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动作挺快,十几分钟就洗漱完毕出来,头发滴着水,只穿了一条干净内裤,手里还拿着刚刚换洗下来的旧内裤,朝他望过来的目光又纯又软。 许清荎错开视线,把他手里的内裤接过来,晾到衣架上,又拿了一条干净毛巾,将人按坐在沙发上,胡乱擦着头发。高中的时候,陆野留着标准的寸头,很容易擦干,现在稍微长了点儿,但也有限。吸水毛巾反复几个来回,就干了大半,比许清荎的半长发方便得多。 “你先睡吧。”许清荎匆匆忙忙进了卫生间,关上门深呼吸,唾弃自己轻易乱了节奏的心跳。 等许清荎洗完凉水澡又吹干头发出来,沙发上已经没有人影,他推开卧室房门,那人自觉地躺在主卧床一侧,呼吸平稳。 许清荎做了好一阵思想斗争,直到贴着床边躺下,他也没想明白,怎么就到了这一步。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是被酒气熏染了一晚上,神志不足以支撑他在午夜思考,入睡即沉睡,一如昨日。 半晌之后,身侧的人靠过来,伸手将他轻揽入怀。陆野睁开眼眸,凝视良久,用右手食指轻轻抚平许清荎眉心的褶皱。 酒精作用之下,陆野第一次晚起,所以他无从察觉,当许清荎睁眼的第一瞬间发现自己睡在对方怀里,是怎样的一番当头棒喝天人交战。 陆野醒过来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昏沉,但不涨不痛,证明昨天的酒质量不错。不过他还是联系了司机来接他,不然今早被堵了,准是酒驾。 他翻身起床走出去,屋里没人。他昨晚换下来的西装外套被挂在客厅的衣架上,很平整,衬衫也洗过熨过,原本该是很贴心的细节,陆野却莫名有些心里没底。他洗漱到一半的时候,许清荎开门进来,手里拎着早饭。 许清荎高三、陆野高一的那个寒假,有那么半个月的时间,许家的女主人出国陪儿子,别墅空置,两个人白天一直窝在一起。许清荎几乎什么都会,唯一做饭技能黑洞,在烧漏了一个锅,打碎两个碗之后,彻底放弃进步,一日三餐全靠投喂,陆野对此非常有成就感。 许清荎把买回来的豆浆、油条、小笼包放到碟子里端出来,陆野穿戴整齐,自动自觉地坐了过来。他只余光瞟了一眼就知道,他的预感没错,这人又要缩回到壳子里了。 一顿无声的早餐过后,许清荎先开口,“陆野,这两天多谢照顾,但你住在这儿不合适。” 陆野斟酌着如何拖延,许清荎不给他机会,“我把复诊提前到后天了,这两天不会出什么事情,我们现在的关系真的不适合住在一起,我觉得很别扭,希望你理解。” 陆野以退为进,“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许清荎早有准备,“顶多算是前任吧,还不是好聚好散的那种。” 陆野:“我不认可。” 许清荎耸了耸肩膀,“你随意,我不管你是因为不甘心也好,还是没必要的同情心责任感泛滥也罢,”他冷静且笃定,“陆野,我真觉得没必要。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追求谁是你的权利,但也没有追到人家里同床共枕的道理。当然,这也不全怪你,是我拒绝得不够清楚。现在,我再说一遍,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我对你完全没有余情未了的感觉,你的追求我不接受,麻烦把我家的钥匙还给我。” 真是嘴比黄岗岩还硬啊,陆野头疼,倒也不算太意外,他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今天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胡搅蛮缠的话,许清荎就该换门锁了。 “行,那你照顾好自己。”陆野嘴上答应,却没有动作。 许清荎笑得勉强,“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吃不上饭吗?” 陆野微嗔,“不好说。” 许清荎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碟子里的小笼包,温吞吞道,“太久了,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我现在自己也会做一点儿饭,不止煮方便面。” 陆野心被刺了一下,喉口收缩,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清荎起身,收了自己的碗筷,“今天就不麻烦你动手了。” “嗯,我也吃好了。”陆野帮许清荎把餐桌上的物件递了过去。 “我一会儿再收拾,不早了。”许清荎堪称步步紧逼。他也没办法,逆着内心真实的渴求行事,一口气泄了的话,他怕自己打退堂鼓。 陆野没再磨蹭,利索地走到门边换鞋,许清荎从书房拿出装好他衣服物件的袋子,陆野朝内打眼一瞅,貌似连毛巾牙刷都没有落下。 他抬手接过去,许清荎却没有收回自己摊开的手掌。 陆野轻叹一息,从西装内兜里掏出钥匙,放在他手上。面色平静,目光坦荡,就好像昨晚随口撒的谎真的是因为醉酒一样。 许清荎不得不感慨,岁月是把杀猪刀,有的人改变刻在脸上,陆野大概是被磨平了面皮薄的心性。 他有那么一霎怀疑对方不会配了备用的了吧,还的这么痛快,下一刻又推翻,不至于。 随着门扇关上的声响,他好似被抽了挺直的筋骨。明明是他把人撵走,却空落落地像被抛弃的一方,真是矫情地要死。 许清荎缓了一会儿,将钥匙随手放在置物柜上,他走到靠近客厅落地窗两米左右的距离,遥望着陆野上了停在路边的车。 有些缺憾,他注定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克服,比如恐高,比如爱而不得。
第38章 成年人的情绪一文不值,无论你内心如何惊涛骇浪,该工作工作,晚一分一秒也不行,都是签了合同的。许清荎简单收拾收拾,下楼开车去工作室,他今天从上午十点起,拍摄是连轴转的,没办法,谁叫他缺钱。 中午糊弄着吃了个汉堡,一直到下午四点,下一个客户往后调了一个小时,他才能屁股落在椅子上坐一会儿,但手不停眼不停,还要修片。越是大公司大制作的项目,需要操心的事越少,像VENI的片子,他拍完了就完全脱手,后期拿到美国的专业公司制作。而工作室这边现在能接到的更多还是私人小客户的订单,从创意到最后的成片,一步也少不了。陈果上个月又招聘了一个专职后期修图的小孩,但许清荎如果忙得过来的话,他自己的片子尽量自己调整。 当然,索然无味的忙碌日子里,也不是全然没有好事。当陈果拎着盒饭进来,笑得见牙不见眼时,许清荎久违地心弦松了一环。 “别弄了,先吃饭。”他把盒饭打开,推到许清荎面前。 许清荎目光从电脑桌面移动到陈果脸上,直把人盯地伸手抹了一把,“我脸上沾了什么?”陈果诧异。 “嗯,”许清荎一本正经,“沾了‘中彩票’三个字。” “切,”陈果不服,三秒钟之后又忍不住笑,“你看出来了?” “你都写脑门上了,再看不出来我得多瞎。”许清荎说完,挑了一口青菜塞进嘴里。 陈果本来也不打算卖关子,“吴芸她妈让步了,彩礼给十五万就行,明天她出差去老家不远的地方,我俩就顺便再回去一趟,把事儿都定下来,我是来跟你请假的。” 许清荎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又扒拉了两口饭,咽下去。 “去吧,我这十天半个月都没接外拍,有的是时间看家。” “你接也没事儿,”陈果指了指外边,“都上正轨了,电话遥控就行。” 许清荎点了点头,“钱凑齐了?” “嗯。” 他不放心,“这么快?” 陈果傻笑,“之前不是留了点儿钱装修吗,你又给了我五万,再加上我们俩这两个月工资,凑一凑正好。房子先不装了,反正也清水住了好几个月,习惯了。” 许清荎欣慰又心酸,虽然前路仍旧无数艰辛,但他从陈果脸上看到了有希望有奔头的精气神,曾经他也有过。 他起身收拾了餐盒,用湿巾擦干净手,摸了摸陈果后脑勺,“挺好的,爷爷也该安心了。” 陈果眼圈发红,“等我回来,你陪我去趟墓园,我再跟爷爷讲。” 许清荎:“好。” 晚上的拍摄挺顺利,结束得比预期早,许清荎开车回到家,还不到十点。至于他在门口捡到一个可怜兮兮蹲守的小狐狸,也没觉得多么意外。 电梯门一打开,苏遥演技立刻上线,“哥,你怎么才回来,我腿都蹲麻了。” 许清荎觑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点开定位关联的页面……这是之前苏遥给他设置的,美其名曰以防万一,他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行程,一直也没关。 “欸,别别别,”苏遥一个高蹦起来,“我坦白,我十分钟之前才下楼,蹲了三分钟零两秒。” 许清荎收起手机,掏钥匙开门。 苏遥哧溜一下跟进来,生怕被关外边。 “咦,我拖鞋呢?”苏遥打开鞋柜,没找到他自己买的专属用品,正打算随便拿一双最上边的,刚伸出手来,许清荎走回身,从下层取了一双新的,拆开塑料袋,扔到地上。 苏遥瞅了一眼,心照不宣,吹了声口哨。 许清荎给了他一记眼刀。 如果说陈果是天然呆,那么苏遥就是后天成精。他十几岁就被经济公司选中,成了个少年团出道,虽然没红起来,但架不住在娱乐圈里混了将近十年,人情世故上极度敏感。有些事,许清荎没打算瞒他,瞒也瞒不住了。 他清楚,苏遥心眼多演技好,是对外人而言,这孩子很难得的洁身自好重情义,不然许清荎也不会跟他熟到如今的地步。 苏遥一身家居打扮,自动自觉地窝进沙发里,等许清荎收拾妥当走出来,才撒娇道:“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呗。” 许清荎不理他。 “哥,哥哥,许老师,祖宗,心肝儿~~~” “停,你叫魂儿呢?”许清荎一屁股坐在沙发另一端,离他两米远。 苏遥试图挪近的动作被许清荎冷冷的目光阻住,“放出来呗?”他锲而不舍。 “你好意思吗?”许清荎质疑。 苏遥一脸真诚,“我不是鞭长莫及,担心你吗?谁知道那家伙这么不争气,坚持不到两天半,真是白糟蹋我一片苦心。” “别把胳膊肘往外拐说这么好听。”许清荎一点儿也不领情。 “我错了,大错特错,我道歉,我反省,你就把我放出来吧。”苏遥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一闪一闪亮晶晶,明澈又灵动,直直能照到人心里去,真对得起他那些粉丝网上吹捧的彩虹屁。可惜,许清荎不吃这一套。 “知错不改,下次再犯,对吧?” 苏遥舔了舔嘴唇,讪讪地,“有没有下次,也得看你态度,我也不是不长脑子。” “哼。”许清荎冷哼。 苏遥磨蹭磨蹭凑近了点儿,他从许清荎这一声中咂摸出了让步,“哥,何必把事做绝,给人家一个机会不行吗?”他省了后半句,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他怕许清荎彻底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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