么样,他到底还好么? 陆弛摆了一下手,他没什么反应,就好像没听出乔静姝的弦外之音,只轻声说道:“没事的乔乔,你别担心。我没有生气。” 一分钟后,周晏礼回来了。见包厢里只剩下了陆弛与乔静姝两个,周晏礼明显愣了一下,旋即向陆弛投出一个疑惑的目光。 陆弛搓了搓指尖,随口说道:“他俩有事先走了。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回去吧。” 周晏礼微微颔首,顺势将开好的发票塞进了陆弛的口袋中。 饭店离陆弛家不远。他们没有打车,而是顺着以前上学必经之路慢慢悠悠地朝家的方向荡去。 一路上周晏礼都没怎么说话,只不停地看着一旁的陆弛,似在观察他的表情,又似单纯的痴迷。 刚刚陆弛没有对乔静姝说谎。他的确没有生气,但他心里很乱。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竟然觉得王云亮说的没错。 王云亮尖锐而直白地拆穿了他与周晏礼一直以来粉饰的太平:他们在大陆领不了证,而身为即将冲刺IPO的民族企业创始人,自有无数的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亦不该取得国外绿卡,以此成为法律认可的伴侣。 他们之间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对彼此的感情。除此之外,皆是空谈。 会考虑“结果”,是连陆弛自己都没想过的。或许他与周晏礼之间,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吧。 这个想法很荒诞,他们明明一切都很好。明明他们自少年相爱,又堪堪一同经历了生死,他们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了解对方。 或许是因为王云亮的话,又或许是因为这晚陆弛实在喝了太多的酒。这一路上,他产生了许多光怪陆离的念头。 陆弛很确定自己是爱周晏礼的,而周晏礼也同样地爱着他。 他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却不是不再相爱的问题,而是事到如今,他们已经爱到了不知如何去爱。 会产生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让陆弛很错愕。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或许他真的太在意这个人了吧。 周晏礼看出了陆弛的分神,他识趣的没有说话,只握住了陆弛的手,不断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夜色深沉,小区中的路灯坏了个七七八八。高大茂密的树木将朦胧的月光藏匿。路上没什么行人,只偶尔能听到两声夜猫的叫声。 陆弛总算从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中跳出来,他突然转头看向周晏礼英俊的侧脸,心中涌动着一种酸涩的滋味。这种滋味在体内不断翻涌、聚集、沉淀,最后化作无尽的苦涩,最后蔓延至全身。 陆弛一路被周晏礼牵着,走进楼道前,他的大脑突然短线,直接地问道:“晏礼,你今天为什么会突然跟我一起去聚会?”他皱皱眉头,困惑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你不是很讨厌这样的场合么?” 周晏礼的脚步顿了一下,而后跨在了第一级台阶上,他回头看着陆弛,澄澈的眼睛中仿佛藏着一泓深泉。 隐约中,陆弛仿佛在周晏礼的目光中看到了点点月色。 不知怎的,陆弛突然感觉心脏向下一沉。似乎与周晏礼在一起久了,他们灵魂的频率也越发接近。有时候,陆弛甚至不需要言语与眼神,就能感应到周晏礼的情绪。 他们仿佛共用一颗心脏。 陆弛的心“砰砰”跳不停。 刹那间,一年前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不停回放。他不想再把一切搞砸,他不想再伤害周晏礼。 他垂下头,手指不受控制的抖动着,难以名状的惶恐与恐惧从心底扩散。 “晏礼,我……” 周晏礼转过身来,他立在陆弛的身前,表现得异常平静。他按住陆弛的肩头,轻轻摇了摇头,只轻声说:“陆弛,不要紧张。” 接着,他将陆弛揽入怀中,一下下轻拍着陆弛的后背,柔声说:“不要紧张。我很好,我最近都没有犯过病,不是么?” 陆弛突然觉得眼睛胀胀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抱歉。我……我可能是太紧张你了。” 周晏礼的神色很温柔,他伸出手来抚摸了一下陆弛的脸颊,回答了陆弛刚刚那个问题。 “我不喜欢饭局,但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我想多陪你一会儿。” 他看着陆弛的眼睛说:“与别人交流会让我不舒服,但我喜欢待在你身边。总体来说,这种喜欢是大于不适的。所以你不用觉得有什么负担。” “陆弛,我很开心能陪着你。” 陆弛鼻子酸酸的。周晏礼性格内敛,哪怕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也很少这般表达自己。这些话于周晏礼而言,几乎等同于将自己的心解剖给对方看了。这让陆弛不由得动容。他用力点了一下头,说:“好,我知道了。” 周晏礼摸摸陆弛的头发,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中,摩挲了两下说:“别太担心我。陆弛,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三十余年的人生中,周晏礼很少能真正体会到快乐的滋味。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爱的人能拥有。 陆弛无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短短几天的时间,这已经不是周晏礼第一次这样对自己说了。他希望自己能快乐。 他曾以为快乐是生活的基调,可人至中年方才知晓,快乐实在太难。 他不由得苦笑,回握住周晏礼的手,放软了声音说:“我尽量好不好?” 周晏礼笑笑,他们沿着破旧的楼梯一级级向上,打开家门前,他对陆弛说:“怎样都好。” “你怎样都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如果喜欢的话,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代表爱的评论~~ 第8章 吻 周晏礼的这句话实在太过蛊惑,就仿佛无论陆弛怎样都将永远被他钟爱。 一种奇异的暖流顺着周晏礼的声音一直流淌到陆弛的心底,最后又沿着血管向全身扩散。他只觉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无比熨帖,僵硬而紧绷的身体也逐渐伸展。 此时,李兰与陆长丰夫妇已经睡下了,客厅里的灯是关着的,只有茶几上留的小小一盏台灯,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陆弛眨眨眼睛,他一只手拽住周晏礼的衣领将他扯进玄关,一只手将门锁死,还未等周晏礼回过神来,他便将身体贴在了周晏礼的胸膛。 无需言语,下一秒他吻上了周晏礼的唇。 嘴唇交织的刹那,他们都感受到了电流穿过的酥麻。 一吻毕,陆弛复又踮起脚尖在周晏礼的额头上亲了两下,这才将周晏礼的领子松开,顺手打开灯。 白炽灯下,陆弛看到周晏礼英俊的脸上染上了薄薄的红晕,还有那一双薄唇上沾染的点点晶莹。 他不由得心情大好,冲周晏礼笑了一下。周晏礼也笑笑,回吻了他的脸颊。 洗漱后,他们回到卧室。在酒精的麻痹与爱意的包裹下,陆弛很快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些离奇古怪的梦,有些开心的片段,也有大段的窒息与彷徨。 他陷在或好或坏的梦境中,直到翌日八点多钟才醒来。 醒来后的陆弛还未完全从离奇的梦境中抽离,他睁着空洞的眼睛,似在看泛黄的天花板,努力回味,却连梦的影子都抓不住了。 周晏礼侧躺在他的枕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见他醒了,于是半坐起身子,问:“睡得好么?” 陆弛回过神来,他看着周晏礼笑笑,说:“我好像做了一夜的梦。” 周晏礼“哦?”了一声,接着问道:“是什么样的梦?” 陆弛摇摇头,耸肩道:“不记得了。” 周晏礼亲亲他的额头,说:“记不得的梦,那就是好梦。” “唔”陆弛看了周晏礼一会儿,随口问道:“真的假的?” 周晏礼点点头,说:“我是医学博士,我说的当然是真的。” 陆弛笑了一下,接着又钻回被窝。他一边敷衍地说着好困,一边在被子中将身体蜷缩在一起。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啊,就能将陆弛刺痛,就能让他在瞬间体无完肤。 周晏礼是医学博士,却再也做不成医生了。 将近九点时,陆弛终于在周晏礼的连番催促声中从床上爬了起来。 匆匆洗漱,吃过早饭后,又忙不迭地收拾行李。 天下父母心总是相似,哪怕陆弛与周晏礼如今什么都不缺,哪怕上海包罗了世界之物,李兰和陆长丰夫妇在他俩临行前,每每仍会为他们装上好些琴岛的特产,生怕他们在异乡想念家的味道。 专车早已等在院门外,他们一路上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登机。 下午三点钟,飞机落地,他们回到了上海。 这天原是工作日,不过对于老板而言,翘一天班的自由总还是有的。 不过,他们人虽不在公司,工作上的信息、邮件和电话却一刻都没停歇,比待在办公室中也好不了多少。 到了晚上,他们才渐渐空闲下来。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这次回到琴岛却仍让他们拥有了许多温暖而幸福的片段。 他们生活中有过很多的痛苦,有着很多的煎熬,可正是这些小小的温暖的片段,让他们拥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第二天早晨,陆弛回到公司。还没等他将这几日的邮件看完,助理方圆冷不防地来了一句:“陆哥,孙哥找你。好像挺急的。你有时间么?”
64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