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源胡乱地点了点头,等于纾的身影进了厨房,立马点开于纾的微信,加了自己好友。 倒也不是张楚源刻意乱看,只是于纾的微信界面简洁得可怕,一个群聊也没有,会话框也只有两个,有一个置顶的叫【大漠祥云】,另一个会话框的联系人备注【编辑】。 张楚源给自己打好备注,于纾这时从厨房里出来,打了哈欠像是要回去睡觉,张楚源说:“那我走了。” 于纾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特意说一声,顿了片刻也只是“哦”了一声。 …… 转眼十一月也过去大半,A市的平均温度堪堪维持在个位数。于纾平日里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对着小狗倒是格外上心,给它买了好几件衣服。 到了去给拖把打第二针疫苗的时候,张楚源提前和宠物医院约好了时间,到了下午却被公司的临时会议绊住了走不开,于是于纾套上外套带着拖把打车去医院。 拖把被两人养了大半个月也没能胖起来,整体还是瘦瘦的,虽然没多大,但是打针时却十分安静,不吵不闹,甚至能乖乖抬起爪子来配合。 于纾有些意外地抱着它,等签完字时,终于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 女医生闻言温柔地笑了笑,摸了摸拖把的耳朵,说道:“是边牧混血,很聪明的品种呢。” 于纾轻声道了谢,等女医生走了后,揉了揉拖把的爪子。 “厉害。”他这么说。 拖把摇了摇尾巴,抱住他的手,摊开肚皮。这时于纾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没理,又坐了会儿后,抱着拖把往外走。 他出了门口,没走多远,就发现身后有辆车一直追在自己身后按喇叭,于纾是个好脾气的,没去理会,最后靠边停下步伐,想着让对方先过。 车慢慢驶近,降下车窗,竟然是张楚源。 他问道:“怎么没接电话?” 于纾顿了顿,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电话:“啊,我不知道是你。” 张楚源想到于纾那空空荡荡的手机联系人,猜测于纾的性格也许并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当下也没再说什么,只道:“存一下我号码。” 于纾点点头。 两人顺势在外面吃了饭,等回到家时,张楚源赫然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巨大的木架。 他仔细绕着看了两圈,迟疑道:“这是……画架? “是。”于纾说,“编辑说是寄的几周年礼物什么的,下午我用来画拖把。” 张楚源目光移到沙发上摆着的一张4k素描,于纾的画工真的是极好,拖把的毛发被他画得顺滑又逼真,特别是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十分有神。 “很好看。”他说。 于纾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点若有所思。等两人都洗完澡后,张楚源就见于纾重新坐回画架前,抽了一张新的画纸,随后冲着自己的方向说道:“我也给你画一张?” 张楚源敲着电脑的手指顿了顿,他看着于纾的眼神,心下了然,抱着电脑坐到了沙发上。 “要不你把拖把抱着吧。”于纾拿着笔比划了几下说道。 “用不着。”张楚源说道,心想,于纾还挺害羞,想给我画画,竟然还要用拖把做幌子。 拖把似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卧室里跑出来趴在了于纾的腿边。于纾浑然不觉自己在张楚源心里已经成了个害羞的人,他随手起了稿。 张楚源坐得板板正正,手放在键盘上也迟迟没再敲下一个字。老实说,给于纾做模特这事对他而言的确是有些浪费时间,但是既然于纾这么眼巴巴地提出来了,而且…… 他还没而且个所以然出来,就发现于纾从开头看了他几眼,比划了几下后,几乎就再没抬过头。 “是我摆的姿势不对吗?”张楚源问。 于纾头也没抬,说:“没关系,你随便坐就行。” 随便坐着?张楚源琢磨了这话的意思,是说自己怎么样画出来都好看吗? 他没想到能得到于纾这么隐晦的夸奖,颇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几声,随后起了话题说:“你的工作是画画吗?” 于纾仍然没抬头,右手飞快地在纸上勾勒,同时说道:“是,连载漫画。” 张楚源对这些没什么了解,于纾也没有再说话,张楚源随手拿起于纾堆在沙发上的漫画,问道:“可以看吗?” “嗯。”于纾说。 张楚源打量了一眼封面,是一个很精美的动漫风人物,旁边写着漫画的名字《不识月》7,张楚源随意翻了翻,发现里面掉下来一张速写。 是于纾画的那张合照。 张楚源仔细看了一会,发现于纾还延伸创作了,他好奇地问道:“这个背景怎么变了?” 于纾手上的动作停了停,张楚源冲他扬了扬手里的照片,说道:“背景不是游乐场吗?你怎么改成……” 张楚源又看了看,继续说道:“好像是江边?这是护栏?” 于纾看着张楚源,顿了好一会才说道:“画的时候下意识觉得那样更好。” “h市有一条很漂亮的江,江畔离我家很近。”于纾手上抓着笔,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显得有些莫名的焦躁,好半晌后,他才继续说,“随便画的,你很介意吗?” 张楚源摇摇头,说:“你是想家了?” 出乎他意料的,于纾这次回答得毫不犹豫,“没有。” 张楚源手里抓着这张速写,随后又听见于纾说道:“我小时候生了几场病,很多事记不清楚了,大多是爷爷告诉我的。” “他说我从小就很喜欢追着你跑,我们两家是邻居,还有很多很多。”于纾重又拿起笔,说,“虽然他说话有时候很喜欢夸张,但是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没有。” “因为当我听到你的名字时,心里……”于纾这次想了很久,最后慢吞吞地用了一个词来形容,“很开心。” 张楚源愣愣地看着画板后的于纾。 于纾还在继续道:“虽然我觉得你的脸有些陌生,好像和记忆里不太一样,但是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很特殊,也很熟悉。” “我想我以前应该是很喜欢你的。”于纾说,“爷爷说你跟着妈妈搬走的时候,我哭了好几天。” “也许是伤心过度,后来发了一场高烧,反而渐渐把你给忘了。” “但是没关系。”于纾抬起脸冲着张楚源笑了笑,“我现在来找你了。” 于纾惯常是不怎么笑的,张楚源见他笑的次数极少,偶尔也是礼貌性的微笑,除了面对拖把和画稿的时候,那是他为数不多真心实意愉悦的笑。 可是眼下于纾就这样不设防地对着他展颜,于纾的笑容纯粹,他这个人干净美好,客厅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莫名渲染上了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张楚源喉结动了动,不自然地偏过了头,而后干巴巴地说道:“哦。” 于纾对他格外敷衍的反应没有什么情绪,又低下头对着画板。 张楚源这才转回视线,注视着于纾。 他心里有些懊恼,也有些酸甜。 张楚源开窍晚,记事也比一般同龄人迟得多,在他的记忆里,自己的童年除了挨的爸妈的几场打比较刻骨铭心之外,其余的几乎一片空白,更别提于纾这么个邻居。 只是眼下于纾这么推心置腹地同他回忆往昔,他要是说自己半点也不记得,实在是太煞风景。 张楚源要面子,不愿意承下这个事实,于是转了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记不清了,大概是很小的时候。”于纾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回道,“爷爷说我那时候不太爱和别人交流,只对漫画感兴趣,就把我送去学画画。” 也许是提到画画这个感兴趣的领域,于纾的话少见得多了起来,他先是说了几件自己少时在画室的事,随后又提起连载漫画的契机,最后说道:“二叔那时接爷爷去国外,爷爷看我画画能养活自己,后来才放心地去了意大利。” 张楚源本来还兴致勃勃地听着,到这里忽觉得有些不对,他警觉道:“你爷爷在国外?” “是啊。”于纾答道。 “那你之前说的什么……他老人家的心愿?” “嗯?”于纾不明所以地回道,“我和你结婚,是他很期待的事。” 张楚源:“……” 大抵是他的表情过于一言难尽,于纾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张楚源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总不能让他直接明白地告诉于纾,你用那么个词,成功地让自己误会了爷爷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吧。 张楚源咬了咬牙,觉得有理说不出,憋屈得慌,他把漫画放回沙发上,一字一顿道:“你画得怎么样了?” “大致画得差不多了。”于纾说,“你看看,想要什么细节可以再加。” 张楚源从沙发上坐起来,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袖子,随后绕到画板后,带着点隐晦的期待看向画稿。 只是一眼,他就觉得自己被气得胃疼。 只见于纾那张大4k画纸上占了大半篇幅的都是拖把。拖把抱着爪子、摊着肚皮,一副岁月安好睡觉的样子被于纾画得栩栩如生,憨态可爱。而张楚源只占了左下角一小块的地方,隐隐勾勒出轮廓,堪堪看出是一副抱着电脑的模样。 偏偏于纾丝毫意识不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自以为贴心地问道:“要把电脑改成漫画吗?” 张楚源:“……” 他看着于纾一脸真诚的模样,意识到于纾并不是在故意取弄他,而是真真切切地这么想着。 敢情于纾先前提出让他抱着拖把不是幌子,想画拖把顺便带上他才是本意。 躺在沙发上睡觉的拖把似被两人交谈的声音惊醒,它摇着尾巴跑到两人脚边,随后微微一跃跳到于纾的膝盖上。 它的眼睛湿漉漉的,又大又亮,于纾的眼睛漆黑,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一人一狗就这么达成一致地共同看着张楚源。 张楚源酝酿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俩白眼狼。” 于纾和拖把:“?”
第25章 于纾是在第二天早上才隐隐察觉到张楚源的神情有些几许的微妙。 彼时他正把通宵修完的画稿卷成筒状,当张楚源从房间里出来时,递给了他。 张楚源漫不经心地接过那张素描展开,既没有欣喜的情绪,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期待。 于纾在后来还是修改了背景,拖把和张楚源所在的地方不再是灯光敞亮的客厅,而是一片花草芬芳的露台。 拖把依然占据了整张画的大半篇幅,它睡得正香,张楚源在它不远处,坐在藤椅秋千上拿着本书在看,一人一狗的头顶是一整片的星空。 于纾打量着张楚源,后者看了之后,慢条斯理地把画稿卷成原样,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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